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烫手的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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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时，你慢点吃，这饼不能吃多了，不然会腻着的。”卓宁递了一杯茶给又抢了一个月饼在手里的年轻人。
曹时接过，一饮而尽，笑道：“卓宁，你这里不仅这饼好吃，茶也好香。”
“怎么不叫姐姐了，我可比你大呢。”
曹时嘻笑：“只大一岁，不算大。我家里姐姐太多了，可不想再多一个。”
卓宁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笑骂：“小没良心的，刚才是谁叫姐姐救命的。早知道就把你丢给那一大群人，看你拿什么来赔人家的庄稼。”
曹时将头凑天卓宁眼前，笑道：“你不会这么狠心吧？啊，我忘了，最毒妇人心。那年我好心救你，你却是毫不客气地给我了一拳的，打得我胸口好几天都痛呢。”
好看的凤眼近距离地盯着卓宁，乌黑的瞳仁里，一闪一闪的，不知是月光还是烛光，闪得卓宁心跳了一下，不由伸手将越凑越近的脑袋推远，骂道：“真能扯。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又离家出走？一个人黑灯瞎火地跑山沟里来，真够大胆啊。怎么，你爹揍你了？你娘骂你了？还是跟你媳妇吵架了？”卓宁边说边打量他，这小子比她小一岁，她都嫁两回人了，他应该娶妻了吧？
曹时懒懒地往后一靠，半天才道：“我不是小孩子。”
卓宁扑哧一笑，“通常小孩子都说自己不是小孩子。”
话音刚落，曹时突然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前，低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要不要试试？”
他握住她胳膊的手掌强壮有力，个子也比她高出很多，卓宁被迫仰头看他，他这个样子，有种莫名的气势，确实不像是小孩子了。
见卓宁呆怔，曹时哈哈大笑：“哈哈，吓到你了，看你还敢再充姐姐！”
啊？卓宁反应过来被他耍了，愤愤地瞪他，惹得他越发笑个不停。
卓宁挣脱他，转头叫红绡把月饼和茶都拿走。曹时见状，赶紧拦下，软着声音央求道：“别拿走，再给我吃个吧，我一天没吃饭了呢。”
没吃饭活该，谁叫你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真是青春期叛逆。想了想，叫红绡去厨房煮了碗汤面来，“吃这个吧，月饼只能当点心，当不得饭。”
曹时接过，默默地吃起来。他吃东西虽然快，但很优雅，不知为何，那沉默不语的样子，有些伤感似的。
卓宁心里不由一软，柔声劝道：“天快亮了，你就赶紧回家去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离家出走呢？你这一走，家人该多着急啊。”
曹时不语，吃完面，抬起头来，朝卓宁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长眉飞扬，凤眼含笑，月光下难掩朝气蓬勃。“我要听你的话，有什么奖励？”
奖励你个头！卓宁瞪他一眼，“为了救你我花了五百钱，你又吃了我两个月饼，一碗汤面和一壶茶。我们萍水相逢，我救你于危难，又有什么奖励？”
曹时笑意浓浓，“上次我给你的玉佩呢？”
啊？那个早被卓宁扔到哪个箱子底了，谁还随身带着啊。
曹时低头看了看卓宁腰间的玉佩，皱眉：“你没戴？”
“我自己有，干嘛要戴你的？”
“我不是叫你来长安找我吗，你怎么不来？”
“你叫我来，我就要来啊？再说咱们又不熟。”
曹时敛了笑，目光沉沉看着卓宁，看得卓宁心里有点发毛，她也没说错什么啊，本来就不熟嘛。
曹时不知想到什么，眼里暗涛汹涌。卓宁刚想说，天快亮了，送客。他突然俯下头来，照着卓宁的脸颊就咬了一口。卓宁痛得叫了一声，刚要回敬他一拳，曹时已放开她，大步朝门外走去，“咣”一声踢开了门。
这小破孩儿！到这儿撒什么野！她是欠他的，还是欠他的？
卓宁捂着脸，气乎乎地看他翻身上马，飞驰而去。
转头，燕昔站在她身后，挑眉问：“追？”
卓宁摇摇头，一个乱发脾气的小孩子，难道追上他揍一顿？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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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君，宁君，快出来，有好消息。”卓宁一夜没睡，白天里补觉，正睡得迷迷糊糊呢，窗外有人不住嘴地叫她。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卓宁闭着眼抓起一个靠枕扔出去。
“哎哟”，窗外一声轻呼，随即变成嘻笑，“宁君，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进去了？”
卓宁抓抓头发，认命地爬起来，胡乱披了件衣服，过去开了门，半闭着眼倚在门框上，怒道：“东方朔，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一瞬的寂静后，爆发出一串大笑，卓宁被惊得睁开眼，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话，这话以前说说没什么，可这是在古代，一个女子这样说，好像有点太豪放了，特别是看东方朔捂着肚子笑到打跌的样子，卓宁的脸不由有些发烫，瞪他一眼，转身就要回屋。
东方朔赶紧过来拉住她，忍笑道：“好宁君，我不笑了。真有好消息告诉你呢。”
卓宁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下，“说吧，到底什么好消息？你当大官了？”
“呵呵，虽没当上什么大官，但差不多了。我见到皇上了。”东方朔笑嘻嘻地说。
“哦，就这事？”卓宁白他一眼，你这个汉武帝的宠臣，见到皇帝有什么稀奇的，早晚要见的嘛。
“不是宁君叫我去公车投书的嘛。我按你说的，把自己夸耀一番，本只为取乐，想皇上哪会喜欢如此不端的策论。哪知皇上却亲笔点了我，让我在公车署待诏，我听宫里人说，皇上看了我的策论，乐得哈哈大笑，可见皇上也是风趣之人。如此我就在公车署等着了。谁知皇上却不召见我，我等啊等啊，整天跟一帮给皇上养马的侏儒呆在一起，快把我闷死了。”东方朔说到这儿，故意停下来，招手让红绡倒茶。
卓宁这时也醒了，正听得有趣，见他故意磨蹭，于是说：“你这小子，肯乖乖等着？”
“宁君真我知己也。”东方朔哈哈笑，凑过来道：“我当然不会在那儿白等着，一天我吓唬那些侏儒说‘皇上说你们这些人既不能种田，又不能打仗，更没有治国安邦的才华，对国家毫无益处，因此打算杀掉你们。你们还不赶快去向皇上求情！”侏儒们吓坏了，哭着喊着拦了圣驾求饶。皇上莫名其妙，问明原委，就召见我了。”
“那你见了皇上，又是怎么忽悠他的？”
“忽悠？庄子有曰，南海之帝曰忽，北海之帝曰攸……”
“得得，你快说怎么跟皇上说的吧。”卓宁打断东方朔的话，这家伙博通古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皇上问我为什么吓唬侏儒，我就说，我是不得已才这样做的。株儒身高三尺，我高九尺，所挣俸禄却一样多，总不能撑死他们而饿死小臣吧！皇上如果不愿意重用我，就干脆放我回家，我不愿再白白耗费京城的白米。要说这皇上当真是胸怀海内，无所不包，我这样说他也不生气，反倒捧腹大笑，直说我有胆识有智谋又有趣，当下命我待诏金马门。”
“呵呵，那倒要恭喜你了，东方大人。”卓宁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
东方朔笑道：“读书人谁不想报效朝廷，施展抱负？不过我之所以去上书，还要多谢宁君敦促。”说着，也向卓宁行了一礼。
两人礼毕，相对哈哈大笑。
东方朔陪卓宁吃了早饭，兴冲冲赶去金马门待诏去了。
这日，卓宁和红绡燕昔去山上捡板栗，回来时见曹时闭目倚靠在她家门柱边，半垂着头，夕阳雕刻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有种莫名的寂寥悲伤。
他抬头看她，好看的凤目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却又隐藏着一丝脆弱，像是受伤的小兽，只因过去太张牙舞爪，如今受伤却让人更加不忍似的。
卓宁的气早消了，当下冲他一笑，“要不要吃烤板栗？”
曹时的眼里，慢慢洇上欢喜，终于扬唇，“我可不会烤，你烤给我吃。”
卓宁白他一眼，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大家围坐在院子里，火盆里传出噼哩叭啦的声音，烤栗子的香味扑鼻。卓宁将烤好的板栗剥开，放到一个小盘子里，递给曹时，他接过默默吃起来，也不说话。
“这么不开心，有什么烦恼？”卓宁推推他，问道。
曹时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就是想不明白，既然说我长大成人了，要我当家，为何还要处处看祖母的脸色？她要不高兴，我就什么事也做不成。偏偏我想做的事，她没有一件喜欢的。她喜欢的那些，我又打心底里不喜欢。我想改变，想要一个新气象，却处处受制，连我的人……真真气死我了。”
曹时丢了一个板栗进嘴，狠狠地嚼着。
卓宁笑道：“敢问你家祖母多大年纪了？”
“七老八十了。”
“那你呢？”
“十八。”
“那不就得了。曾经有个伟人说过，你们年轻人，就是早晨七八点……哦，就是早晨的太阳，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明白不？归根结底是年轻人的。你急什么呢？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但你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曹时双眼发亮，炯炯地看着卓宁，嘴里却说：“什么你们我们的，说的好像你是七老八十一样，难道你不跟我一样年轻？”
卓宁把头一扬，道：“我呀，跟你可不一样。我才不会自己生闷气呢，自己气死了，别人也毫发无损，多不划算。你这样聪明的人，也会做这样不划算的买卖？”
曹时瞪她一眼，“再没有比你会做买卖的了。开解人也要给我挖个坑，合着我要是不听你的，就是笨蛋啰？”
卓宁一本正经道：“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曹时夹了个刚烤好的板栗丢到卓宁手上，烫得卓宁左手倒到右手，右手倒到左手，嘴里大呼：“好烫，好烫。”
曹时一把打掉板栗，怒道：“笨蛋啊你，烫不会丢掉！”
卓宁呵呵笑：“烫手的栗子，要是人人都丢掉，那可吃不到了。总能等到合适的温度下口的，关键看谁能坚持住。”
曹时拉起卓宁的手，皱眉看着烫得有些发红的白嫩手掌，若有所思。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烫手的栗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