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戈》舜樱

1、完结

　　一、２００５年夏，怀戈改了名字。

　　怀戈。怀戈。女孩看着自己在速写本上一笔一划写下的名字。
　　心想真是不吉利的名字。
　　身侧突然传来一个好听的男声，低低的，软软的。
　　改了吧，他说。
　　怀戈转过脸，看到坐在离自己不到一手臂距离的男生的脸，由于逆着光怀戈看到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阴影，其余三分之一的影像似乎也散布着闪亮的光点，跳跃着，晃动着。看不清。怀戈下了总结。
　　干脆不去看他。
　　改成什么？怀戈低下头。
　　嗯......把手给我。男生的语气很平稳，怀戈想也没想就向右侧伸出手去，直到怀戈感到温热的触感才反应过来，红了脸。
　　横竖横折横竖横竖横折横竖钩，顿了一下，撇横钩，撇，捺。
　　......怀戈在速写本上重复了好几遍，最终成型。
　　歌。
　　怀歌。
　　男生站起身，怀戈看到的依然是大片的阴影，目测一下，一米八以上吧。
　　谢谢，她说。
　　男生摇了摇头，似乎是笑了。

　　在这个夏天的尾巴上，怀戈决定了一件事。
　　从今以后，她是怀歌。

　　二、１９９７年，怀戈七岁。

　　刚从学校回来的怀戈扑进沈言怀里哇哇大哭，肥嘟嘟的小脸上挂着硕大的泪珠，鼻子还一跳一跳得不停抽动，好不可怜。
　　沈言心里奇怪极了，怎么去接她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一回家就这样了呢？她拍拍怀戈的后背，轻轻把她抱了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跟妈妈说你怎么了？
　　怀戈低下头，鼻头还在抽动。
　　同学骂我是扫把星、乌鸦嘴，呜呜。
　　沈言温柔地问她，你说什么了？
　　我照我看见的说阿，我说正在给我们装灯棍的爷爷会从上面掉下来。
　　后来那个爷爷竟真的掉了下来，全教室只有怀戈拍着手笑出声来。
　　我说对了，她骄傲得向周围的同学仰起脸。
　　怀戈把这些说给妈妈听，可是妈妈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手指也开始轻微的颤抖，怀戈害怕了，眼泪止不住的掉。

　　几天以后，怀戈第一次转学。
　　她觉得自己好像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
　　可是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只是妈妈每天每天的提醒她：
　　不可以用心盯着别人的眼睛看。
　　不可以用心去思考看到的某个人。
　　不可以把看到的事情说出来。

　　可是，那时的怀戈分明还那么小。

　　三、２０００年，怀戈十岁。

　　怀戈终于知道自己与别人的差别在哪里了。
　　看得见未来。
　　一直都不敢去想，真相竟是这样。
　　五次转学，都是因为自己在不经意间说出了没有任何人知道的下一刻发生的事。
　　十岁的怀戈开始惶惶不安。
　　不敢再去看任何人，不敢接触任何人，努力地架起一道坚实的屏障，只是为了不再看见任何人的未来。
　　恐惧往往在黑夜侵蚀怀戈的心。
　　睡梦中的怀戈勾起带着甜甜笑意的嘴角，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沈言抚摸着女儿的脸颊一阵心疼，怀戈的眉眼间都像极了早逝的丈夫，只是少了英气，稚气的脸颊日渐柔美起来。沈言想着想着眉毛不自觉地拧到了一起，叹了口气也浅浅入睡。她没有看到怀戈在那一瞬间拧起的眉头，怀戈张着嘴，却没发声。她做了恶梦。
　　眼前一架旷阔的大桥，桥的那端站着同学、老师还有妈妈和心里只有个轮廓的爸爸。他们向怀戈招手，示意她过去，怀戈高兴地向前跑，努力地向前跑。可是桥好长，真的好长。怀戈跑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却还是追不上他们。怀戈想喊，但喉咙发不了声。她太着急了。
　　不要走……不要走……
　　不要不理我……不要离我那么远……我不是怪物……
　　不是……怪物……

　　四、２００４年春，怀戈十四岁。

　　四年，四年这么短的时间能改变什么？
　　许多东西。四年，足够令一个人从稚嫩蜕变得成熟。
　　十四岁的怀戈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也不会常常做恶梦了。
　　只是她变得美丽，冷漠，沉默寡言，孤僻，再也不与人交往。
　　因而当有个陌生人一直跟在怀戈身后时她也没有发觉，直到那人拿出一把弹簧刀，月光反射刺到了怀戈的眼，怀戈才发现居然有人跟踪她并且意图不轨。怀戈很害怕，身子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她一步步后退，男子一步步逼近。
　　一步，一步。
　　一步。

　　当一个巨大的旅行包砸在陌生男子身上时，她知道，自己获救了。
　　男子被砸得不轻，躺在地上很长时间没有起来。
　　身后脚步响起，怀戈回过头，看到一个少年从路灯下踱步过来，脸部轮廓由明晰到模糊又到明晰，他站在了怀戈的面前。剑眉星目，英俊不凡，可脸上还有炫耀之意，足见其孩子气。
　　怀戈侧着头说，谢谢你。
　　少年笑，你不看着我我可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怀戈想反正我谢过了，你不接受就算了，抬腿就要走。
　　哎，别走，少年说，我叫旋沐，你叫什么？
　　怀戈。她顿了一下，又莫名其妙的解释了一下，关怀的怀，金戈铁马的戈。
　　啧啧，真是不吉利的名……
　　那个上扬的尾音就停在那里，怀戈回过身去看他，却看到了他一瞬间放大的瞳孔，和颈项处盛开的那朵艳红的罂粟。他倒下去，不可置信的看着满手的鲜血。怀戈抱住他的身体，眼泪突然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些路人开始打电话。
　　你别哭……我没事，少年的声音有种异样的沙哑，没有伤到大动脉，你别哭啊，我有话说。
　　怀戈擦干眼泪，盯着少年。
　　少年痛得皱起眉头，说，你真的不记得我？
　　怀戈点点头。
　　少年说，我们明明距离那么近的，说着拿手来比划一下，只有一个过道那么近，你怎么不认识我呢。可是，我喜欢你很久了……你不要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你看，我离你那么近……
　　少年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怀戈愣了一下，随即听到远处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

　　五、２００５年夏，怀歌十五岁。

　　旋沐的声带因为受伤严重已无法复原，所以他用了一年的时间学了食道语，并且成绩颇为显著。流利的说话已经没有问题。

　　怀歌再见到旋沐的时候，是高一开学那天。
　　一年的时间，怀歌交了很多好朋友，也开心了许多，除了一个遗憾。
　　然而当她坐在座位上无意中转头看向窗口时，却看到一片阴影。
　　十分十分的熟悉。
　　脑海中在她手心写下“歌”字的身影与现在的阴影十分契合的叠在一起。
　　没有一丝偏离。

　　旋沐，怀歌唤他，还记得我吗？
　　旋沐把投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深深的看了怀歌一眼，微微一笑隔着一条并不太宽的过道把右手伸了过来。
　　怀歌轻轻握住旋沐的手，看着他的眼睛。
　　心与心并到一起。

　　旋沐，我们的未来，是完满。

作者有话说

　　没啥好说的，凑或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