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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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白家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本来白玉堂提出要送展昭回宿舍，不料却被白锦堂狠狠地从后面踢了一脚，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展辉早就做好了送人的准备。悻悻地回瞪了大哥一眼，白玉堂却也识趣，只拉着展昭一路说“改天一起练球之类”的客套话，直到在不知不觉中把对方塞进展辉的车里，才笑嘻嘻地说了声“再见”，然后便一溜烟地跑了。
展昭无奈，禹庭花园地处汴梁城的郊区，这么晚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更不要说叫出租车了。再看看展辉殷切的眼神，他只得打消了自己回宿舍的念头，老老实实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静谧的夜色中，汽车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眼看着后面的车一辆接一辆超过自己，展辉却一点都不急，似乎很享受这种哥俩儿独处的感觉。面对哥哥展辉，展昭始终因为父亲而心存芥蒂，因此也不想多说话。沉默的气氛不免让人感觉尴尬，最终还是展辉先开了口：“你因为我拿爸做挡箭牌生气了吧？我听白大哥说，当时你就很不高兴。”
“来都来了，还说那些干什么？”展昭望着车窗外，敷衍着答道。
“展昭，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让你到汴京来吗？”
“难道不是因为她是大宋最好的球队？”展昭终于侧过头，不解地望向哥哥。
“什么是最好的球队？拿过最多的冠军？拥有过最多的明星球员？还是俱乐部最值钱？”展辉的嘴角挑起一丝笑意，““好”这个词太笼统了。”
展辉的反问令展昭一时语塞，他只觉得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想说的，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从小到大，几乎所有热爱足球的孩子都被灌输过这样一种观念：大宋最好的两支球队就是汴京队和襄阳队，球员只有到这两家俱乐部踢球，才能证明自己是最顶尖的。可究竟她们为什么是最好的，却从没有人正面回答过。
“展昭，”将弟弟从愣神中唤醒过来，展辉继续说道，“当初你在大宋杯上脱颖而出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常州一定呆不长久。上个月传出你要转会的消息，我心里就想，汴京和襄阳，随便哪一个队都行，没想到你后来竟然为了转会费想去汴城，我这才让白大哥捎话过去，一定要阻止你去汴城。”
“就算去了汴城，我也会好好踢，不一定会比在汴京差。”不知为什么，一有机会展昭就想和哥哥对着干，哪怕此时他的心里并非如此想法。
听出展昭语气中的负气成分，展辉无奈地摇摇头，也不理会，只顺着自己的话继续说：“相比于汴京和襄阳，汴城缺少的是传统和底蕴，这也是我最看重的。展昭，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亏欠你很多，所以我就更希望你的人生能够顺顺当当的，不要走弯路。”
听到展辉的话，展昭不禁瞪大了眼睛。这是哥哥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亏欠？为什么亏欠自己，难道不应该是亏欠他们的父亲吗？幼时的记忆已然在他刻意的淡忘下渐渐消失，展昭真的希望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样忘记过去，内心深处，他依旧渴望着那份曾经属于他们的温暖与和睦。
“小昭，”突然改变的称呼让展昭颇有些不适应，却也顷刻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话我一直都想和你说，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好好听听。”
“说吧。”展昭的声音很轻，却依然在展辉的心中荡起一阵涟漪。这两个字是否也意味着弟弟的认同呢？
“我知道，当初爸让只有5岁的你进体校训练，其实全是为了我。他希望能够绕过我妈多和我亲近。我能理解他的心情，可就是苦了你。风吹日晒的，你还那么小，训练又那么辛苦，想想都觉得心疼。”
“其实也还是有好处的，如果不是启蒙得早，我也不会有现在的水平了。”展昭笑笑，表示自己根本无所谓。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那时你是被逼着去的，不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所以我也一直担心，不知道你对足球到底是怎样看的？是不是和我一样，真心地喜欢它，甚至愿意为它付出一切。”
展昭听着，不禁皱起了眉头，似乎对这样的质疑很不满：“既然是职业球员，我自然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踢好每一场球。”
听出展昭的不满，展辉并没有马上说话。他将车慢慢停到路边，这才微转过身体，面向展昭：“小昭，我不是在质疑你，我只是在说自己的想法。这么多年，无论家里怎么样，我们两个却从来没断过联系，我也算比较了解你。你最大的优点是认真和忠诚，爸让你踢球，你就遵照他的意思一直这样踢下来。所以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为自己踢球、还是在为爸踢球！还有这次转会，你就为了那多出来的两百万转会费，根本不考虑自己的将来。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人，而你能这么做，原因就是踢球在你心目中是次要的，比起足球，你更在乎那些你关心的人。”
“这有什么不对吗？”展昭反问道，“难道你想让我成为那种为了自己踢球、什么都可以不顾的自私鬼？”
“可我更不想你总是为了别人去踢球。我想你能够真正喜欢上足球，真正去享受足球的乐趣，我想你能够活得快乐！”
“呃——”看着哥哥有些焦急的表情，展昭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他是一片好意，总不能再顶撞回去了。想着，他缓缓神，语气中难得带出了几分安慰：“其实我现在真的挺享受的，至少你看我每场比赛都没垂头丧气的，进了球也比谁都兴奋啊。你真的不用这么担心的。”
听出展昭软下了语气，展辉也自觉话说得有些急切，忙说道：“其实倒也没我说得那么严重。只不过我总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给你，所以才着急。小昭，汴京和汴城绝对是不一样的球队，在汴京你会收获很多，不仅仅是冠军，还有对足球文化的理解。她会让你把足球从一个职业变成一种信仰。我相信在这样的顶级球队呆上几年，你一定会更了解足球，也更热爱它。也许还会像白家人一样，成为汴京队的死忠，愿意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她。”
“死忠？”展昭抬抬眼睛，这词听说过太多次了，可他心中却总是没有个明确的印象，“一支球队的死忠到底是什么概念？到底会忠到什么地步呢？”
展辉忽然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自豪的微笑，答道：“那我给你举个例子吧。你知道白大哥的爷爷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吗？”
“是什么？”
“就是去龙霆球场再看一场汴京的比赛。”
“居然这样？！”展昭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那他最后去了吗？”
“嗯，”展辉点点头，“老人家是戴着氧气面罩去的，后来球赛结束后，全场球迷和球员们一起唱着汴京队的队歌送老人家离开了球场！”
展昭不由吸了一口气，胸中隐隐涌起一种酸涩的感动：“以现在白叔叔和他们兄弟两个人在汴京的地位，老人家也算死而无憾了吧。”
看着展昭有些黯然的神色，展辉拍拍他的肩膀，话题一转却又开始逗他开心：“当然还有一种死忠，真让人哭笑不得。”
“你说的不会是白玉堂吧？”展昭忽然灵光一现，问道。
“可不就是他。这小子，俱乐部和他签约的时候，他居然说要签终身合同，还说不管钱多钱少，反正他只给汴京踢球，哪儿也不去！”
“这种脱线的事，也就他能做得出来吧。”展昭撇撇嘴，在脑中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以及各人的表情，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小昭，”展辉再次牢牢握住了展昭的手，“相信我，当你第一次踏入龙霆球场比赛的时候，你就会明白我刚才说的一切。到汴京来绝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展昭回望着哥哥热切的目光，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我知道你一向都对我很好，可你为什么就不能对爸好一点呢？你知道的，只要你稍微对他好一些，他都能十倍百倍的回报给你。”
听到弟弟的问话，展辉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放开展昭的手，又转身重新启动了汽车。
“你就那么恨爸吗？都过去十几年了，我都不记恨文姨，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开一些呢？毕竟那也是你的亲生父亲啊！”
“小昭，我妈对不起你和静姨，你能原谅她说明你很善良，可我不一样。”展辉淡淡的语气让展昭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又一点点被浇灭了，“我不记恨爸，只是有些事我真的放不开，更没法去面对。”
“那就任凭这个家这么散着？！”展昭的声音因为气愤又大了几分，“爸的年纪越来越大，你就忍心让他天天这样记挂着你，你就是不理不睬？！”
“小昭，”展辉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事强求不来，还是随缘吧。”
沉默再一次笼罩在狭小的空间内，有些压抑，甚至有些令人窒息，可是却再没人能打破它。车厢内的沉寂持续了很久，直到展辉悄悄扭头看去，才发现负气的弟弟竟然倚着车窗睡着了。也难怪，这一天又是坐飞机又是搬宿舍，还要去白家作客，也真是够他累的。想着，展辉慢慢停下了车，脱下自己的外套悄悄盖在弟弟的身上，这才发动汽车继续向宿舍赶去。
斑驳的灯光透过车窗照在展昭的脸上，更为他的面容染上了一层忧色。两道剑眉紧紧地锁在一起，似乎还在为刚刚的争吵而难过。展辉又默默在心中叹息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办法帮助弟弟。
这世界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小昭，你真的还不懂……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