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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狗咬吕洞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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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模糊糊的意识,睁眼,或者闭眼,看得到,或者看不到,好像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的。身上的疼痛,感觉得到,或者感觉不到,对于她来说,也是没有区别的。
有时她能听到别人的说话声,有时又能感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放在她额头,有时又是没日没夜的黑暗。整个人,就像灵魂飘出了体内,看着自己的肉身遭受折磨,却又不忍飘去。
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身体突然有了重量,她的灵魂找到了着落点,“嗖”地一下回到身子里。
眼睛还未睁开,她就听到了说话声:
“哥哥,姐姐都睡了好多天了,怎么还不起来陪我玩?”
“乐儿,不要乱动你姐姐!”
“无忌,她到底还有没有救?”
“我不知道,热是退下去了,可是她还没有醒……”
无忌?……张无忌!
她想起来了——小船、落石、河水……是他救了她!那个……杀父仇人,还有,间接害死爷爷的凶手!
她用尽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啊,姐姐醒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弟弟那张凑得最近的小脸,那中气十足的叫声响彻耳膜,震得她差点又晕了过去。
张无忌急忙拉开激动的乐儿,对喜儿笑道:“终于醒了!”探手过去帮她把脉。
喜儿特别想把那只手给斩下来!可是,她现在只能躺在那儿,连做一个厌恶的表情都没有力气。
“好了好了,脉象稳定,高热已退。剩下的只要慢慢静养,就可以恢复了!”张无忌欣喜地说。
喜儿看他一脸喜色,显得甚是关心自己,心想:“张无忌,如果你不是个笨蛋,就是个虚伪到令我恶心的人!”
相比于张无忌打心底里的高兴,杨过只是松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幸好你醒了,不然我都快被这臭小子烦死了。”
喜儿不想再听他们说话,重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日近黄昏,侧头看见房内空无一人,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杨过和乐儿的笑闹声,心中一片凄凉:乐儿不懂事也就算了,为什么我都要靠仇人的照顾?我还怎么有脸面对九泉之下的爹爹!?
正伤感时,张无忌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进来了,闻那香味,应该是粥一类的东西。
张无忌对她温和地笑道:“我就猜到这个时辰你该醒了。来,喝粥罢。”
他刻意不看她恨意十足的脸色,扶她起来,搬了张凳子到她床前,左手拿着粥,右手一撩衣摆,坐到凳子上。
他……他该不会是要喂她罢?!
喜儿怔怔地看着——果然,张无忌舀起一勺粥,晾了一会儿,递到她嘴边。
喜儿心中瞬时间怒火滔天,冷冷地说:“你是我什么人?我不要你喂!”一动怒,胸口的伤就疼得她脸都白了。
张无忌举着那勺粥尴尬地定在那里,虽然心里知道十有八九会有这样的情况,但还是挺受打击的。杨过单手不方便,乐儿不懂事,喜儿又没力气,他不来喂难道饿死她?
他呐呐地收回手,说:“你别生气,小心伤。”
……伤!喜儿突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忙问:“我的骨头是谁接的?!”
她不问还好,一问张无忌的脸就腾地一下红了。
喜儿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说:“你……你你你……咳咳咳……”
杀父之仇,再加轻薄之罪,喜儿好想现在就杀了他!
张无忌看着喜儿火冒三丈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虽、虽然我、我碰了你,但是、但是……而、而且……我实在是不能够……”
虽然我碰了你,但是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而且那个人还是武功高强的江湖大侠,所以我不能够对你负责任。你就是想这样子说的是罢张无忌!!!
见喜儿死死咬着下唇,都咬出血来了,张无忌羞窘得无地自容,放下碗说:“我、我去叫乐儿进来喂你……”还没说完就逃也似地跑出了房间。
他走之后,喜儿逐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算了,算了……反正他也是迫不得已的,他是大夫,我是病人,如此而已,如此而已!”想是这样想,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平白无故被人……她想也都快羞死了!
过了一会儿,杨过、乐儿都进来了,张无忌则走在最后边。
杨过一进来就很不满地看着喜儿,那样子就是在说:“我都能容忍无忌‘轻薄’你了,你居然还狗咬吕洞宾!”
“咳咳咳……”喜儿又气又怒又羞又急,只能趴在床上激动地咳嗽。
张无忌把那碗粥递到乐儿手里,说:“乐儿乖,过去喂你姐姐喝粥去。”乐儿拿勺子翻了翻那碗粥,撅起小嘴道:“没肉肉!”张无忌道:“这是给你姐姐吃的。”
乐儿看了看喜儿,又看了看张无忌,问:“为什么要喂?一向是姐姐喂我的。”张无忌道:“因为姐姐生病了啊,所以要喂,就像乐儿生病了姐姐喂你一样。”
“哦……”乐儿明白了,站在床前,舀起一勺粥,还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喜儿面前说:“姐姐,喝粥粥。”
好久……好久没见过这么懂事的乐儿了……
看着眼前那勺粥,喜儿突然间眼圈泛红,想到两三年前,那个总是神气活现地站在自己面前,挥舞着小小的拳头,大声宣布着“我要保护姐姐”的灵秀孩子,却终因那一次的意外,变成了现在的痴儿。
“咦,姐姐,你干嘛哭了?”看着眼泪突然掉下来的喜儿,乐儿不解地问:“粥粥不好喝么?”
“不、不是……”见张无忌和杨过也投来疑惑的目光,喜儿赶紧收起眼泪,说:“乐儿好懂事,姐姐好高兴。”她张口吃下那勺粥,觉得味道不是一般的好。
张无忌见她终于肯吃东西,松了一口气。
但这样的情况还没持续多久,乐儿就开始东张西望,心不在焉起来了,对张无忌道:“哥哥,我手好累。”
啊?张无忌生怕他不喂了,说:“你可以把碗放在床旁边的小桌子上喂的。”
乐儿笑嘻嘻地把碗放下,搅拌了几下那碗粥,下一勺却舀进了自己嘴里。
张无忌哭笑不得,拉住他道:“乐儿,这是姐姐要吃的,你刚才不是吃过晚饭了么?”乐儿点了点头说:“是哦。可是……我又饿了。”
张无忌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说:“你饿了一会我再帮你叫东西,但这碗是姐姐的,先让姐姐吃,好不好?”乐儿又舀了一口进自己嘴里,含糊地说:“不华(好)。”
张无忌见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护着粥越躲越远,生怕自己来抢似的,简直啼笑皆非。
他一步步地逼近乐儿,费劲唇舌地哄着,但那碗粥很快就要见底了,乐儿还得意洋洋地冲他眨眼睛。杨过不仅在一旁袖手旁观,还似乎看得很有趣。
眼看那碗粥没剩几口了,乐儿根本就不怕他。张无忌觉得自己也要忍不住像杨过那样,直接骂道:“臭小子,你给我把粥拿过来!!!”
乐儿打不得,骂不懂,哄不通,看着张无忌对乐儿的无可奈何,堂堂七尺男儿,曾经的明教教主,神雕大侠的挚爱之人,居然被一个十岁的痴儿弄得无可奈何却无处发作,喜儿终于忍不住露齿一笑,但还没笑完,就像受到惊吓似的把笑容收了回去。
“我居然笑了!我居然笑了!”喜儿瞪着张无忌的背影不可思议地想,“要被他知道非得意死他不可!不不不,为什么他会得意啊?真是的,我为什么要笑啊……”
其实也没有为什么,就只是在刚才一瞬间,她忘记了心中的仇恨,单纯地觉得,张无忌很可爱,就这样。
日子就这样在杨过对张无忌的打情骂俏、张无忌对乐儿的无可奈何、杨过对乐儿的大呼小叫之中,渐渐地度过了大半个月。
这天,喜儿拄着拐杖走出房间——在房里待了那么久,她急切地想要到院子里呼吸新鲜的空气。
虽然胸口的伤还未痊愈,但腿上的骨头已经恢复得不错了。
她一点一点地挪到院子里,有些高兴地抬头一看,院子深处的大槐树下站着两个人,笑容顿时凝固住,连呼吸都为之一滞。
只见杨过单手搂着张无忌的腰,下巴很依赖,很霸道地搁在张无忌肩头,正在他耳边低声说些什么。张无忌倚在他身上无声地笑着,一手握着杨过搂在他腰间的手,一手抚上他的脸。
杨过说完话就低头吻在了张无忌的脖子上,张无忌明显地一颤。杨过当即转过身子,嘴唇一路吻过去,脖颈,喉结,下巴。
张无忌抱着杨过,仰着脸,脸上的表情,是七分陶醉,两分羞涩,还有一分的情迷意乱。
呼吸渐渐急促,杨过终于吻到了张无忌的嘴唇,那样的炽烈和火热,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提升了温度。张无忌不禁后退了半步,杨过紧跟着俯身向前。
张无忌退多少步,他就进多少步,直到张无忌的背撞到那棵大槐树上,退无可退,杨过这才满意了。
两人从口舌到身子都紧紧地贴在一起,毫无间隙。
虽然……虽然一直知道杨过和张无忌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侠侣,这么多天以来也听惯了他们的打情骂俏,但亲眼看到这么惊世骇俗的画面,喜儿还是禁不住心跳加快,面红耳赤,急忙转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现场。
回到房里,脸上的温度还未下降,喜儿一边暗骂他们两个不要脸,一边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好奇怪,两个男人为什么可以这样???爱么?喜欢么?真是不可思议……”
晚餐时,张无忌把饭菜端到她房里,温声笑道:“千姑娘,吃饭罢。”
喜儿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气道:“你怎么还可以装出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知你们今天下午在院子里干的那些事,当真羞死人了!你们都是大男人啊!”
张无忌见她还坐在床沿不动,阴沉着一张脸,以为她又要等到他出去之后才吃,无奈道:“好罢,我先出去,叫乐儿进来陪你,你慢慢吃。”
“慢……”见他转身就要离开,喜儿脱口而出叫道:“慢着!”
张无忌转头问:“什么事?”她居然会叫住自己,他暗中奇怪。
但喜儿自己也不知道叫住他要干什么,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马上改口道:“没事没事,你出去罢!”
张无忌见她一会像有事,一会又说没事,心里更加奇怪,但也不敢问她,转身关上门就走了。
看着窗外的身影走远,喜儿长长地松了口气,慢慢地走到饭桌前,端起碗筷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