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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世(下) ...

  •   (7)第二世·终身

      后来没有多久,王丞相向你递上了邀请函。

      我在你面前慢慢地将它打开,一字一顿地读给你听,但没有了曲子们的韵律

      ——他只是想请我苗溦芸,过府为他唱上一曲《庭中有奇树》罢了,何以你气愤至颤抖如此,把请柬撕得粉碎?

      我知道,你连皇帝官家都敢得罪,却不敢得罪王丞相——他不敢得罪皇帝官家,却处处针对户部尚书、你的父亲顾本沅顾大人。

      党同伐异,争权夺利,你们几位大人这奇怪的组合,怎么就被我这火星子一点就着?

      是你陪着我去见他的。

      丞相府的威严深幽都不能折损你的自信分毫,可你的手心还有汗,你的脸又无丝毫波澜——我突然开始怀疑,当初骗了我的顾彦卿,究竟又用过多少手段来骗别人?

      唱完《庭中有奇树》,王丞相还不肯放我们走。他拉住你畅饮,你又不得不照做,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我。

      一室觥筹交错、杯盘相闻,我恍惚以为回到那时,我们刚刚相识的晚上。

      丞相府的乐工又起调子,是一首李义山的《瑶池》:
      “瑶池阿母绮窗开,黄竹歌声动地哀。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

      我隐约有目眩神离,好像这歌中所唱,于我说来无比熟悉?

      可王丞相已经醉到显出了平日里见不到的失仪,他竟然攥着你的手面红耳赤地对你说,

      “把溦芸让给我吧。我可以保你三年之内当上礼部尚书。”

      我不得见你的眼神,也不知你是否一如当初的我,因为一杯烈酒而改变终身。

      我只听得你朦胧着嗓音道,“让给你?她可是要嫁给我当正妻!”

      位高权重如你,生活奢豪如你,蓄姬过百如你,从未想过他日从她们中间,挑选一人明媒正娶。我看到王丞相通红的脸突然停滞,然后大方松手让你带我离开。

      难道,连他都预感到,这夜是我们由幸福到痛苦的转折,要高抬贵手让我们享受最后的安静时光?

      (8)第二世·何满子

      彦卿,你骗了我,你不应该为你那父亲骗我。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从来都要靠“骗”这个动作来维系呢?

      你是真心要娶我的,尽管有你的父亲不可违抗的意志。

      而你又是真的要娶我的,就在你父亲来的那晚的第二天,我们从王府回来的四天之后。

      你说我是你那弱水三千的只取一瓢而饮,你给我编织的梦境有如春风沉醉,我从未计过自己有多少真心的欢愉。

      当我看到顾家堆满琳琅满目的贺礼时,我才真正想清楚节姐的那句话——“让他看上,成为他的家姬,下半生就不愁荣华富贵。”

      原来,这“下半生的荣华富贵”的前提是“成为他的家姬”,而非“成为他的正妻”。

      超过了自己所能承受,一切都是悲剧。

      我也是,你也是。

      一切来得太快,而我一直不明白这就是你父亲的“以退为进”:满朝上下都在议论,我们的事情传遍街头巷尾,年轻有为的顾彦卿顾大人,居然会如此迅速地娶一个出身卑贱的歌女苗溦芸作正妻。

      他们一边不可思议,一边又在悄悄奉劝。

      彦卿,你从来不理会他人的看法和说法,除了你的父亲。你一边唯你父亲是瞻,一边又同我周旋。

      你指着黄历选定我们的婚期,你给我挑最好的师傅为我的凤冠霞帔量体裁衣。

      你甚至要带我去你顾家宗祠,宣告你我算石破天惊的荒诞行径。

      可是彦卿,你又让我如何相信,你是真的那么地被逼无奈?

      你不知道,和嫁衣一起送来的还有三尺白绫;你不知道,你从来都不可能真正地违抗父命;你更不知道,在我临死前的这一晚,我突然想起了你和我,我们的上一世。

      那些曲折又美好,甜蜜却血淋淋的回忆;原来你不止一次骗我,当初你说你叫金麒,只是山里普通的猎户。

      这一世,我没有高贵的出身和骄傲的性情,我第一次试着从下往上仰望你。

      仰望你天神降临,仰望你万年如一。

      你听过何满子的故事么?

      你现在站在门外,你还想听我唱支歌,一支我选择死亡的方式、维护我最后的尊严的歌吗?

      不,这一次的决定,交由我来选择。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
      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二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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