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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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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林家铺子里各吃了一碗稀粥,两个葱油饼,大牛又多加了一碗面。张灿早就吃饱了,待牛大力一吃完,便说道:“大牛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这便走啦。”大牛身形一滞,却也知,今日本来就是来送她走的,终究还是扯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阿灿,那你自己小心些。”说完,塞了两个东西在张灿手里。“要是没找到,就回来牛家村,我们家不缺你这一口饭。”张灿点了点头,没有拒接,终究还是有些鼻酸:“那我走了,大牛哥,你去摆摊吧。”牛大力目送张灿离去,双手握成一个拳头,这些日子不是没处出感情的,他知道张灿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定然会十分艰难,却也没有办法伴着她去找她父兄,他家里有孤寡老娘要照顾,只能是无能为力。那点小碎银子,是他平时做短工攒下来的,权当是他最后的一点心意。
张灿托牛大娘用碎布给她的背包缝了个套子,只用一根带子斜背在身上,也只当是个大了点的包袱,不是那么打眼。卖簪子剩下的银钱,她不好意思全部拿走,只拿了20两,剩下的都留给了大牛母子。当初只寻思着早日出来找人,却没想到要怎样去找,若银钱没了要怎么生活,张灿边走边想,决定先去打探打探消息。便可以放低沉了声音,向路边的行人问道:“请问,这折枝城里,最大的茶楼怎么走?”
张灿找对了地方。茶楼最是消息灵通的地方,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不一而足,而且这天茗楼,还常驻了一个茶博士,就是平日里说的说书人。这大庆的说书人,大抵都是讲讲坊间流传的话本,更多的时候是把新近发生的新鲜见闻说来博个彩头。张灿要了一壶最便宜的大叶茶,一盘花生米,在大堂里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茶博士正捋着胡须讲的正欢:“今日码头上架势,诸位可看瞧见了?”虽还是早晨,茶楼里也聚了不少好事之徒,便有一个混混模样的站了起来:“那么大的排场,哪里有看不见的,这蔡家不愧是跟财王爷姓的,娶个妾都这么大的排场。”周围果然一片哗然,茶博士折扇一摇:“这位侠士说的不错,今儿个那码头上的船队,正是咱折枝城的首富给自家长子娶妾。你们肯定想说,这娶妾又不是娶妻,弄顶轿子抬进来便是了,怎么还弄这么大架势?自然不是这财王爷的钱烧的慌。”他这一停顿,底下便有人纷纷催促,拿了一两个铜板丢上来做赏钱。茶博士吊足了胃口,便接着说道:“诸位定然听说过这财王爷家的长子蔡少爷,去岁里生了重病,一直没好,这蔡少爷虽然风流,但今次娶妾,却是为了冲喜。只可怜了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不与人做正室却被父母卖给人家做妾,享不了富贵不说,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哟。”茶客里面马上就有人接了口:“你这老小子,尽一张乌鸦嘴,若这蔡大少爷经过这一冲喜,身体好了,那小娘子,岂不是泼天富贵?”茶博士抿了一口茶水:“便是这蔡少爷好了,这小娘子怕是也不好过。”说着便压低了声音,“诸位可知这蔡少爷得的是什么病?”引的满大堂的人都好奇的紧:“是什么病?”那茶博士却不慌不忙的摇了摇扇子:“我之前也说了,这蔡少爷,可是风流之人。”底下边有人了悟的嚷了出来:“啊!是花柳!!!”茶博士把手指比到嘴边:“嘘~~~我可没这么说过啊~~~~”
满堂看客哄的一声炸开,都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张灿只觉得浑身发冷,这就是古代,父母许的一场婚事,便可以随随便便把一个姑娘的一生给葬送了。
正说话间,临街传来一阵丝竹锣鼓之声,不少人从窗口探出头去:“是蔡家迎亲的队伍!”顿时就哄的一声跑出去不少人看热闹,蔡家为了冲喜,排场铺排的自然是不小,一行人拥着一顶大红的花桥,正浩浩荡荡的走着,前头却渐渐的停下了。围观的人群一阵哗然:迎亲的对面,有人出殡。出殡的排场倒不是很大,孝子一身白,捧了牌位在前面走,后面两个人抬了一副薄棺材板,旁边跟了个撒纸钱开路的小厮,一行四个人,不紧不慢的向这迎亲的队伍走过来了。这已经算不上是触了霉头了,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找晦气。这边蔡家管事的立马前去交涉,找了几个壮汉,连人带棺材给掀到一边去了。张灿看着那孝子护着棺材看向迎亲队伍的眼神不由的心惊,那分明是恨到了骨子里。“真是作孽啊,这蔡家就是缺德事儿干多了,才遭了报应的!”旁边的人压低声音说道。张灿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开始听八卦:这程曲明原本也是书香门第,却不想门第中落,家道清贫,守着寡母和一书房的书过日子,虽然他为人上进,颇有才华,但运道不好,第一次科举正赶上生病,到现在还是个童生。原想等这次乡试过了,再去考取功名,却不想他家那处旧宅子被蔡家看上了,想开个私寮。程曲明一个读书人,虽穷了点,但听到要买自己宅子去开妓院,却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的。但蔡家看上的地方,岂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他们也不直接强逼,只三天两头的去骚扰,每日往程家门前倒些烂菜叶子死臭鱼,叫上几个混混整日在附近打架生事,让几个三姑六婆在程家门口指桑骂槐,甚至编排起了程曲明的寡母。程氏虽早年守寡,却是个有心气儿的,虽嘱咐了儿子不可卖了老宅,却还是受不了那些风言风语,含沙射影,竟是气病了,再过了几日,就一命呜呼了。程曲明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也不是个忍气吞声的,竟在蔡家给长子冲喜这日,来给老母出殡了。迎亲的队伍依旧往前走了,留下满街鞭炮炸过后的碎红与看热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去帮扶,谁都不愿意惹上麻烦,得罪蔡家。
张灿终于还是忍不住挤上前去,扶起程曲明:“忍的一时,先让你娘入土为安,待你他日平步青云的时候再来找回公道吧。”程曲明捧正牌位,红着眼眶,低声说了一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