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为之沉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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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笛人便这般静静地立着,他看着展昭凌厉的长剑击来,不闪也不避.
他甚至,没有变化姿势.
笛音没有停顿,他依旧优雅地吹笛.
展昭凌厉的剑风,已然扫向他后心.
他轻轻屈了屈指.
展昭的长剑回扫,指向了自己的心口.
展昭的手,已然不受自己控制.
凌厉的剑气,刺得公孙策与展昭近乎睁不开眼.
展昭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的生命便要凋零了.
千钧一发!
一只素白的手抓住了长剑.
无暇多想,公孙策抓住了少年的长剑.
公孙策的血,鲜艳欲滴,顺着剑身,滴滴落在地上.
迎上少年焦急的目光,公孙策笑得淡然.
展昭,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哪怕是伤了我自己.
……
庞统终究还是得救了.
何人所救?
震边将军,韩萧.
庞统冷目而视,对于韩萧相救,他并不感激.他是当今太师庞籍的嫡子,是大宋唯一的异姓王爷中州王,是沙场上百战不殆的飞星将军,他飞扬跋扈,眼高于顶,从不在人面前低头,这是他的骄傲.
天底下没有人敢得罪他.
除了公孙策与展昭.
当年,在宋辽边境双喜镇,辽国震远大将军耶律俊才也只能是围住他,而非将他困在其中.
而公孙策与展昭,却将他困在山中.
这一困,便是半月有余,想必公孙策放他出来之时,已将他的计划毁于一旦了罢.
这并非不可能.
凭公孙策与展昭之智谋,他们完全可以办到.
"或许,你并不需要,但我必须救你.大宋,不能没有王爷."
"大宋有公孙策,足矣!庞某,只是一个心怀不轨的叛臣."
"若无王爷,大宋边疆不稳,何以安天下?"
庞统未有答话,他凝视着韩萧,那神情分明在告诉他,力不从心.
力不从心?
韩萧轻嗤,怕是另有图谋罢.
"王爷以为,若此举成功,你便可君临天下吗?"
了然一笑,这些道理,他庞统,何尝不知?
局,环环相扣.庞统的局,实则是庄主的局中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他君临天下之日,只怕又要落入另一场争权夺利之中.
庞统是名扬大宋的中州王庞统,可并非没有人敢阻止他.
除却赵祯,央然是一个,庄主是一个.
事成之日,恐怕不是他庞统君临天下,而是被央然和庄主所杀,成为庄主君临天下的一颗棋子.
"所有人都是棋子."韩萧淡淡地道:"庄主便如一位对弈高手,布了一个完美的棋局,天衣无缝."
棋局,天衣无缝.
最后的赢家,只能是一个人.
那便是庄主.
庄主,便是以这么一个局,坐山观虎斗,从而坐收渔人之利.
形势,被他操纵于股掌之间.一切的一切,于他而言,只是一场游戏罢了.
他充分利用每个人的弱点,环环相扣,让游戏变得完美.
韩萧走至庞统身旁,他说,王爷,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王爷心高气傲,你该是翱翔于天地间的雄鹰,为何会甘于囚禁在庄主的笼中."
庞统苦笑,命不由己.有时候,并非想飞,便能在天地间自由地翱翔.
局中之人,往往反被局所陷.
韩萧神色迷茫,不解地望着庞统.
"走吧!"庞统笑了笑,翻身上马,用力一甩马鞭,马儿四蹄翻飞,驮着庞统激射而出.
韩萧忙策马追了上去,看方向,不由得一怔.
庞统,竟是要去清澜山庄!
"王爷,你不是不愿帮公孙大人和展少侠吗?为什么要去……"
庞统回头,见韩萧一脸紧张,不禁轻快地笑出声来,"你放心,本王这次是真心相助,断不会害他们."
韩萧闻言,只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望着眼前的人,只觉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庞统见韩萧这般模样,只转了头,便不再多言.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
清澜山庄.寒梅纷飞,雪花漫天,映得庄内呈现一片朦胧之景.
展昭执剑而立,剑夹隐隐真气,指向庄主后心.血,源源不断地自少年身上涌出,然少年却连眉都不曾皱一下,他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公孙策依在展昭怀中,冰冰凉凉的液体不由自主地自眼眸内流淌下来,湿了少年的衣襟,飘散在空中.
泪,落在少年的睫毛上.少年心疼地将手臂紧一分,再紧一分,让怀抱将彼此环绕.
风声起.随着数声断喝,几个人影翻腾跳跃,掌风横扫,很快便跃过山庄护卫,来到展策二人身旁.
庄主的嘴角,不经意地向上一扬.相国寺的师父们都来了么,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突然,他瞥见两个人.
那两人并不是相国寺僧.
那是两个将军.
其中一个中年将军,华服高冠,眉锋冷凝,天然一股王者的霸气.
他是庞统.
庄主转身,与他相对视.
他问,庞统,你可知,背叛我的人,从来不会有善终.
他说,你可知,凤翩翩是怎么死的?
庞统举目望去,他看到一个绝代人倚在梅树,寒梅将她缠绕,她一睡不醒.寒雪纷飞,她的长发在风雪中空荡荡地飞舞.那个才绝天下的奇女子,那个以一首《凤求凰》名扬京城的绝代佳人,便这么被夺走了生命.庞统仿佛看到自己的结局,背叛庄主的人,无人能逃过此命运.
女子的面容上,带着隐隐的笑意.
为救他们而死,该是无悔罢.
他仿佛看到,女子的魂,升至天边,她日日夜夜在天边守望,等着一个永远不属于她的人.
日日夜夜,女子守望着那人,看着他好看着他坏,看着他与俊朗的少年浪迹天涯,相守一生,她亦无怨无悔.
早在凤翩翩拦住展策二人却又将他们放走之时,凤翩翩便不再是凤翩翩了.
同样,自庞统决定踏入清澜山庄这一刻起,庞统便不再是庞统了.
飞云七十二骑已将山庄包围.
庞统的声音传至庄主耳边.
他说,庞某,只做我自己.
大宋的中州王庞统,不应成为笼中之鸟,他该在天空自由地翱翔.
庄主给了他这种束缚,他便要打破它.
展昭长剑回舞,剑光将天地笼罩,雪,落在剑光之中,立即飘散.
众人将庄主包围,使出致命的一击.
这是没有退路的一击,若被击中,绝无生还可能.
几股强大的气流交击,风雪回旋,几欲窒息.
嘭!
内力相撞.
少年捂着胸口后退几步,"哇"地一声喷将出一大口鲜血.
他抬眸望着天空,他看到庄主毫发无伤.
他只动了一根手指,便化解了这凌厉的杀招.同时,他的真气随着一阵虚无的空气朝少年击来,让少年听到自己胸腔内的闷响.
少年的眸子里是无尽的绝望.
他是盛名天下的南侠,他又一次发现自己力量的渺小.
渺小到救不了自己想要守护三生三世的人.
倾尽天下,还是无法救他么
公孙大哥,我今日才知道,我救不了你,我没能救你.
白色的药丸,在空中飞散.
展昭的眼眸黯淡.
庄主看着少年的眼眸,轻笑,"展少侠不必绝望,我可以救公孙公子."
"你会吗?"
"我会,因为,游戏还没有结束.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你自废武功!还有,往后十年,你须听命于我."
纵是武功高强如庄主者,展昭,仍是他的威胁.如若没有展昭,很多事,都会容易许多.
废展昭的武功,便如断了展昭的翼.
"好."
出乎意料,展昭答得很快,没有半分犹豫.
庄主微怔,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没料到展昭会如此干脆,甚至连犹豫都未有.
展昭是南侠,于他而言,武功意味着什么,无需多言.可他竟如此干脆,没有做半分思考.
展昭笑得淡然.
为了公孙大哥,即便是倾尽他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真气将少年环绕,少年的内力渐渐消散.
展昭垂眼,望着公孙策碧若沉潭的眼眸,他看到里边自己的倒影.
公孙策抓着少年的手,他叫他停下.
南侠展昭,不能没有武功.公孙策,不值得你如此!
展昭,停下,快停下!
展昭神色淡然地提了提唇角,他说,不.
公孙大哥,展昭曾说,你,便是展昭的江湖.
如若世间没了你,展昭要这绝世天下的肝胆武艺,又有何用?
公孙策将脸埋在展昭怀中,黯淡了双眸.
他没有说下去,只需一眼,他便是少年的决心,知道他要说的话.
雪,纷纷扬扬的,心如飞絮.
纷飞的长发彼此相缠绕,展昭淡淡地笑,公孙大哥,我们定是有三世情缘,三生三世,相爱相依.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我们命中注定要彼此相守.
庄主望着少年决然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动容.
他突然忆起了尘封的往事.
尘封的记忆,正慢慢被唤醒.记忆一旦被唤醒,带来的必定是刺骨的疼痛.
痛,无声无息,却痛彻心扉.
他还记得,三十年前,他的父亲亦是中了这般绝情绝义的离尘之毒,终日忍受着蚀心的疼痛,痛不欲生.母亲为救父亲,以自己的血作为药引,配上往右草,制得解药.只是,以血为药引,害人害己,父亲毒解之时,母亲已然是香消玉损.
他永远忘不了母亲那夜的眼神,那般的决绝,那般的义无反顾.
便如今日展昭这般.
记忆,慢慢地觉醒.
庄主冰冷的面容上有了一丝表情,然后,他陷入了沉思.
他的神色,先是迷茫,继而,逐渐清澈.
远在天边的呼唤,让他尘封的意识,渐渐扩散.
他发觉,今日和往昔,是如此相像.
很长一段时间,母亲的逝去让他的内心被恨所蒙蔽.恨,让他忘记了自己,忘记了爱……
而少年与公孙策,让他记起了自己
幽蓝的真气自周身腾起,击在展昭手心.继而,将少年的身子翻转过来,手抵在少年后心,内力,源源不断地自他掌心传入少年体内.
不可置信.
风雪不知何时停了,空气为之沉静,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两人.
就连一直拼命阻止展昭的公孙策,视展昭至宝的公孙策,在庄主将掌心贴在少年背心的瞬间,他安静下来.
波光婉转,他静静地注视着少年,沉静得有些吓人.
若非亲眼所见,公孙策断难相信,这个庄主,竟在为展昭输送真气疗伤.
"唔……"
展昭猛地扬起下颚,公孙策一急,正待上前,庞统拉住了他.庞统将公孙策往后扯了几步,道:"不要去打扰他."
少年眉头紧蹙,唇轻轻张合,断断续续的声音自唇中传出.
公孙大哥公孙大哥公孙大哥……
即便在昏迷中,少年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人,那便是他的公孙大哥.
公孙策只觉一阵雾气涌上,迷离了他的双眸.
展昭,为何你总是顾念我,而不想想你自己.
你可知,看到你为我如此,我也会伤,也会疼.
一阵真气散去,庄主缓缓收手,起身,走至树下.
展昭只觉全身空飘飘的,漂浮不定,身子微微向前倾,落入一个冰凉却温暖的怀抱中.
公孙策轻轻抚着少年的后心,眉眼间尽是轻柔的笑意.
展昭看着那笑颜,只觉自己的心,也随着那笑颜开朗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
空气中有淡淡的芬香.
那是寒梅之香.
无人敢上前打扰他们.
这绝美的一瞬,如琉璃般,让人不忍触碰.
他们静静地相依,旁若无人.
他们未言片语,看着彼此的眼神,意味深长.
展昭读懂了公孙策的眼神,他浅浅地笑开,笑得那双桃花眼都眯了起来.
公孙大哥,展昭知道,离尘绝情绝义,要解此毒,唯有用忘忧草配置的忘尘.
服了忘尘,将会忘却往事,哪怕是我们共同经历那刻骨铭心的回忆.
可是,不要紧,展昭会一直陪伴在你身旁,与你一同等待,直至天荒地老,直至你忆起我.
展昭一直相信,只要心在,便终有忆起的一天.
展昭,会陪你一起等待,直至,你忆起一切.
展昭曾说,无论物转星移,不变的,是我们的心.
展昭,永远是公孙策的展昭.
情深切切,终不悔.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为之沉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