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焚》妫长安

19、第十四章 相守

　　山谷中突然多了一人，竟也热闹起来。慕容铩所中的凉子郁之毒，还必须每日喝药，需要道无翊少量的血。

　　每日慕容铩陪着道无翊采茶，采药。再和道诚去砍柴，收拾作物，给小白收集食物，傍晚和道无翊带小白去泉边游水，水中嬉戏一番，回家。道无翊给道无爵换汤药，再收拾自己和慕容铩。

　　转眼之间，七天已过。
　　慕容铩收到了飞鸽传书：言秉正已经和宁王联谋，欲夺储君之位。贾、严两家，毫无动静。

　　深秋的山谷，枫叶似火，松柏依旧翠绿如新，而梧桐只余枯枝，草地一片金黄，慕容铩坐在金黄的草地上，望着远处岿然不动的山峦，自己内心却是起伏万千。

　　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一只柿饼被递到眼前，“给，很好吃的。”

　　慕容铩收回远眺的目光，投到身旁，看道无翊端着一满碟的柿饼，另一手正抓着柿饼吃得津津有味，突然笑了。

　　“是真的好吃，你别不信！”
　　“不许笑，我说的是真的。”

　　道无翊急了，自己手里没吃完的一扔，一手就去捂慕容铩的嘴。慕容铩没有防备，又怕她摔着，两手护在她两侧。果不其然，她被裙子一绊，歪着身子扑了过去，他早有预料将她搂住，这才保全了她手里的一碟柿饼。

　　她依旧不依不饶，“你快吃，这是道诚伯伯亲手腌的，很美味的。”

　　他瞅着自己手中的那块沾了草屑的柿饼，没有吭声。道无翊猛地从碟子里抓起一块就往他嘴里塞，“道伯伯说，这种柿饼是他加了药剂进去的，可以防毒治病……”

　　没办法，送上门来的，不吃也得吃。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接过柿饼往嘴里一送，嚼了几口，立马就侧身一口吐了出来，“这种东西也叫美味？”他的脸瞬间通红，呼吸也急促起来，整个人像是烧着了一般。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道无翊柿饼碟一扔，忙上前抚着他的脸，发烫。她急了，语无伦次地对着他直喊，“你怎么了，我吃了都没事啊，怎么办，哪里痛，道伯伯……”
　　她突然停住了，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她忙将自己的手伸到他嘴边，“你快咬，我的血可以止毒，我的血可以……”
　　他一把推开她的手，往后梭了几步，掩面低咳。
　　道无翊呆坐着，眼泪唰的流下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不要讨厌我好不好，不要离开我，你喝我的血好不好……”

　　道诚循声而来，看两人怪异的样子，忙奔上前来，“小姐，怎么了？”再看慕容铩的样子，忙扶起他，“你，你怎么了？”
　　“道诚伯伯，你快救救他，他吃了柿饼，就变成这样了，你做的柿饼……”道无翊抹掉眼泪，忙跪行上前。
　　道诚皱起眉，“小姐怎可如此莽撞？”
　　道无翊忙伸出手，递上去，“让他喝我的血，我的血不是可以救他吗？快点呀！”
　　慕容铩抽搐着，一头撞掉了她的手，低喝，“笨蛋。”
　　道诚也无奈摇了摇头，“小姐，殿下不是中毒，是过敏。”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倒出一粒药丸，给慕容铩服下，又才解释道，“我给小姐腌制的柿饼混合了上百种药材，小姐自幼天赋异能，体内含香，所以可吸纳各种药物，一般人的体质是不能抵抗的，殿下若真有什么意外，小姐……”
　　道无翊吓傻了，紧握着已经昏睡的慕容铩的手，低低的抽噎，不住地点头，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半响她才抬头看着他，不要离开我。
　　道诚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小姐，恐怕殿下离开的日子，到了。”
　　他一抬头，不远处，正是卢宇龙。

　　慕容铩还是走了。
　　他走的那天，道无翊藏起来了。他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没找到。他很想带她一起走，可道诚不答应，卢宇龙也劝阻，毕竟这次回去所面临的处境，非同一般。
　　道无翊坐在泡着药浴的道无爵的大木桶边，无声的掉眼泪。小白趴在她的脚背上，默默陪着她。

　　突然，小白猛坐起来，对着她呜呜地叫着。道无翊没心思理他，干脆别过头。
　　侧头看到的，恰好是门口。
　　门口站着，慕容铩。

　　他笑着看她，然后慢慢伸出手，向她伸出手。她猛地站起来，跑向他，一头撞进他怀里，没脸没皮地笑，笑得疯疯癫癫。
　　他搂住她，也一起笑。留小白肚子趴在地上看着这一对莫名其妙的人，表示不理解和无所谓的淡然。

　　“你不是走了吗？”一边高兴，一边又有些委屈。
　　慕容铩说，“你是想听，我舍不得你所以留下来？还是我落下一样东西要回来取？”
　　道无翊脸蛋微红，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轻声嘟囔，“不都一样吗？”
　　“哪里一样？”慕容铩露出迷茫的表情，“我落下的，是这个。”他举起手中的玉玦，冲道无翊坏笑。
　　道无翊脸顿时更红，天啦，她想到哪里去了。她捂着脸，无地自容，想要跑开，被慕容铩捉住手，
　　“别动！”他将手中的玉玦套入她的手腕，“这是母后临死前戴的，她恨我父皇，也不大喜欢我，但我爱她，所以在她入殓之前，我把它偷拿下来，想记住她……”他抬起头，对道无翊强笑，“记得替我保管好，丢了拿命抵！”
　　道无翊低下头，将玉玦握住，轻轻点头，在心里却重重应允承诺。
　　“翊儿……”
　　慕容铩握住道无翊的手，叹了口气，轻唤道。
　　“嗯？”
　　“还记得十年前我们的话吗？”
　　“记得。”
　　“那你可愿意，忘记痛苦残忍梦靥般的过去，离开平静安然桃源般的现在，陪我一起过吉凶未卜地狱般的将来？”
　　道无翊侧头看他。
　　“我可能做不到，带你四处去玩。甚至连吃，随时也会有性命危险，担心会有人下毒，就是睡，也会半夜惊醒，害怕床头会有人拿着一只匕首刺向你……”
　　“我不怕。”道无翊坦然地回视着他，抓住慕容铩冰凉的手，说，“我不怕，只要和你一起，吃的是毒药，也是一起，睡在床上被杀，也是一起，上刀山下油锅也是一起，只要在一起，我就不怕。何况，我本就是该死的人，侥幸不死……”

　　“不死，是因为等我，”慕容铩轻笑，“我答应过你，我们不分开。”
　　“嗯。”
　　斜阳残辉，洒向小竹屋。
　　小白挪了挪身子，嘎嘎叫了两声，以表示坐在门槛上的一对为了秀恩爱而挡住了他温暖的太阳。浴桶里的道无爵依旧岿然不动，毫无苏醒的迹象，只有恬静的安然。
　　一切安详而美好，似乎从一开始，便是永恒的画面。

作者有话说

　　happy new 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