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陆花]天下有雪纷纷过》步悔

104、问禅

　　正午已过，天空刚飘过一阵细雨，
　　春雨如酒，以柔情浸涨了春山，晨风化雾，引碧水漫染着山林。
　　风已住，雨已停，两个人正走在前往灵隐的山路上，茂密的丛林遮挡了炽热的日光，却遮掩不住他们愉快的心情。
　　陆小凤的手中提着两个沉重的酒坛，踩在石阶上的脚步却很轻。
　　四周的灌木刚刚沐浴过雨水，肥厚或纤细的枝叶如刷漆般青绿油亮，好似能被他身后那条披风点燃。
　　花满楼走在后面，或许是因为两手空空，所以显得脚步更轻，眉眼间温润的水气却比这林间的湿气还重。
　　酒自然是他们登门拜访的见面礼。
　　对于喜欢喝酒的人，陆小凤向来很大方，无论是摆渡的船夫还是隐居的闲人，他都一样乐于分享。
　　这两坛酒也是他珍藏半年的佳酿，若能为朋友解决些琐事，便不算浪费。
　　直到林间的鸟鸣更深、更甚，嵯峨的山路上露出一片劲秀挺拔的古松，一扇巍峨挺立的寺门终于半露在高耸的香樟树下。
　　门上的漆很新，黄色的牌匾很亮，墨色的“灵隐寺”三个大字仿佛昨天才刚刚写上。
　　花满楼已闻到了风中桂花与松枫的气息，他笑了笑，展颜道：“看来，我们离要去的地方不远了。”
　　他们绕开了山门，向后山而去。
　　金岚说，她的那位师叔紫扇就住在飞来峰的观海楼上。
　　但陆小凤发觉，他们脚下的路不仅越行越窄，路边的景物变化得也大了。
　　花满楼自然感受到了，随风送过来的香气不仅有寻常花朵，还有许多相当名贵的种类，或许只有御花园里和金陵的自家才能找到。
　　陆小凤自打上了这条路，便一直在打量。
　　快到峰顶时，他见到了几株白花。
　　他走过去，冲花满楼道：“你要不要过来摸摸，这是不是兰花？我怎么从没见过，只怕你也没见过。”
　　花满楼只近步嗅了嗅，便嗅到了他身旁的味道，神色也不禁有些动容。
　　这本是大理皇族的镇园之宝，竟被随意种在了山坡。
　　“看来，这位高僧的确不是个寻常人。”
　　陆小凤的心思却不在高僧上，他看着花满楼的神情，突然道：“你很喜欢？”
　　花满楼笑了笑：“便是喜欢，也不能随意向人讨要素冠荷鼎，这叶上一瓣兰花，可比你带来的那两坛酒还要名贵。”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有什么，趁着夜黑风高，连花带土，一起给它搬回孤山去。”
　　花满楼摇了摇头，显然不同意他的做法。
　　“你白天来找人家办事，晚上便要偷人家的花，实在不算个君子。”
　　陆小凤好像还在思考怎么下手，一脸认真道：“偷香而已，又不是窃玉，怎么算不得君子了？”
　　花满楼笑的更有深意了：“看来偷香这种事，你过去一定也没少做。”
　　陆小凤却突然不快道：“我又没机会去做别人的乘龙快婿，自然只能在山里看看野花。”
　　花满楼不明白了：“什么乘龙快婿？”
　　陆小凤也不看花了，冷笑了起来：“自然是玉皇山上金观主的乘龙快婿。”
　　花满楼好似有些懂了：“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更有经验的。”
　　陆小凤的语气却更冷：“又没有人叫我凤哥哥、六哥哥的，我怎么会有这种福气。”
　　花满楼皱了皱眉。
　　他早已察觉到陆小凤进来的脾似乎不大好。
　　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而陆小凤的脾气也一直都很好，自三年前就变得更加好了，从没冲自己发过火。
　　但刚刚这种莫名其妙的语气，与昨晚扮做寒鸦时故意惹自己生气的举动，都是近来才开始的。
　　他没有管，因为陆小凤也没做什么。
　　更没有问，因为他知道陆小凤生气的原因。
　　这时，一个小师父突然出现在前方竹林下，向他们微微施礼道：“师父吩咐说，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今早见飞来峰顶桃花盛开，必有贵客来访。”
　　花满楼听了这话，面色却一变。
　　小师父又道：“二位俗客既到了飞来峰，自往观海楼去。前面有两条路、两扇门，师父说了，可自选一路前行，若错了，便请即下山去，所求之事切勿再言。”
　　说完，便不见了。
　　陆小凤叹了气，埋怨道：“是不是这种佛门的高僧、道观的掌门，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毛病？”
　　好像不弄些风雅的趣事，不搞些故作的名堂，便不能叫做前辈或高人。
　　花满楼并不想无礼，但听见了陆小凤给他描述了那两条路两扇门后，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那两扇门一扇上写着“桂子月中落，”一扇上写着“云香天外飘。”
　　花满楼思索片刻，问道：“除此之外没有不同了？”
　　陆小凤道：“没有了。”
　　他已看了半天，除了那两行字，确是没什么不同。
　　花满楼道：“你在去站在门前仔细看看，四处所见风景如何？”
　　陆小凤试过后，发现左面那扇能看到山下的湖光，右面却只能看到山林。
　　花满楼听了，肯定道：“是左面那扇。”
　　陆小凤很好奇：“为什么？”
　　花满楼道：“你不相信我？”
　　陆小凤虽然最近脾气不大好，但在信任花满楼这件事上，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啪”得用手一推，将左面那扇门拍开，大步走了进去。
　　一路踏着砖石板路，经过一片茂密的山林，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栋清雅至极的三层阁楼。
　　一个僧人正站在楼前。
　　他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僧袍，未罩袈裟，身上鞋袜俱净，朴素至极，只有颈上一串紫金佛珠看起来名贵异常。
　　这人远观时很年轻，好像比他们大不了多少，走进了再看，才露出些不惑之年的表相。
　　但他的容貌却极风雅、极出尘，恍若画像上的佛子降临，若非剃光了头发，只怕要比他们见过的所有侠士更风流、更潇洒。
　　他笑了笑，像见到故人一般将他们让到石桌旁。
　　桌后种了一株碧桃、一株雪梨、还有一株晚樱，正当时节开放，偶有花瓣随风飞舞，化作几色缤纷落至桌前。
　　紫扇看着他们，突然微笑道：“二位能上得峰来，不知是谁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