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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治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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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悠茫然地瞪着前方一张张愤怒的脸,那众多仇视的目光宛若利刀,割得心生疼。
燕军敌视从何而来,若因她自毁名节,为燕国皇室烙上耻辱之印,那该是轻视,为何是敌视,为何?
愣怔之下,俏脸蓦地苍白,心中气苦,不由连连咳了起来。
难受的模样令楚灏眉头一皱,唇动了动,未曾出声,已为孟月泠按制手肘,不可,不可。
“少谦......他们这是干什么?”她策马行至洛少谦身边,认真看他。
他不忍答,黑眸深沉,面上如覆冷静面纱——他变了,虽俊俏依旧,但眉宇间褪却了昔日青稚后,越发从容自若。她没来由地不甘……他成长的速度似乎快过她许多,如今的他,已是燕军敬仰的少年统帅了。
她的不安尽数映入洛少谦眼底,从记事之日算起,不论有心抑或无意,他与她的牵绊早已在命运齿轮中悄然运转,于是眼神柔软下来,但转瞬收敛悠然弛远的神思,脑中飞快思索良策,以期及时平息眼前局面。
“将军,卑将愿意将永宁公主押解回皇都。”那副校昂然无惧地抬首,指着卫悠,一字一句地道:“她,罪有应得,请将军应允。”
众军士顿时大声叫好。
不允!”洛少谦厉声打断副校的话,咄咄逼人的目光死死的定格于副校面上,完全视众军哗然。他年轻,初次出征,更是初次被下属质疑,虽不曾有过类似经验,然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场哗变若不能及时控制,此番西征必定艰险,但拿下始作俑者,其余将士的不平心态便可稳住,如此可将损失降到最底点。
“赵默,你身为副校,当知军令如山!你不但违抗在先,还意欲煽动军心,你可知罪?”
此言一出,便有几名军士嚷嚷起来:“将军,您若执意庇护永宁公主,治副校大人的罪,实在让兄弟们寒心,兄弟们都不服。”
忽然,小虎挣脱献淮侍卫的手,冲着赵默怒道:“姐姐是好人,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我不许你欺侮她。”
在他心中,压恨没有贵贱之分,公主也好,平民也罢,她都是云上那位可亲可敬的姐姐。但他这一闹,燕军嚷嚷得更加厉害了。
“小虎,不可胡闹。”她向小虎微微摆手,柔声道:“别说话,这里没人能欺侮姐姐。”
小虎圆圆的黑眼睛望望她,又再望望楚灏,见他轻轻点头,这才放心下来,退回去之前,仍狠狠瞪了赵默几下,那眼神,仿佛临敌时的小小野狼。
一侧的孙杰只言不发,嘴角噙了笑,似乎乐于观戏,偶与楚灏目光相接,其间满是得意的戏谑。
卫悠将孙杰的形容看在眼里,虽觉疑惑,但眼前凶险确是显而易见,她无暇细辩孙杰的异样神色,只是望着洛少谦,牵了他的袖,如轻叹低语,“别为我动摇军心,你的好意我都明白,即使你答应他们的要求,我也不会怪你。”
洛少谦定定望着她片刻,长指骤然紧握,黑瞳深处,隐隐有两簇灼人暗焰。断然回头,面向赵默,朗声道:“赵默,好是何人?”
“燕国永宁公主。”赵默楞了楞答道。
“你既知她乃是永宁公主,便须明白,她任何是非功过均有朝廷、有陛下过问,我问你,陛下是否授命于你,要你缉拿公主?”
“不……不曾。”
“你还记得此次西出的军务为何?”
“卑将时时铭记,不,不敢忘。”
“无君授命你却要为一已之私擅离职守,并试图煽动兄弟们军前哗变,即使容你回京,你仍难逃军法?”洛少谦的声音不高,其间步步为营的犀利却令赵默及众军心中生生地打了个寒颤。
“卑将并无此意……卑将怎敢煽动兄弟们哗变。”赵默一时语塞,冷汗长流,想了想,手足无措地伏地叩首。“卑将错了,请将军恕罪。”
洛少谦傲然巡视神情各异的众军士,目光如电:“尔等听好,我燕军的男儿个个顶天立地,一腔热血尽可为国抛洒,马革裹尸又有何惧,但若因此触犯军法,不但落个身首异处,尔等家人亦永世蒙羞,我洛少谦神羽军不需要尔等这般妄顾军令,不顾社稷的轻重的莽汉。”
一番言词凌利透彻,不但理法分明,大义凛然,且实难反驳,众军士惊惧羞惭之下,齐齐跪地请罪,赵默更是脸色惨白,“赵默知罪,我愿将功补过,恳请将军从轻处置。”
“知罪便好,待回营后自行领取五十军棍。”洛少谦指着赵默道:“念你事出有因,你的过且寄着,日后若无功相抵,死罪难逃。”
若说刚才他的感招尚未令所有人心服,这一番恩威并施的决断则彻底使得众将士不敢心存异心。直到此时,他们看明白,眼前这位少年将军不仅不苟言笑,更是军法苛严。
楚灏望着那端坐马头,临乱不惊的洛少谦,眉稍稍挑高,完美面容有浅淡敬意,他忽然有种感觉,仿佛无论洛少谦剑指何方,燕军严阵以待的数万铁骑便会毫不迟疑地如怒海惊涛长驱千里势不可当……
晨间,风雪稍停,天空仍是灰蒙。边塞的守军一眼看到那鲜明的洛字军旗,激动大呼:“快开城门!准备姜汤、草料,洛将军回来了!”
李太守亲身接应,忍不住松了一口气,正待询问昨夜忽然出城原因,忽见洛少谦跳下马来,大步奔至一女子身边,小心翼翼地扶她下马,顿时怔住。
如洛少谦这样一位功高权重、英武帅气而又出身侯门信步帝都的天之骄子,都城不少贵妇淑女为之倾倒仰慕,但他似未有任何旖旎香艳的传闻逸出,显是不重女色,今日如此呵护一位民女,想必有些意思,
于是命身边随从上前相扶,岂知洛少谦冷冰冰举臂阻拦,命道:“立刻带我去见城中最好的大夫。”目光再一扫夹在军中的楚灏等人,继道:“找间客栈给客人住下,记住,你的人须时时守着,客人有何要求,随时报知。”
楚灏远远听着,心中冷哼,这分明是怕走露风声,要囚禁他们,想不到洛少谦年纪虽轻,思虑却周详,避嫌的手段更是高明。
李太守闻言便指挥下属“请”走楚灏一行,小虎舍不得卫悠,忍不住唤道:“姐姐,姐姐,小虎要跟你在一起。”
卫悠倚在洛少谦怀中,昏沉沉的神思忽然清醒几分,望着他低声道:“这孩子是燕国人,让他跟着我。”
洛少谦点点头,小虎立刻奔过来,拉着卫悠的衣角,三人一起离开。
经过一连数日的昏迷,卫悠的风寒渐癒,自大夫说她无甚大碍之后,洛少谦便不再出现,每日殷勤问候的惟有李太守。
忆起病中昏迷时有人整夜吹箫,所有曲子无一不是她平日极爱的,一曲一曲,娓娓绕梁,只是少了她筝音相和,清幽箫声空荡在小楼里,越发显得寂寥。
“小虎,你听见箫声了么?”
小虎点头,认真地道:“洛将军坐在姐姐床边,为姐姐吹了一晚的箫。”
某个雪后的夜晚,天空月亮幽蓝空溟,她披了件薄袍,在小虎的陪伴下独自在太守府中寻找洛少谦。
寻了片刻,她恼了,“他呢?”
“洛将军现在营中,这些日子军务繁忙,无暇顾及公主,若公主有何需求,太守府一定办到。”李太守微笑中有道不尽的暧昧,“边关夜寒,公主回房休息,若再病一场,洛将军那里老夫也不好交代,前些日子将军衣不解带的守着公主,着实辛苦了。”
她懒得理会李太守话中之意,想了想再问:“淮国的皮货商人呢?”
“安置在客栈内,待洛将军忙完军务,必定会有所赏赐。”
她点点头,转身回房休息,到得第九日,他仍未出现,她再也忍不住,再冷言逼问李太守,终于,李太守拭汗言道:“陛下有令,将军依旨出关,相信不日定能凯旋归来,公主安心等待便是。”
她立即静默。他意气风发的远征英姿,她到底没能亲睹,落空的期待有一瞬间的凝结,然后心微微生疼。
可这疼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