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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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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禟还真带他走了。
天亮小贩们都出摊,俩人顺手买了杂七杂八不知道多少香喷喷的小吃,一路乱塞都没机会聊天。吃不完全挂马上,勾了一路流口水的孩子给他们送行。
他带奕誴过界碑的时候,天都黑了。
“你真跟我走,不怕被他抓回去让你一辈子读书,读到八十岁老死?”
奕誴酒醒了开始胆小。原本牙一咬心一横,随随便便踏过了界,心想奕詝哪可怕呀,又不会咬人,他都被罚到这份上了,想变本加厉也没辙。结果胤禟一说“读书读到八十岁”,真是比要了他的命还惨烈。上书房那是什么日子?小时候住宫里,大冬天曦光未见,闭着眼睛起床飘去啃书本就够受了,现在可是从自己府里赶过去,夏天日头长都要命了,几乎刚沾床就被扒拉起来,后头秋冬哪过得下去。现在他家孩子小,再过几年,老子儿子齐聚一堂……
胤禟瞅着他笑开花的一张脸转眼哆嗦成包子褶,有点闹心。
“你有点出息行吗,到外面跟在京里不一样,我不是带你吃喝玩乐去的。”
奕誴唯唯诺诺地点头,眼神总往来路方向飘,一看就是怕了想回去。胤禟以前欺负弟弟跟喝水似的,后来改了时间换了人面,砸“兄长”面子比吃饭还自在,没好性由得他出尔反尔,抻手扯了辫子在手里不许他跑:“我带你不是帮你逃脱读书,因为你有用!走都走出来了,现在回去他有心治罪还能饶了你吗?我去这趟无论把事儿办到何等地步回来都是要挨骂领罚的,总要推个受赏的出来!让他复你的爵,安官帽在你头上,我办不了的事全交给你!”
奕誴不适应他凶蛮霸道咄咄逼人的样子,也起了脾气,猛地砸开他的手:“对我发什么火?你乐意去!真不想受这份罪你大可以不去。小六,我是你哥,以前没大没小的我都忍你,得寸进尺啊!”
胤禟万分尴尬。瞪红的眼睛,竖起的眉毛,咬紧的牙齿,怒攥的双拳一时放松不下来,嘴角上下浮动,找不出合适的位置。
“我忘了……”
“忘了?”奕誴一手一边扯开他的脸皮,硬扭出荒诞的笑脸:“对你太好忘了我是你哥?早该给你点教训,让你再吼我!有种吼老四去!”
胤禟脸疼,眼里发酸,简直快哭出来了。他很想诚实地对奕誴说:我吼过老四很多次,无论你认识的这个还是没见过那个。尤其已经死透了骨头烂成渣那个,当面吼他皇位来路不正——倒是不曾有过的……
他这边跟奕誴兄弟交心不亦乐乎,急促的马蹄声踏破夏夜寂寥,汹涌而来。
奕誴真以为私自出京罪行暴露,奕詝派人抓他。大喊一声“哎哟我的老天爷喂”,刺溜上马扬鞭狂奔。胤禟从没见过他如此利索,眼都直了,心里也有点打鼓。近日光顾着和长毛耗精神,近处反而不留心。只闻说京畿治安日渐差了,不会碰上劫道的吧。他出师未捷,一不是死在黄河里,二不是战死沙场,被土匪马贼害去性命比上辈子的死法还丢脸,下地狱碰上八哥如何交代?
“没辙呀八哥,你弟弟我天生就不是得善终的命数。”
算了,他敢说这话非被八哥踹出九幽飘洋过海飞到洋鬼子家去,赶紧麻溜利索跑吧。奕誴个没义气的,平时装挺像样,真碰上事就他脚上抹的油多逃的快。为了表达内心的愤怒,他操马超过奕誴之后仍然不停抽鞭子——谁落后谁跟贼匪纠缠,或生或死实乃天命也。
后面马蹄声追得紧,越来越近。一声声凄厉的呼唤抽抽噎噎的,像是砍头断着半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恭亲王,您慢点。接旨啊,皇上叫您回京,速速进宫!”
他俩好不容易停马,传旨太监嗓子都快喊破了,说话一呛一呛的。胤禟不好意思,推搡奕誴,示意他去安抚,无缘无故得罪皇帝身边的人肯定不讨好。奕誴对他挤眉弄眼的,捏着嗓子往外挤声音:“直隶,直隶。”
胤禟心领神会,兼在来人里发现一张熟面孔,他放在奕詝身边的安德海。故意摆出不可一世的架子,正眼都不肯瞄过去,清清嗓子:“刚才逗逗你们,都不知道跑哪了?这儿是京城界还是直隶界。你们追得够卖命,太监出京啥罪来着?”
所谓“下马威”,蹦下马未及客套先吓唬人。来的俩太监匆忙给他跪了,虽然圣旨依旧捧得老高。大声疾呼:“此处仍在京城,贝勒爷送行不曾离京!”
够乖觉。胤禟挥挥手表示满意,眼睛却眯成了线,暗恨自己居然乖乖停下来。明明是谈好的对策,他急着赶到河南都没跟大拨人走,奕詝吃饱了撑的喊他回去。现在还有什么事能比黄河急比黄河重要?黄河泛滥才是一发不可收拾!
听了圣旨内容他更恨不得当没听过扭头即走。
奕誴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声音打颤:“小六你别急,千万别急。静太妃一贯硬朗,没事的,你先回去看看,兴许不严重。老四太担心了才说得严重,他那小题大做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胤禟怔怔扭过脸,表情变幻莫测。该怎样告诉奕誴,他跟静妃从来不熟……
奕誴被他木然的表情吓傻了,生怕他情急之下策马狂奔再摔出个好歹,拽着他共乘一骑。胤禟真想找棵树抱住不撒手。
“我不回去,黄河泛滥不等人。”
奕誴按着不许他扭,当众大喊:“小六我知道你心里乱,黄河是全天下的黄河,额娘可是你自己一个人的!”
恭亲王高尚无私仁人爱物的光辉形象瞬间挺拔饱满照拂人间,使人肃然起敬。
“还愣着干什么,开道回京!” 奕誴的气派也是皇家纷争磨练出来的,吼几个太监侍卫不在话下。说完也不知想哄胤禟还是怕他哭出来有损形象,随便从马鞍边摸出个早晨买的奶卷塞他嘴里,毫无余地。
胤禟被他拿甜腻糕点堵了嘴,吞不下吐不出,别说喊不出声,喊出来恐怕也没人听从。皇帝圣旨和兄长的决定摆在称盘里,他这颗真正掂量轻重缓急的秤砣哪有说话余地。双手都被反剪了,就差一捆绳子绑成粽子一团破抹布塞出花样。上辈子获罪拘押也没弄成如此狼狈。
奕誴是蠢货,奕詝比蠢货还蠢!还有静妃,早不病晚不病,非挑要命的时候病,回去先掐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