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杀：替身》陈霏吟

1、第一章 孩子是你的

　　我看到你走了进来，这是我们分别五年之后，当你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你的脸上流露出来的骇异的神色。五年了，我们还是再见面了。该躲的躲不过。五年的光阴并未在你的脸上留下点什么。而我呢？想到这里我伸出手指当着你的面掠了掠头发，指尖划过我的脸颊，手指微凉。
　　过了片刻，你便恢复了笃定的神色。那两颗乌亮的眼珠子在我的脸上肆无忌惮地移来移去，然而你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制片人向你介绍我：“这就是你拍的这部戏的主创人员，剧本就是根据她的小说改编的。她叫高易烟。”
　　你的嘴唇微微地张了又张，念着我的名字，仿佛你从来都不认识我的一样。高易烟，高易烟。我听到你轻微地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想起五年前的某一天，我躺在你的臂弯里，你两片嘴唇微微地向上翘起，用怜爱的目光凝注着我，我看到你幽黑深邃的眼眸子里倒映出我小小的脸。
　　在整个谈论剧本的时候，你始终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我心里忐忑不安，你跟制片人导演谈得热火朝天，整个过程与我的对话寥寥数语，而我觑眼偷睃你的时候，似乎我一说话，你便微微地皱起眉头。过了两个小时之后，你终于乏了，站起身来，对着制片人，导演说了一句，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是如此的大牌，没有人对你的这种态度提出异议。我愕然地发现你变了，五年前的你谦和稳重，然而五年之后的你眉宇间充满着沧桑，举止投足之间充满着不羁。看着你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了以后，导演轻轻地在我的肩膀上点了一点说道，小高啊，你知道他是大牌，他这种态度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说你除了略有点自傲之外，其实人还不错。我微微地笑了一笑，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笑是带着某种苦笑的成份。你是因为我五年前的不辞而别才变成这样的吗？但愿只是我多想了而已。在这与你失去联络的五年之间，我努力地去忘记你，但是我知道你渐渐的红火了起来。五年前你还是个处于二三线不愠不火，半红不紫的小明星，拍些不入流的剧集。人们只是依稀地记得演艺圈有你这么一个人存在，却从不关注你。五年之后，你已经身价百倍，跃入了一线的行列。一年只拍二三部电影或者电视剧，都是一流的导演，一流的制作。你的绯闻总是每个月要上那么几次头条，身边的女伴如走马观灯般地穿梭来去。她们大多身材高挑曼妙，长相妩媚，穿着性感暴露。你真的变成了这样一个男人吗？每当我翻开报纸，第一时间去关注娱乐版，你的音容相貌在对于某报纸那么苛刻的摄影技术之下，仍是英气迫人，让人不敢直视。即使被人拍到，你也从来不遮挡镜头，将脸绷着一丝表情也没有的。以往充满阳光味的笑脸竟不复存在了。
　　我走出办公室，照例是摁着电梯键走入地下停车场。停车场很空旷，又很静寂，一个人影也没有的。通常我走进里面，便觉的一股寒气侵肌。这时我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多多可爱的小脸蛋，不觉夷然一笑。心中的恐慌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我走到自己的车子旁边，正要掏出钥匙。这时我身后猛然地蹿出一条黑影子来，紧紧地扼住我的腕。我骇得嗳呀一声尖叫起来，手机也被我丢到了地上。
　　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掩住了我的嘴将我拖到车子的后部分，将我紧紧地压在车尾上，那硬冷的触感立即穿透了我的脊背，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睁大了双眸，眼不转睛地望着你。五年之后的你，又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你，确切地说是鼻梁与鼻梁间那微妙的距离。你的眉毛略略的一纵，你似乎想竭力地挤出一个带着讥诮的笑容。你开始说话了。
　　“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呢。”
　　我被你的双手压在我的锁骨上生疼生疼的。你精瘦的身体想不到蕴藏了那么大的一股力量。我略挣了一挣，可是仍被你牢牢的钳制住。看着你那含着嘲弄的目光。你在笑什么？我被你这种带刺的微笑弄得微愠了起来。
　　“我也不想在你的面前出现。”我对着你的这张英俊的脸，你那闪闪发光的黑眼珠子，将头偏了一偏。
　　你松开了手。我的腰几乎快被凹断了，我慢慢地直起腰来，然而你却没有打算就此罢休。你两只手伸展开来伏在车面上，将我围在其中，我是躲不得又避不得。因为你一说话，你的气息，你身上的味道就会钻入我的鼻腔中。
　　“高易烟，如果我可以的话，我会选择让你永远在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你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看到你肉红的口腔深处，你几乎是咬着牙地喊道。你似乎又在压抑着自己，尽管是用恼怒的口气，却仍将声音捺得低低的。
　　我吃了一惊。原来你这么恨我。
　　你终于洒开了手，从地上捡起手机想要递给我。我不知道你的态度怎么又来了一个转弯。你只是不经意地一瞥视手机屏幕上的照片，脸色立即又变动了。
　　“你结婚了？”你两腮的肌肉抖颤了一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腔。而你却已经兀自地说了下去：“你的儿子长的很像你。可是他有你这样的妈，真是倒霉。你的任性，你的不负责任，你的出尔反尔……”
　　我气极了。五年之后的重逢居然是被你来挑刺的。
　　“你说够了没有！钟泽洋。”
　　你看到我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的，居然露出了窃喜的表情。你长长的手臂又伸了过来，这一次它驻留在我的脸蛋上。我将脸往一侧撇了撇。你的手臂便围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感觉出它的份量。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你敛起了笑容，正了一正脸色对我说道。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不笑的时候有点冷，还有点儿凶。我很怕看到你蹙眉的样子。
　　“这是我的隐私。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拨开你的双臂，又从你的手中抽走了自己的手机。多多还在屏幕上笑着，他的虚岁有五岁了。有着与我一模一样的笑容。可是你忽略了，他的右手背上有一颗深蓝色的痣，照片上很明显地被拍了出来。与你手背上的那颗痣一模一样。你再仔细地端详他，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的弧度长的也与你一样。他只是神似我而已，五官其实长的都是另一个缩小版的你。
　　“高易烟。”你伸出一排白牙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又蓦地拖过我的身子，把我压在墙壁上，那滚烫，濡湿，略红的双唇紧紧地印到了我的嘴唇上。我的唇是那样的干涸与阴凉。冷不防地被你吻着，我的心竟突突地跳了起来。
　　这停车场仍然是一个人也没有。我多企盼这个时候能够来人。你吻得那样的用力，又将我紧紧地箍在怀里，似乎要将我的生命也一迸被你吸吮到你的心里。
　　我腾出一只手来，出其不意地猛地推开你，我带着含屈的表情掩着自己的嘴，泪水迅速地涌现了出来。五年后的今天你要用这样的手段来羞辱我吗？
　　你被我猝不及防地一用力，陡然地被吓了一跳。但是隔了一会儿，你便恢复到冷漠而又得意的表情。
　　“我是想让你重温我们的旧情而已。我可不希望你只过了五年之后就把我这个人给忘记了。”
　　你低下眼睑拂了拂你身上黑条纹西装上的皱褶，那定是刚才我们两人在纠缠的过程中弄皱的。看它的质地与样子，一定很昂贵吧。我看到你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条灰色的窄条围巾，乍一看很像我当年送给你的那条。可是再仔细一睄，那围巾上半掩半遮的LOGO，显示出我这一辈子即使有钱也不可能去购买的名牌。你说过你不喜欢买围巾，哪怕是天气再冷，你也懒得去买，你讨厌带那些佩饰，如果你不上通告不上发布会，你宁可窝在家里穿着运动衫裤或者是去便利店买吃的情愿套一件温暖的套头毛线衣。我最喜欢从你的衣柜里挑一件你的毛线衣穿在身上，因为它们很暖，虽然经过洗涤，但是那上面始终带有你的味道。我们也曾有过那么多美好的日子不是么？可是遥远的记忆唤醒了我，我看着眼前的你，一脸的不屑，我目光微微下垂，不经意地瞄到车头镜子里自己苍白的神色与略显凌乱的发丝。以及身上那米色风衣的扣子也被解开了好几粒。
　　我慌慌急急地将扣子一一地系上。我听到你淡淡地问了我一句：“以后我有没有机会遇到你的老公？”
　　我愕然而惊，脸色依旧未定地看着你。
　　而你却唇角微牵，掀起一个说不出含义的笑容来。再也没有理会我，大步流星地走掉了。
　　我目视着你的后影，你的后影仍旧高大潇洒，可是五年的光阴将原本已经有的隔阂又加深了一层。其实我很想跟你说照片上的那个小孩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