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火棘绿篱1 ...
-
湛蓝如墨的天空,一行白雁飞过。碧绿如玉的湖泊,一群鸭鹅嬉游。岸边的银杏树仿佛穿着金缕衣的女子,衣上的金片随风纷纷飘落,落在树下小憩的蓟无月脸上。
“哎呀!你脸上长金片了,好值钱的一张脸啊!”霍梓砚笑嘻嘻地捡起金片,愈发感觉身边的少年像极了弟弟小墨。
“小砚姐姐是个财迷吗?”蓟无月坐起来,将一片杏叶插到她发髻上,“以后我会送真的金叶子给小砚姐姐,不过肯定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努力,在这之前,小砚姐姐千万别离开无月,不然你可亏大了,供吃供穿,可是相当一笔费用呢。”
“在回到亲弟弟身边前,我是不会抛弃你的,你现在就是我的小墨啊。”
霍梓砚随口的一句话却刺到了蓟无月:是啊,毕竟不是亲弟弟,终有一天,她会离开自己的,他又要孤独地残喘在这个世上。
霍梓砚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又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会继续收养你,一直到我死的。”
“真的吗?”蓟无月难抑激动,“以后蓟无月生是小砚姐姐的人,死是小砚姐姐的鬼。”
“哎呀!大好风景,咱们在这说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霍梓砚站起来,拍拍尘土说:“肚子饿了,找地方吃饭。”
二人未到饭馆,中途遇见人家娶亲。大红花轿落定,大红礼服的新郎官出门迎接新娘。霍梓砚正看的热闹,见到新郎官,不禁惊呼一声;“难道是太太太爷爷!”原来新郎官颇似自己的父亲和小弟,霍家男儿的模样。
“真的是啊!”霍梓砚抬头发现门匾上赫然的两个大字“霍府”。
蓟无月见她一副惊讶状,便问道:“小砚姐姐,怎么了?”
“你想不想吃席?”
“吃席?”
“对,咱们进去喝喜酒。”
“咱又不是这家的客人,怎么能进去?”
“你跟着我。”
霍梓砚跟随宾客,打算混进去,却被家丁拦住了,“请帖。”
“我…”
“是小姐啊。”家丁突又恭敬地行礼让路,误认霍梓砚是府中的小姐。
霍梓砚暗喜,大摇大摆地领着蓟无月混了进去。新人行礼拜堂,霍梓砚混在人群里,满怀激动,那么近地见证太祖父母缔结连理,若无雪莲姑姑的告诫,她定会冲上前认亲。太太太爷爷奶奶要是看到同自己一般大的玄玄玄孙,会是怎样惊讶的表情?想到此,忍不住掩口而笑。
蓟无月见小砚姐姐双颊嫣红,心里不由生出美妙的景象:桃林花红纷舞,大红嫁衣迎风飘动,粉黛娇颜的新娘倩笑扶枝。
“奇怪!”蓟无月双颊绯红地沉浸在幻想中,霍梓砚喃喃自语,感觉新娘的身形步伐似曾见过,“哪里呢?”陡然心跳剧烈,不祥的预感。
离开霍府,霍梓砚心神难定、惴惴不安,半夜三更,弄醒酣睡的蓟无月。
“小砚姐姐,怎么啦?”
“我感觉霍家有难,你快同我去看看。”
“霍家?白天娶亲的霍家?”
“对,别啰嗦了,快起来。”霍梓砚揪起蓟无月,火急火燎地赶到霍府后院墙。
“小墨,你踩着我,爬上墙,然后替我开门。”
“我踩你!不行,你怎么能承受我的重量!”
“我撑得住,你快些,来不及了。”霍梓砚蹲下身,催促着蓟无月,不祥之感愈发强烈。
见霍梓砚心急如焚,蓟无月咬咬牙,踩着她的肩膀,越过院墙。
“小砚姐姐,快进来。”树影婆娑,二人蹑手蹑脚地摸走着,凉风飕飕,霍梓砚不禁打了个寒颤,前方忽然传来凄惨的叫声。
“不好!”霍梓砚奋不顾身,急冲而去。
“小砚姐姐!”蓟无月紧追其后。
前院地上横着几具尸体,全都身首异处,行凶的绿衣人手上没有任何武器,究竟如何将活生生的人截成两半的?绿衣人目露凶光,慢慢逼近吓得魂飞魄散的霍老爷。命悬一线,霍梓砚失声喊道:“不要!”
“是她!”绿衣人立即出手,绝不能让不速之客搅局。
“不!”霍梓砚奋力前扑,却被极细的银丝缠住,“绿萼!”她终于想起白天的新娘像谁,是梅庄主人梅疏影。身份曝露,绿萼立即发力,欲绞断对方脚足,千钧一发之际,飞射而出的折扇划破黑夜,截断蚕丝,那是一把玄铁为骨、天蚕丝为面的折扇。
“啊!”绿萼顿觉手臂麻痛,但见一道白影仿若闪电从天而降。
“任大哥!”救星驾临,霍梓砚被蓟无月扶起。
“夜黑风高,倒是杀人的好时候。”任天涯唇角扬起,铁扇紧追绿萼,碰石石碎,遇树树折。
绿萼袖中的蚕丝飞射而出,嗤嗤如猎食的长蛇,运气贯丝,巨长的银莽在黑夜中肆意横扫。
任天涯足尖轻点,宛如白龙腾飞游走,完全不受威胁,轻松避闪。荧光蚕丝忽然调转龙头,扑向霍老爷身旁焦急观战的霍梓砚。
“小砚姐姐!”蓟无月忙挡在前面,蚕丝嘶吼一声,刺穿他的肩胛,殷红的鲜血立即涌流而出。
“小墨!”霍梓砚惊慌不已,“你流血了!”
“没事!”蓟无月忍痛摇摇头。
绿萼未得手,又将蚕丝射向霍梓砚,任天涯指尖弹出一枚朱红色泪珠,穿透绿萼身体。绿萼顿感后背虫咬般刺疼,立即用蚕丝钉住墙外的老槐树,飞身逃逸。
“任大哥,你快看看小墨,他受伤了。”霍梓砚扶蓟无月的手被涌流不止的鲜血浸红。
“我看看。”任天涯点穴止血,指间沾染粉末的银针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刺入蓟无月体内,“无碍,未伤筋骨。”
“谁叫你挡过来的,是不是以为替我挨一下,就可以不用还我钱了?”霍梓砚埋怨着,眼里却泪光闪闪,差点哭出来,“要不是任大哥,阎王不收你也不行了。”
“没有小砚姐姐的允许,阎王哪敢收我?”伤的不是嘴,蓟无月忍着痛地耍贫。
任天涯“似乎听你叫那凶手绿萼,你认识她?”
任天涯这一问,霍梓砚才想起自己的老祖宗,“霍老爷,你没事吧?”
霍老爷“老朽没事,多谢几位大侠救命之恩,也不知我霍家招惹了何人,竟然遭受如此灭门之灾。斐羽!斐羽和我那刚过门的儿媳失踪了,肯定是被刚才的人掳去了,或者…”老爷子突然老泪纵横,抓住任天涯的手,“求你救救我儿子,斐羽他不见了…”
霍老爷流涕哀求,令心如坚石的任天涯恨海翻腾,那人生养了他,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死活?在那人眼里,他连豢养的家畜都不如。因为自己是没用的赔钱货?如果失踪的是女儿,眼前的老人会同样痛彻心扉吗?
霍梓砚恳求道:“任大哥,你救救霍少爷吧。”
“霍姑娘是这霍府的人?”看到霍梓砚焦急的表情和关切的眼神,任天涯心中疑惑,若是不相干的人,怎会如此?
“原来姑娘也姓霍。”霍老爷转向霍梓砚,“霍姑娘,求你救救小儿吧。”
“救人救到底。”蓟无月虽然一直觉得任天涯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妖异,但能救霍家人的只有他。
“我肯定会救霍少爷的。”任天涯问霍梓砚道:“霍姑娘,那叫绿萼的究竟是何人?”
“她是梅小姐梅疏影的贴身丫鬟。对,白天的新娘子就是梅疏影…”
“什么!”霍老爷听到这话,差点背过气去,“你说小梅…”
“梅疏影是梅庄的主人,那清泓…”霍梓砚顿感不妙,“清泓,清泓。”她答应替厉荆泓照顾好妹妹,为了自己的目的,她辜负了他,将他的妹妹置于险地,“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清泓,清泓…”愧疚悔恨的泪水簌簌落下。
“小砚姐姐,清泓姑娘也许没事。”蓟无月安慰着霍梓砚,自己却也惴惴不安。
任天涯暗忖:清泓!厉荆泓的妹妹,是厉荆泓派去监视霍梓砚的人,怪不得没跟在身边。
“一定要救出他们,求你了。”霍梓砚将赎罪的希望寄予任天涯身上,这个光芒四射的男人,她并不知道他来自何方,仿佛他是天降的神灵,偶一相遇,她的灵魂便为之震颤。
“这里不安全了,带霍老爷去彩玉剑谭家。”任天涯取出一只白玉药瓶,“将它给谭夫人,她会帮助你们的,五日后,我去找你们。”
绿萼飞离霍家,急赴梅庄,相思蔻之毒在她体内迅速扩散。相思蔻乃唐门惯用之毒,中毒之人越想着某人,越快速扩散。绿萼此时此刻担忧梅疏影安危,毒攻心脉,双目充盈着黑沉沉的毒血,忙取出宫粉送自己的缓解毒性的玉露丸服下。
在通往梅庄的河上,停着一只羊皮筏,她吃劲地跳上去,奋力摇动船橹,然皮筏紧紧移动几米,绿衣女子再也撑不住了,磕在筏头,眼眶里黑血漉漉流淌不止,仿佛利刀剜双目。
“玉露丸!她…”绿衣女子拼尽最后一点力,投射出袖中的箭,绿色的烟花在空中绽开,耀眼、璀璨,宛若缀着宝石骤然盛开的绿牡丹。弥留之际,绿衣女子被乌血淹没的眼睛看见在如海绿华中,翩翩佳公子面带虚伪而温柔的笑容,款款而来。表哥!那个曾经将她捧在手心又无情摔在地上的男人,那个为了富贵背弃她的男人,最终被她截断头颅,深埋梅根之下。为什么香消玉殒之际,见到的最后一个人是绝情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