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雾》黄蝉

21、佳人遗我香罗帕

　　隔周上课的时候碰到遥泉，学谦敏感的发现他的精神不太好。于是主动跟他打了个招呼。
　　遥泉冲他点点头。“你们周末玩得好吗？”
　　学谦脱口而出：“我也没去。”不知为什么，他不愿意说自己竟也参加了这无聊的活动，虽然一开始是为了能够接近遥泉。
　　“噢。”遥泉点点头，无精打采地坐下，不远处的女生们正七嘴八舌地评论着拍摄的照片，
　　学谦迟疑了一下，问道：“听说你回老家了？”
　　遥泉点点头：“嗯，回家扫墓。我父母春节前刚刚去世了。”学谦心里一动，仔细观察遥泉，可能是哭过的原因，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浮肿，像个小兔子似的楚楚可怜。学谦踟蹰半晌，说：“我有一套双钢琴的练习曲，一直找不到合适的partner，你想一起练吗？”
　　遥泉有些吃惊，他一直觉得学谦对他有一股敌意，没想到他竟会主动来邀请他一起练琴，点点头说：“好啊。”
　　学谦还想再说什么，这时教室的门被推开了，杨云帆匆匆忙忙走了进来，见到遥泉就说：“回来了？家里都好吗？”
　　学谦礼貌地冲云帆点点头，侧身离开。
　　“挺好的，只是哥哥很忙。工厂的事很难办，又没人帮他。”遥泉有些沮丧。
　　“慢慢来嘛。”云帆大手一挥，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遥泉不禁展眉一笑。

　　争奇斗艳的花朵们还没有结束他们的比赛，夏天已经堂而皇之地来到B市。天长了，人们在炎阳的威逼下更愿意待在清凉的室内，音乐学院的钢琴房有更多的学生流连不去。有空调，又安静，谁不愿意待呢。遥泉下午来到琴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空位。他上上下下找了半天，才在一个偏僻的教室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推门进去，一股热浪迎面袭来。学谦抬头看是遥泉，冲他点点头说：“练习吗？一起吧。”
　　学谦的脑门上都是汗，微卷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鬓边。遥泉在他旁边坐下，掏出口袋中的手绢给他。学谦接过，笑了笑：“这年头还有人用手绢吗？”
　　遥泉的脸红了一下，呐呐地说：“我爱出汗，纸巾擦了容易留下很多的纸屑。”他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窗子都大开着，便问道：“怎么这屋没有空调吗？”
　　学谦撇撇嘴：“空调坏了，所以没有人来。不然，我怎么能抢到位子。”
　　遥泉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偏着头问：“弹什么？肖邦还是李斯特？”
　　学谦沉思片刻：“先弹肖邦，再弹李斯特，然后是拉赫。”几经配合，他们俩对于学谦的琴谱都已烂熟于胸中，对话简短却互达心意。遥泉关心地问：“你已经练了多久了？累不累？”
　　学谦又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手绢就已经被浸湿了。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洗了再还给你。”
　　遥泉摆了摆手：“没什么，送给你了，留着用吧，天气太热。”
　　学谦看看手中的手帕，细亚麻布的面料，暗绿的底色衬着深红色的细条方格，清爽又雅致。
　　今天两人的状态都很好，配合非常默契，几曲过后，遥泉停下来，对学谦说：“手帕给我擦一下汗。”
　　学谦掏出手帕，看到遥泉脸上晶亮的汗珠正顺着脸颊流下来，不自觉地抬手为他去擦。遥泉的脸色粉润，迎着光皮肤上细细的绒毛都看得很清楚，像一颗刚刚成熟的蜜桃，随时都掐的出水来，他的眼睛里面含着笑意，瞳仁的颜色特别的深，映出一个痴迷的影子。一阵特有的奶香从他身上透过薄薄的衬衫传出来，学谦的心跳得很快，快得让他慌张。遥泉往后仰了仰头，转过身继续弹了起来。学谦把手帕放回裤袋里，默默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缀满粉色花朵的合欢树，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遥泉停了手。“看过玛丽莲梦露演的电影‘七年之痒’吗？”
　　学谦一愣，回答：“没有。”
　　“说的事在一个炎热的夏天，一个住家男人在妻子儿子去度假之后独自在家，碰到了新邻居梦露，就被她吸引了，两人在他的房间里面弹起了钢琴，非常高兴。后来那男人要吻梦露，一不留神从椅子上摔了下去，特别滑稽。”
　　遥泉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学谦竟觉得比钢琴声还要好听。他疑惑地拍拍脑袋：“天气太热，是容易让人头脑发昏。”
　　这话仿佛是解释了自己刚才的怪异行为。对，都是因为这该死的热度。
　　“喂，你喜欢游泳吗？”遥泉问。
　　“我，我不会。”
　　“简单，我来教你。现在就去！”不由分说，遥泉拉着学谦就走。

　　遥泉带学谦回家拿了游泳的用具就往游泳馆跑。一路上学谦还在犹豫，遥泉拍着胸脯让他一百个放心，说是如果他教不了还有高手可以教他。到了游泳馆遥泉帮学谦选了合适的泳帽和泳裤，推着他换了衣服就往泳池走。正好碰上老教练当班，遥泉把学谦介绍给教练，又陪着学谦在浅水区练习了一会儿，看着学谦渐渐入门，就放心的离开，自己去深水区游。学谦靠着池边，寻找了半天，才看到一个黄色的泳帽在蓝色的波涛间上下沉浮。眼睛一花，又失去了目标。他突然觉得有人在扯他的脚趾，吓得跳起来。没想到自己是在水中，所有的动作都慢了一拍，眼前水花四溅，一个人突然蹿出水面，泼了他一脸的水。他擦擦眼睛，却原来是遥泉，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
　　“嘿，我看见你了。你不是不会游啊。”遥泉说。
　　“噢，我只是姿势不太对，游不快。”
　　“多练练就好了。难不成你什么都要拿第一才算是会吧。”遥泉轻松地说，一转身，又扎入水里游走了。
　　遥泉游够了上岸，冲了澡出来，学谦已经洗完澡正在换衣服。抬头看到遥泉腰上只围了一块毛巾，上身的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双腿细长，只觉得浑身燥热，急忙把视线转向别处。
　　“嘿，你的头发是自来卷吗？”遥泉凑过来撩起学谦湿漉漉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他本来的脸有些长，眼睛凹陷显得有些冷淡，现在看起来倒有点欧洲的贵族味道。学谦点点头。
　　遥泉又瞄到他的腿上。“呦，你腿上的毛真多啊。我就没什么毛。”遥泉傻傻地说。学谦看了看遥泉，他的腿光洁得像女人一样。
　　“告诉我，你有什么秘诀？弄得这么Man？”遥泉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他。学谦急忙穿好衣服，“什么嘛！你有病！”落荒而逃。
　　晚上回到家里，学谦开始后悔。浪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为了和那个人去游泳。他心里暗暗地恨遥泉，他是他学琴路上的绊脚石，是引诱他犯罪的恶魔。他又苦练了两小时，才筋疲力尽地去睡觉。

　　回到学校里学谦开始有意地躲着遥泉，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回到了最初的点头之交。遥泉倒是没什么，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并不知道自己在学谦心中的变化。学谦在暗处紧盯着他，透过他白色的衬衫想象着他白皙的皮肤结实的肌肉，禁不住攥紧了拳头。还没等学谦有更多的幻想，暑假就来了。学谦又掉入了那个真空的陷阱，每天除了音乐还是音乐。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怀疑，他活着的目的，难道仅仅为了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