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尾声 ...
-
一颗充盈着生命之源的星球。汽化的玛娜在天空中拖出一条长长的彗尾，厚厚的大气包裹住蓝紫色的星体，营造出一片温和的乐土。这颗美丽的彗星，即是名为迪利斯·卡兰的存在。
在一万多年以前，这里曾经是妖精们的故乡；而近八千年来，纯血统的妖精几乎全部生活在阿瑟利亚，这里成为了半妖精聚居的地方。
并未像大树的移居地那样遭受文明的覆灭，迪利斯·卡兰始终平稳地向前发展着。因为在此生活的是能直接利用玛娜的种族，科技并未受到特别的重视，研究的目的多是如何改善人们的生活。
然而，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战争在两大国之间爆发了。漫长的战争吞噬了无数生命，诞生出数不尽的悲伤和仇恨。到后来，已经没有人知道战争最初的理由是什么，也不在乎什么正义是非，只是将对立国的所有人都视为仇敌，麻木而机械地重复着无情的厮杀。
旷日持久的战争中，第三大国艾琉西昂与诸多小国也不可避免地遭到殃及。渴望和平的艾琉西昂无力阻止被血海深仇蒙蔽了双眼的同胞，只能尽力为自己的人民守住那块中立的土地，并密切关注着战局。
略处劣势的帕雷斯古多拉，比起敌国帕雷斯塞达姆，更多地看到自己的领土和手足被蹂躏的惨状。帕雷斯古多拉的大将班迪亲眼见证了大量生离死别，痛心疾首地暗立誓言——要为祖国的人民结束战争，无论如何都要使他们享受和平。
在遭受过帝君铁蹄的地方，他在组织救援之余又多投出一份注意。在寒冷破败的角落，他发现了两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被逃亡的双亲抛弃的女孩梅露荻亚，以及父母被敌军杀害的男孩迪奥士。
班迪收养了这两个孩子。数年后，十三岁的他们开始在不同的领域显示出过人的天资。梅露荻亚对于数理科技的理解力超群，迪奥士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堪比久经沙场的战士。对于他们，班迪从不吝惜自己的赞扬，他从两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战争结束的希望。
十四年后，梅露荻亚和迪奥士已经分别在自己的领域展露头角。梅露荻亚成为魔科学兵器研发部门的核心科学家，迪奥士在军队中的职位不断上升。在长寿的半妖精族群中，他们的年龄相对他们的地位算得上是相当年轻。
然而在这些年中，战局的倾斜更为明显。在梅露荻亚努力制造名为魔导炮的终结武器时，班迪与迪奥士领导的军队正在节节败退，帕雷斯塞达姆军已经逐渐接近了帕雷斯古多拉军的大本营。
北鲁帝卡要塞沦陷、水上都市巴齐斯沦陷、平原东北军全军覆没、两万余人的军队只有数百人幸存……只会带来国土被蹂躏结果的城下之盟被将军狠狠拒绝，一发重炮击毁了他们所在的营地。千钧一发之际，班迪推开了义子，自己却被压在废墟之下。
悲痛欲绝的迪奥士赶到洛基魔科学研究窟，找到了正独自焦头烂额的梅露荻亚。他向她传达了义父的遗志：发射魔导炮！
然而梅露荻亚攥紧胸口，喘不过来气似的摇了摇头。身为开发者的她比谁都要清楚，现在的魔导炮有着一个致命的漏洞：为追求效率，力量抑制的系统设计被推后了。也即是说现在的魔导炮一旦发射，威力巨大的它将陷入无限吸取玛娜的失控状态，最终整个星球都将被耗竭。
她对迪奥士保证，只要再有两天时间，她就能将此修复。然而刚从战场归来的迪奥士清楚，如果不立刻采取措施，国家在一天之内就会被攻下。心急如焚的他，向梅露荻亚恶狠狠地掷出了不久前才被抛给他的质问：难道忘记了父亲的恩情吗？
梅露荻亚僵在了原地。她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幼时，突然有一天，父母都从身边消失、家也化作一片瓦砾时的那种惊恐与孤独。是一个留着可怕的胡子、却有着温暖的大手和笑容的男人将她抱起，重新给予她一个幸福的家。从那以后，她即是为了报答义父的恩情而不断成长，义父的愿望对她来说就是一切。但这颗星球的居民连同他们自己在内，是绝无可能在失去玛娜的世界生存，她一时陷入两难之中。
迪奥士又何尝不面临着痛苦的抉择？父母被杀以后，他带着刻骨的仇恨成为了一名军人。于他有大恩的班迪告诉他，他的目标是迪利斯·卡兰的和平，幼时的迪奥士也似懂非懂地接受了。然而在共同作战中他逐渐意识到，义父渴望和平不假，但他为之拼命的原初动力，却是让帕雷斯古多拉的人民脸上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如今，国民的死伤已经过半，对方想必也损失惨重。有了如此之深的恩怨，倘若战败，余下的国民只会遭到无止境的压迫和痛苦，义父的梦想就永远只能是梦想，而他自己又怎有颜面去面对那无数亡去的灵魂？
不发动魔导炮，下场也是不堪设想的凄惨。与其如此，他宁愿相信梅露荻亚是在危言耸听——不，他也知道她所说的是事实吧。只是比起惟独本国遭殃，他无论如何都想让帕雷斯塞达姆也付出代价，偿还又一次夺去至亲的血海深仇。
于是，趁着梅露荻亚发愣的关头，迪奥士抢前一步，狠狠按下了魔导炮的发射按钮。
梅露荻亚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能量填充达到标准的瞬间，首当其冲的两人的气力如破了孔的沙漏般飞快逝去。跪倒在地的两人看着墙上的玛娜浓度指示仪的指数迅速下降，艰难地彼此述说造成这一切的并非制造和发动兵器的他们，全部都是战争的错。
很快，连呼吸都变成一件痛苦的事。他们静待着死神的降临，准备着在地府承担将整颗星球毁灭的罪责。
灭绝性的魔导炮从帕雷斯古多拉的王城发射出去，准确地命中了千里之外帕雷斯塞达姆的王城。霎时间，决绝的业火燃尽了繁荣的都市，无尽抽取玛娜的兵器依旧在不断榨取着己方国民的生命之源，以将另一群生命送入恒久的终焉。
洛基魔科学研究窟，玛娜的指数已经降到最底。忽然，外边传来一阵响声。对于有多层隔音设施的这里，一般的声音是无法传进来的。但会为此声音感到惊讶和不安的人已经不在了，唯有仪器的指针颤抖了几下，开始缓慢而持续地上升。
不久，沉寂的研究室入口响起了脚步声，一个人出现了。他环视室内后走到魔导炮的控制台前，用手中的剑将那精密坚固的机器砍成数片。然后他转向地上两具毫无生气的躯体，蹲下来查看一番，摇了摇头，站起身来。
他将能找到的尸体悉数搬出室外，然后只用一剑便将研究窟摧毁得片瓦不留。面对全城或死亡或奄奄一息的居民，他只能叹口气。然后，有什么闪烁几下，一对淡绿色的光之翼出现在他的背后。天使轻轻扇了扇翅膀，向天上飞去。
遥远的空中，是一颗硕大的果实。深色的花萼托着球状的果实，从大气的顶端缓缓降下。随着距离的变短，它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看得到其间包裹的并非是纤维织就的生命，而是直径足有一丈来长的碧蓝色结晶。恒星的光辉照射在其上，透过光洁而透明的千百个如镜的面，分折出海洋般的深邃。
天使迎着它飞去，蓝色的光又穿过他淡绿的翅膀，在他身后洒下一片青色的希望。小小的身影与巨大的果实交叠在天上，他指引着它，向中立国艾琉西昂的方向滑翔。
在一块安宁的乐土，美丽的果实轻轻着陆。花萼四散张开，迅速融入泥土；玛娜结晶块的果实则迸发出缤纷的光，在强烈却不刺目的纷呈色彩中，重塑了自身的形状。
天使在一旁静静等待着。视野恢复之时，巨大之实已然消失不见，余在地面上的，是一株小树。它只比天使高一点点，有着纤细的树干，柔软的枝条，绿油油的小叶子在尖端犹如羞涩般偷偷探出头来。如此幼小的植株，甚至连树苗都不能算；与它的母体比起来，只能算是一根嫩芽罢了。
这样的一根嫩芽，真的能成长为庞大的世界树吗？天使的脸上没有一丝怀疑。他微笑地看着它，眼中饱含着信任和鼓励，仿佛他面前的并非是植物，而是一个刚刚诞生的、未来充满无尽希望的孩子。
而嫩芽似乎也真的感受到了天使的目光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树身逐渐变粗，延展分生出更多枝杈，叶子也在一瞬间展开了笑颜。千万片鲜绿的精灵从枝头冒出，欢跳着、歌唱着，在微风中尽情地舞蹈，赞美着生命的幸福。空气中的玛娜，则以它为中心，浓度一点点地升高着。
待长到普通大树约一百岁的形态时，它可见的变大停了下来。现在的它已经不再像是幼芽，并在努力制造着玛娜。天使走上前，轻抚着它刚刚生成的稍粗的树干。努力，但略显稚拙；年轻，而充满活力。
它的生长毫无疑问还会继续，直至像曾经的卡兰和尤古多拉希尔一般巍巍擎天。但那还需要很久很久。并且，它还承担了要将整颗星球从濒死拯救回来的、力挽狂澜的重任。
那样的重任，此刻的小树是无法独力担当的吧。但总有一天，它能够在这里成为复兴的源泉和象征，天使对此深信不疑。而在此之前，消弭战争、守护它成长，直到那一天到来，则是自己的责任。
天使握紧手中的剑，转过身去。突然，周围爆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背后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人，正为巨大之实的生根发芽表达着无上的喜悦。他们向天使挥舞着手臂，称他为英雄、救世者。长久以来都在不断奔波的他，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蓦然，胸口传来一阵悸痛。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有什么明亮的色彩抓住了他的视线，他不禁收缩了瞳孔——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尾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