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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少夫人 描色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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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月想,笛九香真是太荡漾了,不过了随手抓了人家姑娘一把樱桃,顺带着还把姑娘的芳心给抓了过来,忒是不厚道了。
她再回过头来看他一眼,那厮还是半冷不淡的模样,今儿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呢。
英英将一篮子樱桃递给觅月,窘迫的转过身去,声如蚊声,“靳姑娘,我在前面等你。”
觅月上前两步走到元芳的跟前,笑容可喜,“师叔,我去去就回来。”
元芳点点头,嘱咐道:“万事小心些。”
觅月搁下篮子出去,见英英两颊绯红,正站在不远处等着她,不觉抿嘴一笑。英英略微侧着身在前面带领着觅月,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吱吱呜呜开口问道:“那两人是姑娘的兄长吗?”
觅月笑意吟吟,缓缓摇了摇头,“一个是师叔,一个是师叔的朋友。”
英英张大了嘴,惊讶的看着觅月,“姑娘的师叔这么年轻啊……”
觅月默言,只怕师叔不年轻了吧,虽然具体的年纪她不清楚。她胡乱的点了点头,真心的赞道:“我师叔相貌生得好。”说完,她想了想人家姑娘的婉转心思,又添了一句,“额,另外一个也……好。”
英英羞涩一笑,扯开了话题,“好久都没人来绿园了,要是可以的话,姑娘陪少夫人多说话儿。”
渐渐的,鹅卵石路两边多了一人多高的花树,花事酴釄,重瓣的花朵挂在枝头,压弯了枝条,耷拉着垂在半空。觅月随手攀折折了一串,捏在手中把玩着,随口问道:“为什么没人来绿园?”
英英扭头正要说,看见觅月手中的花枝,急忙道:“姑娘快丢了手中的花。”
“啊?”觅月还没多大反应过来,英英已经上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花扔在了地上,又谨慎的用脚尖将花踢进了一旁的花草丛中。
觅月一脸惊讶,怎么这么个端秀的姑娘在刚才一瞬间变得这样的暴躁呢?
英英自己也意识了过来,大为尴尬,红着脸嗫嗫道:“我不是……这花……碰了会让人昏睡……”
觅月听得迷糊起来,左右看了看,这种花种满了路两侧,既然会让人晕厥又为何要种呢?“那谁要种的?”
英英踌躇了半天,才一字一字往外面吐道:“是少夫人让种的,说这花长得好看……哎呀,姑娘你不要问了,英英知道的也不多。”说完就快步向前走去,指着前面的一座小阁楼,“呐,那就是少爷和少夫人住的流萤阁了。”
英英带着觅月进了二楼的一间屋子,布置别致,透过流苏隔挡能看见里面有个红衣身影,她撩起流苏对着里面轻声道:“少夫人,人请过来了。”
“姑娘快进来吧。”里面传来一个婉转的女声。
觅月从英英撩起的帘子下进去,里面正是昨天见到的女子。她一身红裳,发髻间别着一只简单的银簪子,脸上脂粉未扑,却难掩天生的丽质,是个眉眼精致到完美的美人。她微微撑着桌子侧坐在那,手上拿着一把鱼鸟团扇,别有一番娴静优雅。
觅月语音温软,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少夫人好。”
女子抿嘴一笑,拿着扇子对觅月招了招手,“你喊我伽音或者姐姐就好了。”
“嗯。”觅月向来是个讨喜的姑娘,以前在家的时候,二姐也时常提点她的礼仪行为,果然,现在还是用得到的,她双手叠在腿前在女子指着的那个凳子上坐了下去。
伽音一双眼睛打量着觅月,她突然伸出手放在了觅月的手上,轻笑着说道:“你不必拘谨,我本来就不比你大多少,就像寻常姊妹一样的说说话,好吗?”
觅月点点头,脱口就道:“那你叫我觅月就好。”
伽音宛然一笑,应了声,她微微低着头,“你们昨天来,相公也没来得及好好招待……”
觅月拿眼睛安静看着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觅月还没见过丝丝吧。”伽音突然话锋一转,浅浅的笑了起来,“你应该和她差不多年纪,相公看上的人各方面必定都不会亏待丝丝。”
觅月微张着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昨天笛九香会这样幸灾乐祸的说师叔是被拐来做姑爷的。难道师叔是真的被拐来给霍丝做夫君的?觅月缓过神来,“恩,这样啊?那霍丝小姐呢?”
伽音神情微黯,“她甚少出门,与我也不大热络。”
觅月心想,这小姐可真够奇怪的,家里就这么多人,还不和亲嫂子亲近亲近,岂不是更加闷得透顶?她眼波一转,笑嘻嘻的宽慰道:“姐姐不用难过,我不正在陪姐姐说话着呢。”
外面的风吹动着树梢的枝叶沙沙的作响,伽音一双温柔妩媚的眼睛瞧着觅月,有淡淡的感伤,惆怅道,“你要真是我妹妹就好了……”
觅月深深的嗅了嗅,迷惑着打量着四周,“真香!”但是这屋子里面并没有什么香炉,也没有什么奇花异草的。
伽音透过窗户朝着外面望了一眼,声音柔软,“是吹的东风啊。”她转过头来看着觅月,解释道:“丝丝的小楼就在东边,她喜欢调香,大概这香味儿就是风从她那儿送过来的。”
流苏帘子一动,一个身影一晃而入。伽音侧头去看,眸光似水波,一圈圈的荡出涟漪,绞缠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唇角微微上翘,缱绻的柔声道:“你回来啦?”
霍缄冷淡的应了一声。这样冷淡的回应大概让伽音略微有些惊讶,不过,她脸上一会儿就恢复了正常,低低的问道:“丝丝怎么样了?还不肯不出房门吗?”
霍缄睨了她一眼,不说话,走到窗台边,手扶着窗柩,沉默不语的站在那儿。
觅月大为尴尬,这夫妻两个人闹矛盾,还夹着这个外人。她素来识趣,默默的悄声离开。只是在下楼的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的伽音略微比刚才说话拔高了一点声量,语调哀婉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肯再信我?”
你为什么不肯再信我?
觅月想,这对表面和美的夫妻,也许不只是看上去的那样举案齐眉,内在里……或许是早已失了那份信任。
绿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香味太独特,觅月很好奇那个霍丝小姐是个怎样的人。此时,觅月就坐在了流萤阁前的两阶台阶上,树影婆娑,透下细碎的阳光,空气中弥荡着那种奇异的香味儿让人忍不住去贪婪的大口呼吸。
“啪……”
那声声响并不明显,只是此刻觅月正闭着眼睛全身心的去辨别这香味,这一声响正好被听见了。
不会是家暴了吧?觅月默默的想。要不要上去看看呢?
——哎,上去吧!就在门外悄悄的瞧一眼,伽音这么个有孕在身的人哪里禁得起相公的家暴啊。
觅月摸摸索索的上了楼,猫着身子朝着里面看,只见霍缄背对着门口,一手勾着伽音的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微微俯身。
觅月心中澎湃,脸上红扑扑的,暗赞道,这两口子还真是有情调,这一俯一倾的姿势,可是又有看头又有难度。当日看戏,小生花旦不过是搂个小腰就能引来一众未出阁小姐趋之若鹜,当下这公子小姐的戏码岂不是更加销魂?
在回避与不回避之间,觅月稍一权衡,就打定了再看一会儿的主意。
只见伽音睁大了一双噙着泪珠的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她面前的男子。
惊恐?觅月自己被这个词给弄得一愣?怎么会感觉伽音的表情是惊恐,而不是含羞带愤欲拒还迎呢?她正待着进一步的考证,突然眼前一黑。一只微凉的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耳边传来清淡的声音,“不许看。”
觅月在那只手掌下眨了眨眼睛,只能无奈的叹气,师叔真是忒扫兴了。只觉得鼻尖前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原本挡在她眼前的手已经撤去了,眼前恢复了光明。
元芳站在觅月的身后,眉间微拧看着屋内。
屋子里,伽音跌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盯着前方地上的一滩污血。那是一个小婴孩模样的血人,小小的一团缩在那儿。
难道这就是刚才的“霍缄”?
觅月哆嗦着,脸色青白,挪着靠近元芳:“师叔,这?”
“我觉得有古怪,赶过来一看,果然如此……是描色偶人。”元芳瞄了一眼地上的血婴,缓缓说道。
伽音起身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拽住元芳的袖子,扑在他的腿边,反倒是镇定了很多,但她眼中仍免不了一丝胆怯,“先生刚才的本事伽音刚才是看见的,求先生帮我找找相公,其实……相公从昨晚上就一直没有回来,我怕……”说道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好像一簇微弱的烛光,轻轻的一阵风就能吹熄它。
伽音的眼泪从眼角簌簌滚落下来,至极的柔弱和哀艳,凄婉动人。
“不外乎就在这个园子里。”元芳淡淡的问道,“你知道他在哪边,是不是?”
这一句话,像是把伽音逼到了绝处,她惨白的脸,仿佛是被抽空了一身的力气,面上有些呆滞。挣扎,犹豫,她还是失魂般的轻轻喃出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