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楚辞招》桐九歌

5、第五章

　　五．

　　“有些话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够理解，但是我希望……你能全心全意地相信我，我只是……想要完成自己的心愿罢了。”项少羽一只手撑着树干，极目远方，“我只是想……或许等到有些时候，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景璃觉得这一幕突兀地熟悉。似乎有谁在什么时候说过。努力地想要想起来，却发现怎么也想不到。就像是连贯的记忆突然断开了一段，并且是无端地消失了。眉头微皱，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接话。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犹疑，便淡淡地开口：“发现有什么东西想不出来了吗？你的名字？或者其他人的名字？甚至是曾经经历过的事？”

　　“你怎么知道？”惊讶，或者说是被人看透的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紧紧地包裹着景璃。

　　“呵，”像是自嘲，亦像是叹息，“我经历了那么多，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可是我的梦啊……”

　　抓住话语中的疑惑点，直接脱口而出：“你的梦？”

　　“这是我的梦。我坚持了千年的梦。”

　　“我无法忘怀当年的兵败，无法释怀当年的刚愎自用。”

　　“景璃，你真心爱过一个人吗？当你看见自己深爱的人因为自己在面前死去却无能为力挽救时，你能明白那种痛苦吗？”

　　“我以为……”突然停下，“呵呵，景璃，要不要来点儿酒？”

　　“啊？喝酒？算了，我不会……哎，你继续讲嘛……”装作不解风情的样子，景璃却是深深明白。他的诉说，虽不是如闻泣幽咽，嗓音虽仍是年少的元气十足，但是话语间的沧桑与心痛，缠绕着酒香，弥散在静寂的山谷间。

　　山风微叹，百草折腰，群鸟静默，万物无言。

　　酒不醉人人自醉。“景璃啊……我知道后来的人怎么说我……他们说我自矜功伐，说我奋其私智而不师古，说我欲以力征经营天下，五年卒亡其国，身死东城，尚不觉寤而不自责……这些我都知道，我全部都知道……

　　“可是……我不甘心呐……

　　“那一世的失败，折磨了我千年……我无法安睡，无法去陪伴我的虞姬，千年的记忆，每一年都是一世的轮回，我真的无法再承受了……

　　“我只是想要复立楚国啊……

　　“我只是不想人为刀俎而我为鱼肉啊……”
　　断断续续的言语，点点滴滴的心碎。

　　而景璃终于懂得，这个少年，背负了多么沉痛的回忆。

　　你能懂得吗？

　　——当一个勇敢而深情的灵魂在千年之前破碎，只能飘荡于天地间，无法安息。他寻寻觅觅，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在既定命运中稍微好一点的结局。可是命运的力量太过强大，每一世都给予他相同的经历，被相同的人拥护，得到相同的荣誉，最后却总是有相同的黯然式微，相同的死亡。尝试了千年，却总是以失败告终。

　　——景璃，对不起。这是我的执念，我的梦。我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离开，离开这个世界，到黄泉与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虞姬相会。

　　就像他所说——“我真的无法再承受了……”。

　　不自觉地握住他的手。景璃的声音坚定不移，“项少羽，我会帮助你。不管前方有什么困难，就算什么命运再不可抗，我也会陪着你，知道完成你的心愿。”

　　这不是什么一时热血冲动，而是因为懂你。

　　如果我们完全看透了明天，还会有多少人会绝望地一搏来改变未来？

　　项少羽，就冲这点，我景璃绝对会站在你的身边。

　　身旁的少年安慰地一笑，却不知未来是否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