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下部）》逍遥游

15、十四 礼物

　　看守我的人手依旧不少，甚则有增无减，我又重新做回了深闺的米虫。
　　吃过午饭，唐忆轩要出门，临走前，忽然像想起什么来，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身材挺拔，头上罩了个铁罩子，那是完全将头烙进罩子里的铁罩，连头发都瞧不见，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可是却低的很低，恨不得埋在地底，“水儿，这是给你的礼物！”
　　我撇撇嘴，“你的礼物可真奇特？”我呷了口茶，不悦的白了他一眼：“不过多个人监视，算什么礼物！”
　　他闻言低低的笑着，在我脸上浅浅的一印，我不耐烦地想躲，却没有躲成，懊恼得撅着嘴。
　　他大乐，转过我撇到一边的脸，“仔细瞧瞧，这可是你那日死活要救下的铁头！”
　　我又看了看，想起那天被执行杖邢，打了个半死的铁头侍卫。我不知道唐忆轩这里到底有多少这样的铁头侍卫，但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感觉有些熟悉。
　　“你若不喜欢，那日干吗救下他？”他凑到我眼前，直直的盯着我。
　　“我闲的！”我白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窗外。
　　他大笑，像对待发脾气的小孩，揉乱我的头发，转身走了出去。

　　“你叫什么名字？”我闲来无事，随口问道。
　　他愕然的抬头，迅速又低下，躲避着我审视他的眼神。
　　我觉得有趣，一个大男人竟如此——是害羞，还是胆小？佯装怒意继续问道：“你——敢回避我的问题？”
　　“啊——呃——”屋中回荡的是如动物叫声般难听的嘶哑。
　　我微微皱眉，原来是个哑巴。
　　唐忆轩倒真是个狠角色，一群铁头的哑巴侍卫，真是安全的紧啊。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到底包藏了怎样的祸心，我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他要什么？统一江湖？志在天下的男人怎会对我这么个女人腻腻歪歪的？我自嘲的摇了摇头，管他呢？我倦了！先想办法救出重天吧！
　　待我回过神来，无意间瞥到铁头躲闪的眼神，心下有几分疑惑，又觉得有趣，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他慌了，不知如何是好，整个身子都在抖，头低的更低了。
　　我这么可怕？不觉皱了一下眉，心底泛出一丝不悦。
　　我强迫他抬起头，看着我。他的身子依旧抖得厉害，只是瞥了我一眼，迅速垂下眼睑。
　　我有些愕然，那眼神——我皱着眉，陷入沉思，太模糊了，但却充斥着恐惧，痛苦，惊慌……太多，太复杂。
　　我想弄清楚，怒喝：“抬起头，看着我！”
　　他慌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的捣蒜，咿呀咿呀的不知叫些什么。
　　我有些不耐烦了，唐忆轩竟派这么个人监视我，抑或是保护我？我轻笑，他定是摔脑子了。
　　我不想再逗弄他了，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这些日子来，虽然蛊解了，但身子依旧倦的很，一直没有精神，没有力气挣扎，也没有力气思考，整日的浑浑噩噩，陷入无尽的睡眠。偶尔也会想，为什么唐忆轩能解号称无解的蛊，是不是他有人潜到昊那边，可是每次不及深想，头就如裂开了般痛，不久就沉入云端，昏昏然坠入迷境。
　　此时，倦意再次袭来，我本欲小睡，回头看去，铁头已经退了下去，唯有地上歪歪斜斜的留了一行血字：“主子的救命之恩，铁头结草衔环，定当相报！”
　　我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

　　天空好像漏了一个窟窿似的 ，大雨滂沱而下，心似被文火煎了一般，难掩一阵烦乱。
　　一晃又是半年。
　　顾昊风仍沉在轮回往复的游戏不能自拔。
　　难得一时清闲，顾昊风坐在亭中，看着连绵的雨势，呷下了一口苦涩的茶，一苦即到心底，顾昊风微微皱眉，他痛恨清闲。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温润的玉佩，水儿的名字再次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空洞无神的眸望向远方，连绵氤氲中，袅娜而来一抹白色的影子，他的水儿来了，他的嘴角荡漾开渐浓的笑意，最近他的水儿越来越听话，只要他想她，她总会出现。他像个孩子般心满意足裂开了嘴，他的水儿是全天下最好的妻子。

　　“——庄主——”
　　顾昊风愠怒的睁开眼睛，他的水儿好似天上掉落的雨滴，破碎了在坠落的一刹。他缓缓回过神，是云深。
　　程云深盯着顾昊风看了半晌，眼神中仍是深深的悲伤，但语气却平静如常：“庄主，有夫人的消息了！”
　　顾昊风手中的茶盏随着话音一起坠落，他愕然的抬起双眸，眸中闪过一丝颤抖，旋即掩埋在漠然之下，他无法相信，他不敢相信。
　　可这是撑到至今的理由，无论分疯癫也好，颓然也好，他坚信他的水儿，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看着他。他小心的守护着他们之间默默的约定，他不能沉沦。
　　可如今，他怕了。他有些自嘲的笑，原来他也会怕。
　　如果水儿死了，那最后的朦胧也戳破了，他没有勇气再去守护他们之间那份默默的约定，没有理由再去欺骗，欺骗自己。
　　如果水儿真的找到了楚重天，如果水儿和他一起幸福，如果……他的心开始颤抖，他倒是宁愿一辈子沉睡在自己编制的梦里。

　　云深并没有打破死寂，他只是默默地看着顾昊风，心中好似文火在煎，不急不徐，只是一直在痛。
　　良久，顾昊风淡淡地说：“什么消息？”
　　“夫人被囚禁在少林寺！”
　　顾昊风挺眉一挑，阴鸷笼罩开来，瞬间他又是那个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秋水山庄庄主，王者气派浓浓的化开。
　　他微微闭目，手指轻轻的敲着石桌，任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并没有说话的意思，看上去刚才石破惊天的消息，只是如蚊子叮了一下，让他泛起微微的不悦。
　　云深心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不知是喜是忧。可他的昊回来了，他倾心仰慕，舍命辅佐的昊终于回来了，看来江湖自此不会再平静。
　　“那些正派人士抓到夫人，说要开什么屠阎大会，属下看是想借此引我们秋水山庄过去！”
　　顾昊风仍然没有说话，脸上如天山的雪一般，平静而冰冷。
　　半晌，他缓缓睁开眼睛，“完了？”
　　云深没有答话。
　　“去查查消息可靠与否，说不定只是那些假道学的一个伎俩罢了！”顾昊风淡淡的指示道。
　　云深单膝跪地，平静的脸上居然有这些许兴奋的红晕，“属下遵命！”说完准备起身，不想却一个踉跄，一动也不能动，他愕然的抬头，顾昊风淡淡的将手扶在他的肩头，脸上没有表情，他的心不禁一缩。
　　顾昊风没有看他，望着远方，“云深，我信你！”
　　云深抬头，盯着顾昊风，心底溢出溢出一丝暖意，原来他可以为了这样几个字去死。
　　“不要同我耍计谋，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些！”
　　顾昊风的眼中居然闪过一丝伤感，云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为他伤感，这个念头让她欣喜若狂。他看出来了，是啊，他当然瞒不过他，他故意不提消息的可靠性与否，他是想看看顾昊风是不是真的死了！可他知道自己的苦心吗？
　　顾昊风的手缓缓放下，“去忙吧，也许以后有好一段时间都不会得闲了！”
　　云深看着顾昊风嘴角闪过一丝复杂的笑意，心下又浮上一股伤感，原来只是她的一个消息，就可以让他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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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着锅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