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是天》云中宣

2、第一章 出世 （中）

　　（中）

　　“大娘做活儿呐？”女孩儿已进屋内。

　　惠爰瞧这姑娘笑吟吟地，很是喜兴。

　　女孩儿看到惠爰，格外兴奋：“爰爰！你终于醒了……”

　　惠爰不知是谁，只得呆站在那儿。

　　“你可好些了么？”女孩儿拉过她的手说。

　　“你是……？”惠爰睁了睁眼。

　　女孩儿一听这话，表情突显惊异：“我是小瑞啊！”

　　“咱俩可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啊！”她声音大了起来。

　　“惠爰？！”

　　于是，这自称小瑞的女孩儿又说了几句，可惠爰仍是想不起她。这让她着实难过起来：“唉……俺听娘说，你记不清以前的事了，但不知竟这般厉害！人都不认得了！”

　　“瑞儿啊，别说你了。”桑氏低头道，“她刚醒那会儿，连我和她爹都不认得！”

　　小瑞听罢，愈加显得焦虑，皱紧了眉头盯着惠爰；可盯着盯着，她竟抽泣起来，一把挽住了惠爰的胳膊：“你这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

　　她边说边摇晃她，力气真不是盖的，摇得惠爰快散架了！

　　桑氏赶紧放下东西，忙拉小瑞坐下：“莫要哭了！你为了咱家惠爰，已哭了不知几回……”

　　“大娘知道，你是担心爰儿……”

　　可小瑞并没由止住哭泣，仍旧伤心得很。桑氏又道：“好了好了……你瞧，爰儿她不是好好儿的吗！除了头有点破皮，也就是想不起一些事来，没啥大碍呀！没断胳膊没断腿儿，也没残废……”

　　小瑞却更难过了：“这比断胳膊断腿儿还……” “她脑子坏掉了啊！”她说罢嚎啕起来。

　　“没有没有！”桑氏直劝，“她只是一时不记得咱们，心智并没有损伤！你看，她不傻不呆的，只是忘了些事！”

　　小瑞方稍稍止住了哭。她望着桑氏，眼睛眨么了几下才回：“真的？”

　　“真的真的！你看你看，她除了忘记些事，其他的都和以前一样呀！”桑氏连连哄着。

　　小瑞随即瞅了瞅惠爰，觉得还算正常，方才相信。她又拉过惠爰的手，咽了咽眼泪：“不管怎莫说，你是因我受伤。以后若是有什么差池，我照顾你一辈子便是！”

　　“瞧你说的，能有啥差池。”桑氏说道，又摸了摸小瑞的头，“好孩子！大娘没看错你！”

　　“真的！大娘！您可得答应我，若有啥事儿，我要照顾她一辈子！”她哽住了，沉一下又说：”就算没事儿，我也要照顾她！”

　　“行……都依你！”桑氏笑了。小瑞却不住地点头，满脸严肃。

　　一旁的惠爰看在眼里，觉得心暖暖的，暗想这小瑞人还真不错！不过对于她那句“你都是为了我”什么的，惠爰着实糊涂。

　　此时将近傍晚，桑氏瞅了瞅窗外，便准备去给惠三送货。小瑞听闻遂起身帮忙，桑氏推脱不让，又道：“你两个说话吧！如今惠爰好多事想不起来，瑞儿你帮她倒腾倒腾，没准儿就想起来了！”

　　“嗯！”小瑞随即答应。

　　不一会儿，桑氏就推着一个小车出门去了。家中只剩下了惠爰和小瑞两人。惠爰细细端详起眼前的女孩，见她身材略胖，个头不高；粗眉毛，眯缝眼儿，脸上还有些雀斑；确实长得不俊！但就是觉得她讨人喜欢，感觉很是亲和。

　　惠爰想给小瑞沏茶，却不知茶叶在哪儿；倒是小瑞让她歇着，随手就打开小柜，帮她取了出来。惠爰瞧她这般熟悉自己的家，就知她俩准是要好得很；后又问道：“小瑞，你大名儿叫什么，我确实不记得了？”

　　“俺大号叫王瑞葵，瑞雪的瑞，葵花的葵！”小瑞答着，又说自己几日前来过，可惠爰都在睡着，昨日才得知惠爰醒了，但又怕扰了惠爰休息。说罢，她指向惠爰头上的缠布问道：“那儿……还疼吗？”

　　“不怎么痛，大夫说只是外伤。但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来，大夫却是没法子的！”惠爰有些无奈。

　　“哼！都怪那个恶女！若不是她，你怎会变成这样！”小瑞突然大声，狠敲了下桌子。

　　把惠爰吓了一跳：“恶女？”

　　“对啊！”小瑞嚷道， “那日咱俩上街卖货，你卖你娘做的那些玩意儿；我卖烟草，这你知道吧？”她怕惠爰听不明白，先解释着。

　　“知道知道。”惠爰连应。

　　“因永平街比较繁华，又离咱们的私塾很近，所以咱们经常到那里去卖东西。”小瑞缓缓说着，“记得那天，咱俩卖完货了，在街上走着；你问我俺家晚上吃啥，我就说吃熬萝卜！我又问你家晚上吃啥，你便说你娘要做些好吃的来！我一听就馋了，又问是啥吃的……”

　　“额……”惠爰没想到竟盼来这么个故事，便一副拜托的表情，“妹子，这些先不提了！能不能捡些重要的说？“

　　“嗯，嗯！”小瑞挠挠脑袋，样子倒很认真，“先生说过，凡事都要抓住细节！你让我好好想想……”

　　这一想着实想了半天，让惠爰等不及了；可她刚要催问，小瑞却开口了：

　　“那天天气很热，你便想到街边的树下乘凉；而另一边，有好多人在卖东西，我便很想去瞧。这时，远处传来了吵闹声，我也没太在意；只知道人们往路边跑，像是在躲避什么。突然，街上就乱作一团！”她一股脑地讲了一堆，条理还很清晰，着实没让惠爰白等。

　　她说着，突然瞪大双眼：“我当时在大街中间，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一匹黑马窜了过来！”

　　“那马好快，像是要飞过来！”小瑞不禁打了个颤，“突然就蹿过来了，瞧着特别的大！”她闭了下眼，表情有些惊惧。

　　“妈呀！俺一下子就傻了，都不会躲了！眼看着那大马就要踢过来了；这时，突然有人用力撞我，把我撞到路边！”

　　“撞你……？”惠爰眨了眨眼。

　　“对！准确的说，是把我推到了路边！只不过力气很大，像是撞我似的。”小瑞摸摸胸口，缓了缓神。

　　忽然，她又看向惠爰：“撞我的人，就是你！”

　　惠爰呆了，下意识的指指自己。小瑞随即点头：“我想当时，应该是你看到马儿，便跑来把我推到一边。” “我完全懵了，稍后才缓过神来，才明白自己差点儿死了！”她激动起来。

　　“啊！万幸……”惠爰长吁口气。

　　小瑞说罢起身，紧紧握住了惠爰的手：“是你救了我！爰爰！”

　　“啊——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惠爰安抚一句。“快说快说！然后呢？然后呢？”她现在顾不得其它，只想赶快听到下文。

　　“这时我转过头，见你趴在地上！”小瑞的眼睛瞪得更大，“那马也停下了，离你差不多两尺的距离；我便知你应该是没被撞到，心中还有点庆幸。可稍后，你还是一动不动，我便有些慌了！赶忙翻过你身子来看……好么！你额头左边全是血！这才瞧见，地上正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面有血！”

　　小瑞皱起眉来：“许是你推我时，用力太猛，结果咱俩一同摔了出去！许是路面不平，恰巧你的头就撞到了石头……”

　　“该是如此。”惠爰又点点头。原不知自己竟还有这么一番危险经历，这让她有种奇妙的感觉：既惊心动魄，又兴奋刺激！

　　“这时人们都围了过来。我使劲儿地唤你，可你却纹丝不动！我急得不知怎么才好，就听大伙儿纷纷嚷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这城中不让骑快马，你竟然不知？’”

　　“我随眼望去，才想起那罪魁祸首还在那里！”小瑞说着又拍桌子，愈发来了气：“那马上的人，便是害你失忆的混蛋！”

　　“哦——”惠爰听得入迷。

　　“爰爰你猜，他是个啥样的人？”小瑞猛地问句。

　　惠爰一愣，又支吾起来：“啥样的人……？”

　　“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什么？！”

　　“没错！是一个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还蛮漂亮！”小瑞又大声了，站起身来。“但她好坏！真的很坏！特别的坏！”她这会儿不再拍了，直接改捶；只听“咣啷”一声，桌子被捶得晃悠起来。

　　“好了好了……莫要动气。”惠爰怕她手疼，更怕她捶烂了桌子。

　　“我瞧那恶女骑在马上，也有些惊慌的样子。她打扮得十分华丽，看上去很是富贵。见几位大娘在旁照看着你，我便上前喝道：‘你怎么骑马的？这城中能快马吗？！’ 结果你猜怎的，那女子竟一脸的不服：‘喊什么，又没撞到！赔你钱便是了。’”小瑞如实说着。

　　“我一听就急了，忙说：‘有钱了不起么？我的姐妹撞到地上晕过去了！你没看到！’可那女子看了看你，竟支吾句：‘那是她自己不小心啊……赖不得我！你看，她自己撞到地上，可不是我的马儿撞的！’ ”她有些说不下去，随手拿起茶碗。

　　“岂有此理！＂惠爰一捶桌子，比小瑞那下还响；把小瑞吓了一跳。

　　“天下还有这么不讲理的？”她喊起来。 “人多的地方骑马，本就十分可恶；差点伤人还振振有词，就更可恶了！她娘没教她做人？”

　　小瑞也很是激动：“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就回她：‘你以为咱年纪小，好欺负么？你这人也太不讲理，该叫官府给抓起来！’随即也听周围人喊道：‘抓起来!抓起来！莫让跑了！’那女子一听这话才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好吧！这些都给你了！省得麻烦！’说罢，竟扔了一个钱袋过来！”

　　“那钱袋绣工极好，光听音儿就知道，里面银子不少！但我根本没捡，又吓唬她：‘那也要抓你见官！’本以为这下她该怕了，谁知她听后，反而‘哼’了一声：‘就凭你么？’” 小瑞讲到这儿，脸都绿了，喝了口水。

　　“惠爰我跟你说，直到现在，那恶女说过的每句话，每个字，还有她那副死样，俺都一清二楚！这辈子都忘不了！”

　　惠爰吁了口气。 “这些事，娘怎么一句都没跟我提呢？”她心中纳闷得很。

　　“你刚醒，大娘怕你闹心呗。”小瑞放下茶碗，“但我觉得，你是该知道的；尤其是那恶女，就是你的仇人，你一定要记着！”

　　“仇人……？”惠爰不由得重复。

　　虽说听着也很生气，可她实在无法把一张模糊的脸当成仇家。

　　“可我对她……毫无印象啊？”惠爰一脸茫然。

　　小瑞听罢，便从怀中取出一物。

　　“爰爰，给你！”

　　惠爰一瞧，竟是一支金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