《[精灵宝钻]信使》Kings

4、信使（四）

　　※

　　动物对于自己认定的领地范围具有很强的独占欲，它们对自己领地内的任何动静都非常留意，尤其是雄性动物，非常的敏感警惕。
　　原本在溪边饮水的鹿王抬起了头，它站直了身体，调转方向，仰仗着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慢慢接近着自己的银发精灵。
　　正如小精灵们所说，鹿王不喜欢被别打扰，即使它并没有听说森林里的飞鸟传递出来的消息，它也很不喜欢凯勒鹏。
　　鹿王用很不友善的目光盯着对方，因为它觉得对方在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它不愧是一头聪明的鹿，虽然猜测的方向有些偏差，但大体上还是对的。

　　凯勒鹏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被谁用这么高贵冷艳的眼神鄙视过。
　　这头真是鹿让他大开眼界。

　　凯勒鹏踏入花田，慢慢地靠近鹿王。直到他真正站在这头美丽的生物的面前，他才能真切地体会到它的健硕高大。
　　完全站直的鹿王比凯勒鹏高了足足一个头。以至于在这样优越的视线角度下，鹿的眼神才会有这么强大杀伤力。
　　鹿王那圆滚滚的双目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凯勒鹏，它在不高兴之余，对于凯勒鹏踏从踏入花田直到来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举动，却出乎意料的淡定。
　　它足下的蹄子一直跺在原地，就像稳稳扎根的树，半步也没有移动过。

　　金色洒在花间，清澈见底的溪流缓缓淌过泥土湿润的花间小径。一个美丽的银发精灵正小心翼翼地接近着一头长着奇特鹿角的大鹿，那只鹿的鹿背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金发精灵在沉睡。
　　画面美好得能写进赞颂万物的诗歌篇章。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宁静的前夕往往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可怕的霉运君直到现在，一直笼罩着凯勒鹏，不肯离开。
　　这头美丽的大角鹿，用它的行动来证明了自己头上的那对大角不是白长的同时，也给凯勒鹏好好地上了生动的一课。
　　——这堂课的名字叫做有恃无恐。

　　只见凯勒鹏脸带微笑，以浑身上下散发着[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就是想请你帮个忙相信我因为我们精灵都是善良的种族]这样的气场，慢慢地朝鹿王伸出手。
　　他想摸摸鹿王，给它顺毛，以此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就在他的指尖就要碰到鹿王的时候，鹿王突然一个扭头，那双长长的弯曲的美丽的大角，以势不可挡横扫千军之势，就这么狠狠地拍在了凯勒鹏的脸上。

　　“……”
　　从没想过一头鹿会有这么凶残的举动。那一刻缺乏警惕心的凯勒鹏躲避不及，当即就被横扫在地。
　　望着倒在地上的凯勒鹏，鹿王颇有点幸灾乐祸地从鼻孔里喷出几缕气息。它懒洋洋地刨了刨蹄子，抖抖身体，将背上开始有些滑落的小家伙拨回原位。
　　鹿王决定放弃这片花田，跑到森林更深的地方去。于是它转过身子，昂起脑袋，神奇万分地扬起鹿蹄，准备离去。

　　谁知，鹿王背上的小家伙突然在这时翻了个身。
　　本来翻身也就算了，鹿背对于小精灵来说还挺宽阔的，翻个身也不至于会掉下去。
　　但问题就是这小家伙还在鹿背上滚了滚。

　　毫无意外的，这个睡相不太老实的小精灵从鹿背上摔了下去。
　　这次小精灵没有穿斗篷，所以连鹿角也救不了他。

　　不过关键时刻，精灵还是很靠谱的。
　　金发小精灵被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凯勒鹏一把接住了。

　　其实从鹿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小精灵就已经被突如其来的下坠感给惊醒了，所以凯勒鹏伸手将对方接住的时候，顺势搂着他的脖子的小精灵，那惊魂未定的眼神就这么直直地撞入他的眼帘。
　　像春天一样灵动的颜色。
　　实在是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

　　这是他们初次见面时，除了那头耀眼的金发之外，小精灵给予凯勒鹏最深的印象。

　　Thranduil，在辛达语里，意为蓬勃的春天。
　　非常优美的名字。
　　这个名叫瑟兰迪尔的小精灵看起来比之前那些精灵幼童还要小，因为凯勒鹏将瑟兰迪尔放在地上的时候，金发的小精灵站起来的高度，才比自己的膝盖高了那么一点点。其他的精灵幼童，长得都能抱凯勒鹏的大腿了。
　　而且这孩子说话时声音听起来很微妙，不知是小精灵故意的还是因为没睡醒，反正听着就像在撒娇，尾音还有点飘。

　　从与眼前的金发小精灵的对话中，凯勒鹏知道了小精灵们口中的春天就是瑟兰迪尔。
　　真不知道是语言老师没教好还是小精灵们年纪小没记牢。凯勒鹏在内心默默吐槽着。但是，眼看着瑟兰迪尔这个身高，又看看盘腿窝在瑟兰迪尔身后的鹿王，凯勒鹏倒是觉得鹿拐走瑟兰迪尔的可能性比瑟兰迪尔拐走鹿的可能性还要大。

　　大概是凯勒鹏伸手稳妥地接住了瑟兰迪尔的举动博得了鹿王的好感，反正虽然这头鹿现在偶尔还是会用鹿独特的方式鄙视一下凯勒鹏，但它允许凯勒鹏给它顺毛了。
　　这对凯勒鹏来说，是个很好的开始。
　　给鹿王顺毛的凯勒鹏在气氛酝酿得差不多的时候，开始了他的攻略话题。
　　没办法，原来以为鹿有主人什么的只是小精灵们开的玩笑，哪会想到小精灵们口中什么乱七八糟的春天会是一个金发的小精灵？而且这头鹿看起来还真的不太好相处，一直都跟在金发小精灵的身边不说，就算是坐下来的时候，也会将小精灵圈在中心，任着小精灵将它当成一块巨大的靠垫，懒洋洋地靠在它的毛发上。
　　看样子，要想征服鹿王来给自己当信使，首先要先攻略瑟兰迪尔。

　　在这一刻，让我们给聪明机智的凯勒鹏点赞，因为他的方向对了。
　　此处应有掌声。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能把鹿王当靠垫这一点，凯勒鹏在内心是有点小羡慕的。
　　因为给鹿王顺毛的时候，他由衷地觉得，鹿王的毛发柔韧光滑。
　　手感真棒。

　　凯勒鹏挑了个符合瑟兰迪尔这个年纪所能理解的开场白，将话题从幼稚简单的问题入手。
　　不过这一来二去……成效有点奇怪。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效果，但是效果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举个对话例子：

　　“你也跟着你那些精灵小伙伴们叫它鹿王吗？”
　　“什么？”
　　“鹿王。你的小伙们都这么称呼……你的鹿。”
　　“哦，对。他们是这么叫的。不过，我不喜欢这名字。”
　　“为什么？鹿王这名字听起来很威风不是吗？”
　　“但是，大人。我觉得这名字有点蠢，连我ada也这么想。”
　　“……那你叫它什么？”
　　“大角鹿。”
　　“……”
　　“有什么问题吗？它头上的角那么大那么长，叫大角鹿，不是很形象生动吗？”
　　“……好像的确是这样没错。”

　　……

　　在攻略的沟通过程中，凯勒鹏好几次都提到送信的问题，但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样，反正统统都被瑟兰迪尔用各种奇妙的回答将话题岔开了。凯勒鹏原本清晰的思绪还经常被瑟兰迪尔的神奇脑回路带跑得连影都没了，所以往往等他回过神来时，话题已经被瑟兰迪尔扯到天边去……至于从哪里开始歪楼的，凯勒鹏一点都不记得。
　　而他们的沟通方式，也由一开始的凯勒鹏发问瑟兰迪尔回答，变成了由瑟兰迪尔提问凯勒鹏作答……

　　“大人，那您跟凯兰崔尔公主接吻了吗？”
　　“不，我还没……”
　　又一次从太虚中神游回来的凯勒鹏猛地闭上了嘴。
　　他低下头来，目光复杂地盯着瑟兰迪尔。

　　而靠在大角鹿身上的金发小精灵，脸上则充满了好奇，那清澈的眼神看起来既无辜，又纯洁。
　　瑟兰迪尔坦然地对凯勒鹏对视，中途还眨了眨眼。
　　大角鹿则低下头来，用嘴巴轻轻地蹭了蹭瑟兰迪尔的金发。

　　一股不明觉厉的感觉瞬间就令凯勒鹏警惕了起来，他觉得瑟兰迪尔好像在套他的话，而那头大角鹿则是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对，这不可能！
　　这么小的小孩子不可能那么聪明！
　　他套我话干什么？
　　再说了，鹿也会笑吗？

　　记不清楚自己说过些什么的凯勒鹏一脸高深莫测地开口，开始忽悠：
　　“我们刚才在谈论凯兰崔尔公主？”
　　“对啊。”
　　“我的东西，你有在认真听吗，你都记得吗？”
　　“我全部都记得非常清楚哦，大人。”
　　“……那我来考考你，之前我都说了些什么？”
　　“您说了很多很多，大人。”
　　“很多很多是有多少？”
　　“大人，很多很多就是很多很多啊。”
　　“……”

　　暮色已深，繁星将现。
　　面对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将话题扯开的瑟兰迪尔，连耐性排名在辛达精灵中名列前茅的凯勒鹏，在连续战斗了几个小时后，也终于累觉不爱。
　　他望了望四周的天色，然后摸摸瑟兰迪尔的小脑袋，说：“不早了，快点回家吧。”
　　说完他从花丛中站起来，转身就走。不过还没走两步，他就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抓住了。

　　身手敏捷的瑟兰迪尔一把紧抓着凯勒鹏的衣角不放，他喊道：“大人！我饿了！”
　　“……”那一刻，谁也不知道凯勒鹏内心在想什么。
　　瑟兰迪尔抓着凯勒鹏的衣角摇了摇，意简言骇地说：“饿。”
　　“……但我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吃……”
　　“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

　　凯勒鹏今早带出门的食物大都分给了之前的小精灵，不过，也不是说他就完全没有食物了。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掏出了身上唯一的一小块用银叶包裹着的东西。
　　凯勒鹏将瑟兰迪尔抱起来，然后把那东西塞到他手里：“嗯，我只有这个了。”
　　瑟兰迪尔将那东西抛了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这是兰巴斯啊。”对于瑟兰迪尔的疑问，凯勒鹏显得非常惊讶。虽然说在小精灵中，只需要一小口就能令一个成年精灵都感觉到饱的兰巴斯，确实不太受欢迎。因为小精灵们觉得自己的小肚子应该要装下其他更好吃更美味的食物，尽管兰巴斯的味道并不坏。
　　但就算怎么样，也不应该是这样一副从没见过兰巴斯的表情。

　　于是凯勒鹏忍不住问瑟兰迪尔：“难道，你的母亲没有做过兰巴斯给你吃吗？”

　　在精灵中，兰巴斯属于一种与其他食物相比稍显逊色、但是口味不坏，又容易填饱肚子的干粮。兰巴斯因为其重量的关系，经常会被用作旅行的干粮，在行军打仗的岁月里，兰巴斯一度作为军粮而被使用。不过，兰巴斯的制作通常是由家庭或者家族里面地位最高的女性制作的，一般来说，家里的女主人制作为多。但是精灵之间却很少会相互赠予兰巴斯，因为那代表着一个家庭或者一个地位遵从的女主人，将祝福赐予了被授予者。
　　从赠礼方面的角度来说，兰巴斯非常具有代表性，是珍贵的祝福。

　　凯勒鹏给瑟兰迪尔的那块兰巴斯是王后美丽安亲自制作的，银叶上还有着白色的腊印，印记上是一片泰尔佩瑞安的叶子。
　　那是王后的印记。

　　瑟兰迪尔没有回答凯勒鹏的话。
　　一整个下午都精力充沛的小精灵难得地安静了下来。
　　因为瑟兰迪尔微微低着头，而天色又开始逐渐昏暗的缘故，所以凯勒鹏看不见瑟兰迪尔脸上的表情。他只看见瑟兰迪尔像是在拆开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裹着兰巴斯的那层银叶，连白色的腊印也没有被撕坏。
　　凯勒鹏莫名地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在瑟兰迪尔低头在兰巴斯上面咬了一小口的同时，凯勒鹏给他送上祝福：
　　“蓬勃的春天降临之前，必先历经严酷的寒冬……愿终有一天，所有的悲伤与不幸都远离你。”

　　……

　　瑟兰迪尔用银叶将兰巴斯重新拢好，一溜烟地从凯勒鹏的怀里滑了出来。
　　一旁的大角鹿适时地低下自己美丽的头颅，任凭瑟兰迪尔抓住它的大角，手脚并用地爬上它的背。
　　在鹿背上坐好后，瑟兰迪尔板起脸，非常认真地对凯勒鹏说：“送信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说完，小精灵就骑着大角鹿狂奔离去。

　　……

　　站在原地的凯勒鹏呆愣了很久。
　　他有点难以置信。

　　他找到信使了。
　　他的信有精灵肯帮忙送了。
　　他的凯兰崔尔有机会收到他的信了。
　　他……
　　……

　　……等等，哪里不对。
　　瑟兰迪尔答应了要给自己送信……
　　那瑟兰迪尔什么时候拿到自己的信的？！！
　　他的信竟然让瑟兰迪尔拿走了？！！
　　不对啊！！重点是瑟兰迪尔要给他当信使啊！！！那个站起来只比他膝盖高那么一点的矮冬瓜要给他送信啊擦啊！！！
　　就算骑着大角鹿也不行啊！！！大角鹿不是万能的啊小家伙！！！

　　要是被孩子的父母知道了，他一定会被追杀的！！！
　　救命！！！

　　“瞧瞧我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我竟然让一个精灵幼童去给我送信！！！”
　　凯勒鹏暴躁的呼唤声在壮阔的森林里面回荡着：
　　“——瑟兰迪尔！！！？？？”

　　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