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骄阳暖暖

36、Vol`33

　　“凉凉，你妈妈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上次去医院看的时候医生说她有些体虚，要去医院调养一段时间，我们打算明天就走，住院手续已经办好了……还有，你二姐家今天晚上没人，你过去陪她住一晚，明天早上再回来送你妈。”
　　“凉，凉，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又是一声闷雷响起，楼道里的声控灯被突如其来的雷声炸的骤然亮起，照的楼道里无比明亮。
　　灯光大亮，只见辛凉站在家门口，手握在门把手上不停的颤抖，腿一阵阵的发软，牙齿磕到一起发出细微的声音，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手腕上的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辛凉咬着下唇不敢动，只怕自己稍微移动一下就会跪倒在地。
　　半分钟后楼道又陷入一片黑暗中，辛凉仍旧站在原地没动，大脑一片空白。

　　是谁说，拉了你的手，就绝不会放开？
　　是谁说，决不后退？
　　是谁说，不管怎样我都会继续坚持下去，不管天有多高低有多厚？

　　我是辛凉，你是谁？
　　是那个会拉着我的手偏头对我笑的人么？
　　是那个会在我打架的时候慌忙的拉住我的人么？
　　是那个会拽着我的裤脚蹲在地上眼睛晶亮的人么？
　　是那个抱着我笑的眉眼弯弯的人么？
　　是那个因为我哭的手足无措的人么？
　　是那个在操场上跑的气喘吁吁，被我拉起手冲向终点的人么？

　　我要的，你知道么？
　　我想的，你明白么？
　　我念的，你记得么？
　　我承担的，你承担的了么？
　　不怕受伤么？
　　不怕后悔么？
　　不会恨我么？
　　最甜蜜的话，是我爱你。
　　最无力的话，是对不起。
　　最苍凉最蛊惑人心的话，是我爱你，但对不起。

　　那个时候，她坐在地上哭的满脸狼狈的时候，她双手撑着地板任由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的时候，她看着她撕心裂肺的叫着凉，不要不要的时候，像是全世界都就此毁灭一般。
　　也或者，那感觉远比此强烈。
　　那个人穿着你熟悉的衣服，梳着你熟悉的发型，用你熟悉的微笑和熟悉的嗓音对你说出冷漠绝情而不熟悉的话语，然后，那个人毫不犹豫的转身，毫不留情的越走越远。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可是呢？
　　可是，那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翻出哪张化验单的时候，从电话里听到CML名词解释的那个时候，看着至亲至爱的人面色蜡黄了无生气的倒在你面前的时候，在被告知从你生下来开始就最亲最好最爱的人将要离去再也不回来的时候，明明不该承担却强忍着不告诉别人自己扛的时候，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哭着哀求的时候，那是什么感觉？
　　你体会过么？
　　心如刀割？
　　已经疼木了，哪里还有心呢，哪里还会疼呢，哪里还能感觉到“刀割”呢？
　　是什么感觉？
　　是你站在十二楼的楼顶向下看去，恨不得一跳了之却被无数的人无数的事无数的压力责任所牵绊，是你明明难过心痛的要死却还要硬撑下去，是你觉得自己的心自己的肺自己一切的一切已经被填满了却还要硬生生的往肚子里咽。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办？

　　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没有分手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
　　辛凉还是辛凉，昭阳还是昭阳。
　　还可以有各种各样理所应当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宠着她哄着她宝贝着她，即使妈妈生病也有个人来分担来扛，这样不是很好么？
　　何必呢，何必逞强，何必因为这就放手？何必要自己一个人苦苦承担？
　　因为什么？
　　只因忠孝自古难两全。

　　此时此刻，窗外狂风骤雨，电闪雷鸣；楼道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而在那道厚厚的防盗门后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那女人在哭，哭的声嘶力竭，声音尖锐刺耳。
　　她一边哭一边大喊着，“我死了怎么办？我死了她怎么办？！她是我的命啊！我死了她怎么办？！我死了谁来照顾她？我不放心，我不放心呐，我的女儿，她是我的女儿啊，她才那么小，她还没成年啊！我死了，我死了她怎么办？”
　　然后，门内传来此起彼伏的哭声。
　　辛凉单手撑在水泥墙上，克制不住全身的颤抖。刻意被调成振动的手机嗡嗡作响，屏幕一亮一亮的，显示的是辛越的电话。
　　辛凉知道自己不能再多留了，于是在一片黑暗中，她扶着墙慢慢的朝着楼下走去，手机仍旧在振动。
　　嗡嗡，嗡嗡。

　　眼前一片模糊，像是洗澡的时候雾气附着在玻璃上一样，泛起氤氲。
　　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阵阵的眩晕。
　　辛凉捏着手机，看着屏幕亮起来又暗下去。
　　长方形的手机屏幕上，那黑发女生的笑脸也跟着一亮一暗的，她的眼睛那么的明亮，嘴角高高上扬，笑容那么的灿烂，还有唇畔的小酒窝，也显得俏皮可爱。
　　然而一个小时前，这个可爱的女生瘫坐在地上，哭的那么伤心。
　　就想那么精明干练长发飘飘的妈妈，会在半个小时前由小姨搀扶着从楼下的理发店里颤颤巍巍的走出来，头上光秃秃的一片。
　　白血病，血癌。
　　因为要做化疗，所以头发会掉光。
　　与其掉光，不如剪光。
　　辛凉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妈妈，那么强势骄傲的妈妈，却像个几十岁的老人一样由人搀扶着慢慢走回家，她的脸色蜡黄灰败，没有一点血色，眼睛也是浑浊不堪，身上的皮肤皱巴巴的，唯一光新闪亮的就是她的光头。
　　她明明要哭了，却还要强忍着摆出笑脸。
　　妈……
　　辛凉咬着牙，硬是没让泪水流出来，手上不自觉的用力。
　　“啪”
　　翻盖的紫色手机硬生生的让辛凉从中掰断，屏幕上那黑发女生的笑容定格，然后渐渐暗淡下去。
　　辛凉一阵失神，一个踉跄被绊倒在单元门口
　　外面，雨瓢泼的下，电闪雷鸣间，辛凉跪在地上，手里拿着残存的半截手机，任由雨点水一般的泼在身上。
　　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巧克力色的短发被雨打的一缕一缕的黏在脸上。
　　她咬着下唇闭着眼，终究还是忍不住，发泄一般的放声大叫起来。
　　“妈——妈——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啊！！”
　　女生双膝跪地，双手握拳大力的锤在地上，细沙和碎石就这样咯入她的手背手指。她左手还缠着纱布，然而已经有了血迹蔓延出来，染红了纱布。

　　我可以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不骂人，我乖乖呆在家帮爸爸做饭，我帮你收拾屋子，我可以洗衣刷完，我可以不吃披萨不吃汉堡，我可以不坐私家车不要零花钱，我好好学习，我乖乖念书，我不惹你生气，这样的话，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求求你，活下去，活下去，我求求你……
　　我不要你死，我真的……真的不想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