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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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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张子楚,回去之后,瞌睡起来,和衣倒在床上一觉到日上三杆,醒来之后被乔潇白取笑了好一阵,说是这么大还睡懒觉云云,张子楚心里记挂着昨夜容先生改过的那篇文章,也没搭理他,乔潇白自觉没趣,也就不再理张子楚。
吃过饭,张子楚便回了屋,坐下来把那篇文章细细一看,顿时一身冷汗,只见容先生改过之处,字字珠玑,比他所写,高明不知多少,更兼立意,明显上升,他所阐述,仅只于个人小节,而容先生这一改,“不知戒,后必有”这六字中竟也暗含国之大道。
回想当时他暗暗得意,自以为高明,此时张子楚心中大惭,对容先生敬佩之余,也不禁暗责自己夜郎自大,擦去冷汗,摸摸紧贴于心口的竹叶,暗暗发誓,定要学有所成。存了这番心思,兼之竹叶之中便隔三五日,便传出陶然的声音,话虽不多,却总多半是问学业,张子楚见陶然如此关心他,从此更是废寝忘食,发奋读书。
只是他每晚三更到书阁去,久而久之,便养成了晚睡晚起的习惯,引起了乔、朱等四人的注意,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书院那位比院长更神秘的容先生为他开小灶,顿时大为妒嫉,纷纷跟着去向容先生求教。
那天晚上,容先生大发脾气,把五人通通赶了出去,五人垂头丧气,第二天见了院长才知道,容先生最厌人多,没奈何,五人一合计,只得取了个巧,每晚仍是让张子楚一人去,只是带上其余四人所作的文章,请容先生指点一下便可。同张子楚一样,那四人一见到容先生修改过的文章,顿时愧得连汗也出来了,打那以后更是用功读书等等暂且不提。
如此过了七七四十九天,这一日入夜后,张子楚照例坐在桌前,冥思苦想,准备将近日的一些心得总结出来作一篇文章,交给容先生。正要落笔时,蓦地紧贴在胸口的竹叶一阵发烫,陶然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呆子,快把竹叶拿出来。”
这些天来,竹叶里的陶然总是呆子呆子地叫,张子楚原还有些奇怪,因为陶然从不这般叫他,听多了,也习惯了,竟从不曾想过竹叶里与他说话的并不是真正的陶然,自然也更不会想到虽然不是真正的陶然在对他说话,但那些话却确是出自陶然的授意。
这时听到竹叶里的陶然在叫,他自是不敢怠慢,手忙脚乱地把竹叶从心口拿出来,正要说话,蓦地烛光跳了两跳,他眼前一花,竟见到陶然正站在他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陶、陶大哥!”
“呆子,多日不见,可曾想我?”陶然抿唇一笑,眉目间竟是一片妩媚。
张子楚乍见陶然,早已是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哪曾察觉到这一点异常,傻呵呵地笑了一阵,搓着手道:“陶大哥,你这是什么神通,一眨眼就出现……”
“你想知道,过来啊。”
陶然,不,应该说是变做陶然模样的月弦儿,伸手向张子楚勾了勾手指,张子楚见他言语亲密,与在竹林时大不相同,不禁微愕,一时倒也不曾多想,欢喜地凑上前去,冷不防月弦儿在他面颊上亲了一口,把个张子楚吓得一跳三丈远,捂着脸嗫嗫道:“陶、陶大哥,你怎的……”
“呆子,你不喜欢么?”月弦儿虽是变做了陶然的模样,可他素日里的言谈举止与陶然大不相同,此时虽是有意模仿,到底学不来陶然的淡泊从容,单只这语气,就已经显得过份柔媚。
张子楚一下子就红了脸,往前走了两步,突然一个机灵,赶紧又退了回去,讷讷道:“陶大哥,你莫试我,你素来最厌轻浮,我……我心中虽爱你,却也敬你,万万不敢再冒犯于你。”
原来,张子楚虽发觉此时的陶然性情与往日里大不相同,却怎也想不到真假上去,他心中牢记着当初在竹林,每当他有心与陶然亲近,总见陶然不悦,张子楚不明所以,战战兢兢也不敢太过份。这会儿陶然突然主动亲近,还言语挑逗,他也只当陶然有心试他,若他一个冲动,岂不是又要把陶然气走。
月弦儿见张子楚十足呆相,肚子里都要笑翻天了,暗忖这书生看上去又呆又傻,既不识情,也不知趣,倒不知潇湘子究竟看中他哪一点,如此维护于他。其实像月弦儿这样生来半步就不曾离开凤凤山的小妖,哪曾见过几个人来,他只当凡人好骗好欺,却不知道陶然曾在人间游历近百年,那奸诈、势利、自私、无良之人见过不知多少,也有那才貌出众、言语风趣、举止风流之辈与之结交,无论是善人恶人还是那不善不恶的人,多是心眼活络,有利则趋,有害则避的精明人,反倒是像张子楚这样面目俊秀、心思单纯的人才是难能可贵,这样的人,容易认死理,一旦认定便不轻易更改。
陶然几度出手救下张子楚,原不过是抱一抹善念,也不忍见月弦儿误入歧途,后来又误以为张子楚生性轻薄,大为不悦,只是相处月余,发现张子楚其实心思单纯,所谓轻薄之举,多半是出自内心喜欢,他在不知觉间,竟也有些心动了。
月弦儿不知其理,只当他二人是一个呆,一个傻,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肚子里虽是笑翻,心中却隐隐有些怪异感觉,寻思着,怎么也是他与这呆子先结了一段缘,如今见这呆子心心念念都是陶然,完全把他忘在了脑后,嘴一撇,他生气了。
“呆子,你过来!”
张子楚见他突然变脸,一头雾水地挪了过来。
“陶大哥,我又说错什么了?你骂我好了,莫要生气,我……我一定改……”
月弦儿见他三句不离“陶大哥”,更是生气,他倒忘了是他自己先变做陶然的模样来骗张子楚,一把揪起张子楚的耳朵道:“谁是你陶大哥……”
“哼!”
蓦地,一声冷哼,如一声惊雷在月弦儿耳边乍开,月弦儿一惊松手,退了几步左右一望,脸色微变。
“呆子,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找你。”
话音未落,张子楚只见眼前又是一花,面前已是空无一人。
“陶大哥,陶大哥……”
他忙对着竹叶连喊了几声也无人应答,这才垂头丧气知道陶大哥真的走了,叹了一会儿气,突然又想起陶然临走前留下的一句话,顿时又精神起来,嘿嘿一阵傻笑,期盼着陶然下一次再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