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情癫

12、12

　　坐在面前的白金龙，有着一张方方的脸，皮肤略黑，花白的银丝梳得锃亮，露出宽阔的额头。浓密的两道剑眉整齐得如同梳理过，鼻似悬胆，中中正正。咧开的嘴角如同元宝般尖尖地翘着。下巴上有一颗红痣，俗话说，嘴大吃四方，雄霸天下，正是有口福的样儿。

　　看着他，便像看见一头威严的狮子。才见这一面，林晓宁就感觉他很不一般，令人肃然起敬。

　　而在他的心中，她也有了巨大的变化。

　　见微知著，区区一碗馄饨便是用心所在，比金山银山还令人感动。这跟徐妮娜的贪图相比，完全已是天壤之别。老爷子又是欣赏，又是存疑，只能先道：“客气了，姑娘，你坐吧。”

　　“我站着就好。”林晓宁转脸望了望杨孟川。

　　“一起坐，一起坐。”夫唱妇随的样儿惹笑了他，白金龙唤道：“孟川。”

　　“好啊。”杨孟川拉过椅子，极为诚恳地道：“外公，我今天来可是有事要请您帮忙。”

　　“哦，怪不得‘行贿’呢。”明白了讨好是为求助作“铺垫”，白金龙嗔笑着，不一会儿用餐完毕，将碗盘推去一边，擦擦嘴：“你这孩子，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杨孟川想了想，转脸对林晓宁道：“你先把碗拿下去，我有事。”

　　“这。”林晓宁哪敢走，她也已经想到了，跟老爷子殊途同归的想法。

　　在仓库里发生的，出于尊重，杨孟川没有强迫她说，昨夜，徐妮娜中枪之后，绑匪头子才逃跑，倘若他就是白承贵，回家后一定会哭诉。也就是说，老爷子很可能已经知道……

　　她要穿帮了！

　　心似跳跃的鱼，林晓宁的肩立刻颤了。

　　老爷子飞快地扫一眼，及时招手：“不用啦，孟川，直接说吧。”

　　杨孟川将桌上的布包拿在手中，哗啦啦地倒出一堆珠宝跟钞票。

　　林晓宁又惊了一下。

　　看看都是女人的东西，钱还不少。白金龙故意沉吟片刻，才问她：“徐小姐，这是你的？”

　　“外公，是这么回事。”杨孟川先让她得到老爷子好感才肯相求，因此将她表哥一家的极品事，还有救回她之后的一些细节坦然相告。他笃定，这么做，外公不会袖手旁观。

　　“这事儿啊。”外公沉吟着，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搜寻。

　　“外公，您也觉得这帮人欠教训吧。”林晓宁保持着沉默，可惜杨孟川不知缘故，还在一心帮着她：“等我查到是谁，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哼，这帮人竟敢对我身边的人下手，还有没有把外公放在眼里！”

　　严肃的面孔变得更加坚决。他说到这儿，一眨不眨地望着白金龙，似在期许。

　　这样的恭维，只不过是巧妙的借势罢了。白金龙心中有数，将指头在桌上敲了敲，片刻沉吟后合起手掌，笑道：“说得好，你们陪我出去，我们走着聊。”

　　“谢谢外公。”杨孟川站起身来道谢，接着仿佛刚刚想起似的提了一句：“哦，对了，来这么久了，该去跟三姨打个招呼。外公，我先出去啦。”

　　林晓宁急忙起身唤住他：“茂山！”

　　突然起身，椅角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的鼻尖都沁出细汗，连放在身侧的手臂也绷得紧紧，杨孟川回头，一眼便惊，忙道：“怎么了？”

　　“昨晚，我……”林晓宁才提了一句，就感到如芒在背，只得道：“我不舒服，对不起，我还是先走吧。”

　　声音虽然很低，白金龙却也听得清楚。到这一刻，根据这反应，事况他已经了解了九成九。于是居然咳一声，摆摆手：“屋里太闷了，咱们先出去，来。孟川，不急着见你姨，你弟还在房里呢，回来再说。”

　　看样子，他竟是拦住杨孟川，不让马上跟三姨表弟见面。

　　这又是为了什么？林晓宁一下子糊涂了。

　　可惜，没时间怕了，紧急着，书房的门被人敲了一下就拧开了，露出鬼鬼祟祟脑袋。

　　白承贵正是油头粉面的样貌，今年二十出头。生得挺拔又瘦削，唇红齿白的瓜子脸，眉眼间总有着抹不去的一点媚气，若是扮成女装，或可以假乱真，因为长得好，外边的人也就多给几分面子。只是个子高了一点，人又好色，无论外表多么漂亮，只要一个眼神就出卖了本质。

　　这样的人，教林晓宁紧急回头吓得惊声尖叫：“呀。”

　　白承贵更是魂飞天外，将手指定：“你，你！怎么可能，不，不！”

　　他一出声，她便更加确定，没错，他就是绑匪头子，那个“少爷”。

　　只是这两名局内人的反应，倒教杨孟川看不明白，他刚要问，老爷子却发话了：“承贵，臭小子，乱喊什么，一大早吓到我的客人，还不快回房睡觉！”

　　“不是，外公，她，她……”闹鬼了吗？白承贵吓得磕巴，手指着林晓宁发颤。

　　“我看你没睡醒呢，瞎转悠，快回去！”老爷子到此时已经是心如明镜，却如此发话。

　　林晓宁提着心在想，为什么？

　　后来，才知道老爷子的用心良苦。

　　白承贵这个活该的倒霉鬼从昨夜回来就没消停过，疼痛直到天明方才减轻，在床上苦挨了一夜仍不能安歇，幸好，这一脚还没有废了他。

　　说起来，这事是为徐妮娜，也跟杨孟川有莫大的关系，这笔账就完全算到他们头上。

　　白承贵虽然是个地道的纨绔子弟，在学识上欠奉，胡搅蛮缠的本事却是一流，昨夜里，听妈妈责怪鲁莽他不甘心，很快就胡扯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妈，我是故意找杨孟川的麻烦，可也是为了给您出一口气呀。他一个外姓人，凭什么把咱们的钱抢走了？”白承贵在床上斜倚着身体，自觉委屈地摸了摸伤处，居然恬不知耻地跟妈妈撒娇：“妈，哎哟，我可吃大亏了，那一个舞女算什么东西，她敢踹我，我差点就废了！我不干，这口气我一定要出。”

　　“你还知道你差点要废呀，那你还去惹她，你也不想想，为了这样的女人值得吗？死了？就中了一枪就死了吗，就算真死了，死了就死了呗，有你外公在，你还怕警察厅抓你呀，又不是你杀的。”白佩仪最得意的成就是这儿子，可也为他头疼，从小到大，白承贵闯祸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回，骂过打过，到最后还是会心软。

　　不管发生了什么，白佩仪总是选择护着他，无论天大的祸事，她也会轻描淡写。

　　可是再怎么样也比不起赶上了“好时候”。老爷子最近正要竞选华东商会的会长，这下可好，为了给积怨已久的杨孟川一点颜色看看，白承贵瞎胡闹，闹出命案。

　　以老爷子的势力，当然可以摆定此事，但命案终归会是很讨厌的污点，对竞选的影响也许很大。

　　该怎么办，也许一切，归根结底都要着落在眼前安然无恙的林晓宁身上。

　　她没有中枪，她是活的，她到底是人，是鬼，还是“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