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种玫瑰》露晓白

33、第四章 天应怜我（5）

　　地下高原的风光旖旎，而同是南方疆域的彼加尼魔鬼域则显得以人力见长；同样，同是北方的缰域，相对于四季分明的海因斯坦而言，游域就显得广漠，空旷了。慕凯又并非第一次到这里来，无所顾忌。唯一想不通的是义父为何要自己想方设法的让叶天认下慕羽呢？吹着稍带寒气的草原风，风中还有泥土和黄色草芽的香甜，令他想要纵马狂奔，可惜，他手头无马，只有步行。

　　小慧拎着一篮子的鲜花在街头叫卖。她所培育的花全是上上之品，由于有自制的温室，一年四季都鲜花不断，她的卖花的生意经是越念越好了。只是，小慧并不开心，妹妹和妹夫的未来是那样的不可预知，她甚至有时想若慕羽与叶天没有半点关系那该当多好。
　　迈着轻快的步伐，一面与相熟的路人招呼，小慧口袋里的钱多了起来，她想：“珍珠和慕羽一个有了宝宝，一个伤还没全愈，都是正补身子的时候，这些钱刚刚好给他们买些个补品吃。”她的如意算盘拨得响叮铛。
　　这时，一队人马在她面前经过。她一眼就认出了柔平。在她的心中，默默的爱恋着这位外表刚强内心温柔的统领大人。
　　小慧停下脚步，怔怔的看着他远去，突然想起柔平这段日子正在率兵全力搜捕妹妹和妹夫，心中一震：“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抹了一把绯红的脸：“现在可不是我发傻的时候。那个方向吗？是向花圃的那个方向！”她忙的跑了起来，花篮打翻了。

　　由爬山虎天然形成的凉棚下，慕羽正在给珍珠肚子里的小宝宝讲故事。在家乡的这些日子，平静而安宁。慕羽的性格也渐渐回复旧观，变得爱说爱笑起来。这才是真实的他，和父亲叶旋几乎无异的性格。
　　幼小时总是因为叶天的恃意恃强给隐藏起来的真实的性情，让珍珠越发觉得能与慕羽相守的可贵。
　　珍珠听着他的故事，被逗得笑个不停。慕羽则更加连说带比划，更是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正在小夫妻俩快快乐乐的当口，小慧奔进了花圃。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快！你们快藏起来！”
　　慕羽猛得跳起来：“出什么事了？姐姐？！”他扶住累得无法喘气的小慧。
　　珍珠由于身子太重，来不及起身，只能紧张的盯着姐姐。
　　小慧连声道：“柔平大人带着人向这个方向搜过来了！你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阿羽，快，快带着珍珠躲起来！快啊！”
　　慕羽怔了一下：“躲起来吗？要躲到哪里？”他脑筋在快速的旋转着。
　　“躲到哪里都行，他们很快就搜过来了。”小慧急得直跺脚。
　　“三哥？”珍珠望慕羽。
　　慕羽镇定的道：“姐，柔平已经搜过来了吗？”他看一眼妻子：“我藏到井下去好了。珍珠，你和姐姐一起，他们应该没人认得你。”
　　“三哥？！”珍珠刚想说话，就被慕羽的凌厉眼神打断了。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慕羽则来到井边，深吸了一口气，顺着吊桶沉了下去。他的水性极佳，这倒不必担忧。
　　花圃外传来了人声：“有人在里面吗？”
　　姐妹两个相视无语。
　　小慧走到门前，打开了门，柔平一个箭步来到门内：“打扰了。”
　　小慧大着胆子问：“都统大人有什么事吗？”
　　“噢，是这样。”柔平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扁，便在小慧同意下命人搜查花圃。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临走时又向征性的叮咛了几句后，柔平才放心离去。
　　小慧目送他们离去，才松了口气，连忙关好院门。
　　珍珠扶着井沿，叫道：“三哥！”
　　慕羽浮出水面，手脚并用的爬了上来，道：“走了？”
　　“走了。”小慧道：“你还真是机灵，居然想到藏到水井里去。好在这口井是用来浇花的。”
　　慕羽一边拧衣服上的水，一边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珍珠关切的拉他衣角，道：“三哥，去换衣服吧，当心着了凉。”
　　“嗯。”慕羽答应着走向里屋。
　　小慧望着他的背影，叹道：“真是可惜了他。”
　　珍珠不解：“姐姐？”
　　“啊，没什么。”

　　慕羽走到衣柜前，伸手去取衣服，就在这个时候，他身子猛得一颤：“啊！”他蹲在了地上，双手抱头！
　　又是那个感觉：害怕，痛苦，绝望和凄凉。头像是被锤子一下下的敲着，痛！好痛！他在地上翻滚起来，并且不停的用头去撞墙。
　　珍珠和小慧听到了这些可怕的声音。
　　小慧抢进屋来：“怎么了？”她一声尖叫，她看见慕羽撞得头破血流。
　　珍珠也奔了进来：“三哥！姐姐！？”她看见慕羽痛苦不堪的样子，惊道：“三哥，你怎么了？你别吓我！”便想要冲上来。
　　小慧一边去捉慕羽，一边道：“你别过来！听话，别过来！”
　　她抓住了慕羽的手臂：“阿羽！”
　　慕羽此刻的力气大得惊人，他只是一甩手，就把小慧推到了墙角。
　　小慧被撞得眼冒金星！
　　“怎么办？阿羽！”小慧又一次跑过来，想抓牢他，又一次被他粗暴的推开。
　　这时的慕羽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他一次又一次把头撞向墙壁，口中发出痛苦的悲鸣声。
　　珍珠跪在地上，哭着哀求道：“救救三哥，谁来救救三哥？三哥！”
　　慕羽一边挣扎着，一边一次又一次的告诫着自己：“我是叶宇，不是走狗！我是叶宇！不是机器！”
　　他的意识在两个不同的人格中艰难的互相争夺着。
　　慕凯在无人的脚落里默默无声，他从不记得三弟有头痛的毛病。
　　看着慕羽那么样的痛苦，他的心像被刀刺着一样。他看不下去了，他实在是一个心软的人。他外表的冷漠骄纵却只是他善良仁慈内心的盔甲。
　　他走了过去，无视小慧姐妹的惊愕，他抓住了挣扎不休的三弟。
　　珍珠的眼睛虽被泪水遮住了视线，但她记得慕凯的气息，她惊惧的叫道：“二哥！求求你不要伤害三哥！”
　　慕凯用能力压住了慕羽，强行按牢他，盯着他的眼睛：“你要叫人担心到什么时候才算完？老三！”
　　慕羽的头痛被慕凯的力量抑住，他睁开疲惫不堪的双眼：“二哥，救……我……”他眼神中满是哀求。
　　慕凯抬起手来，一记将他敲昏。他站了起来：“还不去买药！”
　　小慧瞪着他：“你，你是什么人？！”
　　慕凯冷笑一声，用下巴一指珍珠：“你没听到她刚才叫我什么吗？”
　　小慧惊愕的张大了口：“你！？你是慕凯？！”她满眼满脸的恐惧！
　　慕凯冷冷的哼：“还不去买药！要他头痛至死吗？”他不再理睬这两姐妹，而是俯身抱起慕羽走进里屋去了。
　　小慧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扶起妹妹：“珍珠，那个人，那个男人真的是慕凯吗？”
　　珍珠用力点头。
　　小慧吐一下舌头：“好冷的感觉，和慕言他们一点儿也不像。”
　　她捏妹妹：“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不会伤害妹夫的。”
　　珍珠哭道：“我不知道，不知道……二哥为什么会来这里？二哥，和三哥一向不睦的！姐姐！”她抓紧姐姐：“三哥呢？”
　　小慧道：“慕凯把他抱到里面去了。珍珠，我出去买药，你守着他们。不要紧吧？”
　　珍珠的脸白得像一张纸，她用力咬住嘴唇：“我没事！我去看三哥！”她扶着墙壁向里屋挪去。
　　小慧则勿勿忙忙的向集市赶去。
　　珍珠靠着墙壁，睁大眼睛看着用气为慕羽治病的慕凯。只要慕凯稍有异举，她就会不顾一切的去救心爱的丈夫。慕羽对她而言，真的比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来得重要。她不明白，三哥是一直的那么与人为善，为什么不幸的事总要发生在他的身上？她恨自己没有力量，无法保护心中最重要的人的平安。
　　慕凯把自身的气输入慕羽的体内，他毫不在意在珍珠的面前大露破绽。他感到，随着自己的气游遍慕羽全身，慕羽痉挛般的发作平缓了下来。
　　他松了口气，从他身边站起来，迎上珍珠关注而警惕的眼神，满不在乎的道：“不用瞪着我，他没事了。”
　　珍珠不理他，径直扑向慕羽：“三哥！”慕羽的呼吸平稳了下来。
　　珍珠站起来，逼视慕凯：“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我决不会让你伤害三哥的！”
　　听了她的话，慕凯不由自主的仔细打量她那娇小的身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凭你？小女人，我只要单手就可以要你死。算了，我不想和女人一般见识。”他扭头：“有水喝吗？”
　　珍珠皱眉：“在外面！我不许你再靠近三哥！”
　　慕凯不屑于理她，走了出去，一边道：“好像谁希罕碰他一样！”可是在这之前，他可不只是碰了慕羽而已。
　　珍珠眼见他走到外面去了，松了口气。她坐在床边守着慕羽：“三哥！三哥！三哥，你不要紧吧？”

　　慕凯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到院子里去了。他想起义父说的话：“我要你亲自去一趟游域。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一定要让叶宇和叶天兄弟相认。记住，不惜一切代价。”
　　他险些呛自己个半死：“义父为什么这么做呢？还有，老三以前没这个毛病啊。”
　　他信手揪下一条爬山虎：“老三……真是麻烦死了！”
　　一阵花香扑鼻，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他东张西望起来：“没有。”他找不到和北歆那盆花一样的玫瑰。他想：“大小姐养得花真是与众不同吔！”想到北歆，不由心神一荡：“她会想念我吗？”
　　此刻，北歆正望着她自己的玫瑰花发呆。

　　药铺离小慧家的花圃并不远。
　　小慧买了副头痛药之后急急的赶回家，便看到慕凯坐在凉椅上发呆。
　　她小心的绕过慕凯。慕凯却注意到了她：“你和珍珠是什么关系？竟然敢收留他们。”
　　小慧咬住下唇：“我叫慧！那是我自己的妹妹和妹夫，我为什么不能收留他们！”
　　“你是珍珠的姐姐？你胆子可真是不小啊！”慕凯冷笑道：“收留敌方的重要人物，你可算是胆大包天了！连小慧，你不怕死吗？”
　　小慧狠狠的瞪他：“你和慕言是亲兄弟吗？不是吧？我猜你也不会懂什么叫手足之情！”
　　慕凯听见她这些话，先是一怔，而后心痛涌上心间：“闭嘴！”他跳起来，到一边去了。
　　小慧惊讶于他没有冲自己动手。
　　她快步走进内室：“珍珠。”
　　珍珠应道：“姐，你回来了！”
　　“妹夫有没有好一些？我买了药了。现在就去熬给他喝。”小慧说着，走到后院去了。
　　珍珠守着慕羽，紧握他冰冷的手：“三哥，你别吓我和宝宝……”
　　慕羽的双眼紧闭，他又听到了：“杀！杀了他！”

　　花圃的另一端。
　　慕凯又把自己藏到盔甲中去了。他害怕有人提醒他和慕言没有血缘关系，虽然事实如此。他自婴儿时就被父母弃之荒野，是义父兼师傅的索格从飞奔的马蹄下救了幼小的他。
　　无父无母的痛苦，他自幼年就开始承受。他自己很清楚自己并不比别人尊贵，他甚至不及遭弃的慕羽。因为他始终是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何谁。当师傅突然变成为义父时，他当然欣喜，但是那种爱却并不完整。所以，他需要一个壳，一个诸刃之剑般锋利的壳，于是又多了一位兄长和两个弟弟。
　　可是无法满足的情感只会越积越多，还来不及仔细的品味，他的兄长，他的视如手足的兄弟又相继的失去了。
　　慕凯的手又摸到了靴筒内藏着的匕首：“叶天。”若不是有任务在身，他真想去为大哥报仇。他猜叶天早已洗干净脖子等着了。
　　小慧熬好了药，走回来，看到静静想心事的慕凯，没有惊动他。只是在绕过他的那一刻，小慧从他身上感到些许哀伤。这一点也不像慕凯该有的气质。这样想着，小慧从他身边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