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琴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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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银生搬了凉榻在门楼里，两个人就躺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锦生就把去御园的事说了：“。。。。。你觉得怎么样？去还是不去呢？”锦生习惯的征求银生的意见。银生略一沉吟就询问道：“会不会很晚？”语气一顿又道：”如果很晚就不要去了！”
“不会太晚的，大概也就九点来钟，不过回不了学校了，他们那里到可以提供住宿。”锦生答道。
银生知道锦生素来有主意，只是吩咐她不要累着身体，不好耽误功课云云。只是心中难免酸涩，形容就带出了些许的消沉。锦生觉察出来后，又好言安慰他一阵，见他还是有些闷闷，知他心里不好受。就故意嗔道：“人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却撂脸子给我看！”银生那经得起这顶大帽子，忙低下语气哄她锦生只是不理，撅着嘴巴扮不乐意。银生无法，只好作揖拖着长腔逗她：“姐姐，小生失敬了！”锦生这才强禁住笑回他：“秀才，你个痴子！”完罢两人便笑作一团。
“都这么晚了，还不去睡？！都疯魔了不成！”东屋主卧传来刘书美清冷的声音。
两人相视一笑，锦生缩着脖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好了，回去睡吧！晚安！”说着站起了身。银生伸手拉下她，她不提防一个趔趄又坐回了榻上，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一个滚烫的吻封住了嘴。。。
锦生去见于泓的时候特意带了一盒从家里拿来的酸笋给她，于泓笑着称谢：“我最是喜欢这口，也只有家里能腌出这个味道了。”
“如果喜欢，下次回去给你多带一些来。”锦生道。
接着于泓就告诉她上班的时间及一些注意事项。锦生又问了一些细节的地方，两人这才散去。
戏校是封闭式管理，只有周末才能出校门，每晚是必点名的。锦生把离校住宿的申请递上去，因锦生是本是户口，是可以不住校的，批下来的倒也顺利。锦生拿着身份证，嘴角咧出淡淡的嘲讽：只这个时候有用了。
请寝室的人出去搓了一顿，锦生就正式的搬了出去了。崔鹤和陈情尤为不舍，锦生就安慰她们：“以后可能就周末不能回来，平时还是要回来住的，再说了，这不是天天还能见到吗？”两人想想也是，这才做了罢。私底下崔鹤红着眼圈说：“小生，你何苦把自己弄得这么累？！”
锦生挤出一丝笑容轻轻的说道：“小鹤，你知道我的家庭跟别人不一样，我都得靠自己。御园的待遇不错。”
崔鹤也一阵的默然，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那祝你旗开得胜。要是身体吃不消就不要干了。”
“嗯！我知道！”
自此锦生就御园学校两头奔波。
这个小班子取名紫云曲社。主唱牡丹亭，玉簪记，长生殿等经典生旦折子戏。拢共也就十余人，有旦两人，生角两人，净和丑都是兼职的另有完整小乐队一支，不过锦生发现多数时候客人都是点清曲。这其中大部分是锦生已毕业的师兄师姐，年龄都比锦生大不少，前些年昆曲没有市场，戏校的昆班也是十几年才招一次生。只有小楠和锦生是在校生。还有两三个是曲社的曲友，虽是业余，功力却是不凡。也经常邀请昆曲名角来串场。锦生就见过好几个教她的老师来过。想来也是非常无奈的，剧团演出少，效益也不好，这些名角也要吃饭，才不得已而为之的吧。那些师兄师姐们早见怪不怪了，他们大部分也是熬不住剧团的清苦才下海的。锦生也就跟着装糊涂，白天上这些老师的课时也是点滴不露。
总的来说，御园的工作还是非常轻松的。头几天没有排锦生的班，锦生就跟着生旦磨合，锦生为人谨慎谦逊，倒也很快融入其中。
不过越是这样，锦生反而更是谨慎。不时的往顾老师那里去充电。好在常演的剧目也是锦生从小就极熟的，倒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因着锦生现在还有课，有时候也会跟老师去剧团跑跑龙套，所以她只上周末的全天班，平时只是有约的时候才去，她倒也干得颇为得心应手。
只这一日，恰是个周三，锦生在上完吴老师的课后，打开手机就看到有五个未接电话，有于泓的还有御园的电话。在前段时间锦生就买了个手机，一是方便联系银生，另一方面也方便工作。锦生纳闷就赶紧回过去，刚一接通就听到于泓急急的喊：“怎么不接电话？打你宿舍也说你不在。”
“我今天上大课，没开手机，怎么个情况，这么着急？”锦生询问道
“赶紧来，有顾客专点你的，快点啊，来了细说”
“ 哦，我马上到”，在挂了电话之后，锦生就更纳闷了，有专点生旦的，司笛只是陪衬的呢。可是专点司笛就很少见了。
御园的常例，有私家曲晏和点曲两种方式。所谓私家曲晏就是客人可以预定小戏班在饭局的时候演出，可以点曲，大约时长一个小时左右。锦生发现这类顾客多数是附风趋雅主，要么就是纯粹为了提高宴请的标准，方便谈生意。就像昨天那几位是根本就不懂昆曲，锦生就听到有两个喝大的男人在抱怨根本就听不懂，只是为了面子不懂装懂。锦生暗暗发笑，昆曲本就小众，不是谁都能欣赏得了的，想早先那可是只给士大夫贵族们玩的高雅情调呢。
真正懂行的一般都是点曲的。
点曲就是客人可以单独点演员的，可以清唱，也可以互相交流，但要比外边曲社的档次高了是不少。而且不拘时间，只要提前约定即可。御园的顾客中的确有相当的一部分是非常懂昆曲的，只这部分人都自诩清高且有钱有闲，是不屑于去鱼龙混杂曲社的。所以偶尔他们也会在御园举行曲叙或拍曲或清唱，正是这批人的捧场，点曲也逐渐成了御园的特色。
锦生赶到御园才发现原来是王准来了，之前他也来过两三次，他是个很开朗的人，每次都会找锦生聊会天。说话也颇有些意思。是以锦生也没有什么意外了。锦生冲他打完招呼，就看到他旁边还有一个人，锦生看着面熟，思索了一下，原来就是上次救场的时候来的那位先生，只是姓甚名谁她确实打死也想不起来了。正在费力纠结的想着，就听到那个人轻笑说：“何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日就不认得徐某了，”锦生抬眼就看到一双有些戏谑的眼睛，她的脸腾的一下涨得通红，忙尴尬笑道：“哪有哪有，没忘没忘！”于泓看了赶紧从旁边解围：“两位要听什么曲？锦生感激的看了于泓一眼，赶紧打开包拿出素绸绣西府海棠的笛袋来，取出应调笛子，又从包里拿出一条棉巾爱惜的擦拭了吹孔和笛身，方抬起头来以眼神询问两人。
“ 阿生，就捡你拿手的吹几首就行。”听到王准的话，锦生暗自无奈，第二次见王准时，这家伙就跟着于泓叫她名字，她忍着没有抚额：老兄，我跟你不熟好不好？不过到底还是随他去了。
“徐先生呢？”他上次对昆曲兴趣怏怏，锦生就特地询问了他
“我没意见”徐兆申对上锦生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锦生略微有些不自在，他的眼睛怎么说呢太深邃，看不透。锦生暗忖要离这等腹黑深沉男远一些，不过转念又想她又怎么会和他们这种人搭上界呢。这样想着，神色就恢复了惯常，眼神也清亮十分的回望了他一下，看到他的唇角微微的翘了翘，锦生也回了他一抹微笑。
旁边于泓和王准不知这厢两个人已经用眼神过了好几招，犹自争论着新来的小旦的唱腔身姿。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顺便还夹杂唱腔，是朝元歌，锦生略一思索执起笛合了上去，于泓瞄了她一眼就跟了上来，王准就用手在几面上拍起了拍子。一曲毕，于泓含笑道：“献丑了。”王准拍手叫好，连徐兆申脸上也露出赞赏的神色。锦生也感叹果然是楚晶老师的亲传弟子，名不虚传哪。
“不如就奏玉簪记吧？”锦生灵机一动，“即以开了头，就来个整套的琴挑也挺好的。”主要也是锦生非常擅长。
“不知是怎么个剧情，好歹你们都是内行，只我一个门外汉了."徐兆申轻笑，英挺的脸上似乎也熠熠发光。
于泓笑着说：“琴挑是一出颇费功夫的生旦戏，是讲落第书生潘必正寄居女贞观中，得遇道姑陈妙常，这家伙就起了心思，一晚，听到妙常在弹琴，就上前以琴声挑之，想着妙常妙龄女子，偶遇风流帅哥，哪有不动心的，就如此私定终身了。”说完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自己倒自顾笑起来了。
“于泓，你想到什么好笑的了”王准好奇的问。
剧团现在当家的青年演员大多都和于鸿是同学，锦生能和于鸿认识就是因为楚晶老师从艺三十周年的专场演出。那是锦生去跑龙套，就听到他们同学间互相打趣，缅怀青春。锦生想，难不成她自己也是想起了那个桥段？她不由的忍俊不禁。
两个男人被搞得莫名其妙。就听到于泓笑嗔说：“阿生，你知道我笑什么？！！”锦生睨了于泓一眼，眼角含笑，慢声道：“我怎不知道你笑什么！”事情是这样的，这于泓最初上戏校是工小生的，开蒙就是琴挑。因这姐姐长的身材欣长，星眸俊颜，当时都不过十四五，偏与她搭戏的是个因好奇而反串的同学，愣生生把个妙常妹妹迷颠三倒四，那哥们也有意思，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掩面故作害羞状的逗她：“潘郎，潘郎，你就从了贫尼吧”把于泓气的牙根痒痒。终有一天，这陈妙常又当庭调戏潘必正，被潘必正狠狠修理一番。于泓的大名也就此传开了。
看到两个女人打哑谜，王准急得不得了：“阿生，你快说怎么一回事嘛”
“这你就问于泓好了”这可是于泓那时闻名整个戏校的段子，她可不能抢了她风头。说完歪头调皮的睇了于泓一眼。于泓佯怒狠狠的瞪了瞪锦生。锦生马上委屈的说：“是你引起来的 ，偏还要威胁我！”神情颇多怨念，眼里却全是促狭的笑意。回头就冲着王准说：“你是不知道我们于泓姐姐是多么的彪悍啊。”就不怕死的把段子快速的讲了一遍。
“于泓，你还真是彪悍！”王准笑的直不起腰来了。一边还翘起兰花指学着：“潘郎，你就从了贫尼吧”
“何锦生，你皮痒了！”于泓柳眉竖立，面上绯红冲她嚷。
“呵呵，好了好了，我错了，不闹了，我给大家吹曲。”锦生赶紧陪笑道
“那妙常也是个妙人！”徐兆申也笑道，还别有深意的看了锦生一眼。锦生只顾安抚于泓，就没有注意到徐徐兆申的眼神。
经过这么个插曲，气氛活泼了不少。等锦生把曲子吹完。就听到服务员进来对徐兆申说：“徐先生，宴席摆在了涰芳厅了。”“知道了，先温上花雕。”他吩咐道。
锦生抬腕看了看表。就望向了于泓。
“王准，徐总，今天就到这里吧。”于泓笑道，“改日有机会再聊”
“于小姐，徐某已摆下薄酒，”徐兆申说着站了起来，“于小姐该不会不赏脸吧？”面带微微笑的望向于泓。于泓正想拒绝，忽然想到王准那天跟他说的话来，忽的打了个机灵，只是。。。。她掀眼瞟了锦生一眼。锦生微微的摇了摇头，脸色也一片素白，全无方才的神采飞扬。她顿了顿神色为难道：“只是御园有规定。。。。”话未完就见徐兆申拨了一串电话，醇厚低沉的声音响起：“蔡庭，我请御园的于小姐和何小姐吃饭，没有问题吧？”电话那头隐约的声音传出：“徐总，没问题。有什么事再给我电话。云云”等收了电话，回过头依旧笑容满面：“于小姐，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
“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于泓望了王准一眼，王准朝她挤挤眼。于泓又狠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事！
锦生这边麻利的收拾好东西，把包背上。心里衡量，是装傻开溜还是一起去？那个徐兆申眼神太犀利，她不是很喜欢，而且能量太强大，还是离远点，省的炮灰。想了想还是开溜吧。正准备开口告辞，就听徐兆申低沉如暮鼓的声音传入耳内：“何小姐，莫非还有什么顾虑？”锦生暗自翻了翻白眼：“这男人是警犬么。”看了今天跑不掉了。如此想着面上就从容起来：“让徐先生破费了。”徐兆申脸上出现了一丝讶异，但瞬间就恢复了惯常神色。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琴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