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Alatariel

75、第十四章 囚徒的谜底

　　斯特罗比勒斯，千年如一日地被皑皑白雪覆盖，只除了西峰峰顶某处以一巨岩为中心，半径达１２尺的圆形区域。由于被设置了结界，那里不见一丝冰雪之气，有的只是那累积了千年的遍地血污，以及那个被锁在岩石上的囚犯，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与绝望之中……

　　原以为，在那三万年的刑期结束前，我不会再见到他了；原以为，在他被释放之前，我不会再踏足这座山脉了……
　　我错了，错得离谱——离我们上一次的见面，才过了７千年，我便再次来到这里，不顾一切地急于见到这名神祗，因他是我的最后一线希望。

　　傍晚时光，夕阳西落，只剩晚霞在天边徘徊，而月已升至半空，往大地洒下一片轻柔银辉，和着微红的霞光，幻化出一片暧昧不明……
　　他依旧被牢牢锁在那块岩石上，千年不变的姿势；头颅无力地垂在一边，已陷入昏迷；深蓝色的神之血从他腹部的伤口蜿蜒流出，在地上积成一滩小小的血泊——显然埃同才离去不久……

　　“告诉我，她是谁？”颤抖着走到他面前，我近乎粗鲁地将他晃醒，顾不得考虑他的伤势，甚至顾不得掩饰心中的焦急与……恐惧，“你必须告诉我，他没有时间了！”
　　“勒托善射的女儿，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在意宙斯的时间？”吃力地抬起头，再多的痛苦与疲惫都不能掩盖他脸上满满的嘲讽与厌恶。
　　“是阿波罗……如今，唯有你的预言可以用来交换他的性命。”
　　他愣了一下，但立即恢复了讥诮的表情着：“我还是不明白，那于我何干？”
　　“我请求您，看在他曾帮助您的份上，也为了您自己，告诉神王他想要知道的吧。陛下已经许诺了您的自由。”花言巧语对这名男子是没有用的。赫尔墨斯失败的地方，我无法期望能做得更好。此刻，我只能冀望这名男子已放弃了他的英雄主义，放弃了他对神王的憎恨，并愿意重新考虑他的选择；冀望……这个我曾无比仰慕的男子能对我的处境有所怜悯。

　　他低笑起来，但很快便神色一敛，静静地盯着我，直到我无措地移开自己的视线，他才缓缓开口：“你变了。”
　　“七千年了，很难不变。”
　　“埃同不曾变，他还是很喜欢我的……内脏；你的父亲不曾变，他还是只在乎他自己。”

　　突然间，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宙斯，你终于沦落至这一步了吗？终于连自己心爱的女儿都不放过了？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直笑得自己开始剧烈地咳嗽。

　　“大人，向神王妥协吧！在这里，您什么都做不了……我会答应任何条件，只要您答应我的请求，救阿波罗一命。”我以从未有过的卑微语调哀求着他。
　　他沉默了一下，却只是淡漠地对我说道：“你没有任何我想要的东西。”
　　心脏狠狠地绞在一起，我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
　　“既然如此……大人，恕我冒犯了。”
　　我向他伸出手，尽可能温柔地抚上他的额头。

　　“福柏，别做傻事！”
　　意识到我的企图，他的脸上开始现出慌乱，挣扎着想避开我的碰触。
　　我咬着唇，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对不起，但是我无法存在于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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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您期望他就那么告诉我预言的内容？告诉我那位女神的真实身份？”

　　“当然不。亲爱的，我岂会连一点筹码都不给你呢？我会让他以那个秘密交换自己的自由。而你要做的，是说服他。”

　　“不过？”

　　“不过你必须确认他的话。我可不喜欢他随意弄个名字糊弄我。”

　　“你的意思是要我……”

　　“读取他的记忆。至于他会是自愿抑或被迫，都看你的了。”

　　“……”

　　“你说过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怎么，反悔了？”

　　“如果我成功了呢？”

　　“４０年，为一座城市服苦役４年，然后为一名凡人国王服役３６年。”

　　“２０年，２年和１８年，那名凡人国王必须是阿德墨托斯。”

　　“可以，不过那座城市是特洛伊。”

　　“……好，成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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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段的读心术可以让使用者强行获取目标物的一切记忆，但要求施术者拥有极强的心理承受力。
　　在奥林匹斯诸神之中，即便是读心能力顶尖如阿佛罗狄忒，都不会在对方非自愿的情况下对族人使用这种能力。此行为虽不被禁止，但绝对不受鼓励。
　　除去道德因素，更重要的是，反抗的过程中，双方都可能遭受严重的伤害。此外，神族过于漫长的生命中所积累下的记忆若在短时间内被强行读取，会令施术者的精神负担严重超载，其危害会是永久性的。

　　我很清楚使用这种能力所需面对的风险。曾经，潘多拉的记忆影响了我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也正因为这种风险的存在，父神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帮助他强行从普罗米修斯处取得他想要的信息，直到这一刻。
　　如今，他终于有了适合的人选——我。阿波罗在他手里，我别无选择，只能为他卖命。

　　当时，我想问他，是否完全不在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对他而言是否真只是可以牺牲的棋子？
　　但何必呢？他的行为已经够明白了。
　　只是……我忘不了他温暖的怀抱，宠溺的眼神，忘不了他曾经用那么温柔、真挚的语调，对我说，他不是乌拉诺斯，更不是克洛诺斯；对我说，我是他的女儿，而他永远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对我说，很抱歉，抱歉令我与自己的骨肉分离；对我说……
　　被背叛的感觉充溢着胸腔，一颗心被碾过、再碾过……痛不欲生，想恨他，却怎么都做不到。
　　你是我的父亲啊……

　　然而，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感受那种心痛。很快，另一种痛楚将我吞噬——普罗米修斯这七千年来所承受的折磨，日积月累对精神意志的逐渐销蚀与摧残。
　　难以承受的痛楚，将我从他脑中狠狠驱离。我跌跪在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与地上已干涸了的、属于他的陈旧血迹混合在一起。
　　这是我们最亲近的时刻了吧，却是以这种形式，在这种情况下……我自嘲地想着，同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被拆开然后重组般疼痛着。

　　“别这么做，福柏。你会毁了自己的。”他低头看着我，眼中溢满痛楚。
　　是为了我吗？我可以这般痴心妄地认为你在为我心痛吗？
　　无来由的，这样的想法减轻了我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厌恶。
　　“告诉我预言的内容。”
　　他看着我，嘴唇微微颤抖着，最终合眼叹道：“对不起，我不能……”
　　我艰难地站起来，再次贴近他，近到能够看见他眼中的影像——我，我在笑，记忆中从来不曾有过的凄婉哀绝：“那么，我别无选择。普罗米修斯大人，得罪了……”

　　更多杂乱的、无关紧要的记忆涌入我脑中，庞大的信息量开始逐渐吞噬我的神志。这样至少有一点好处——我无法真切地体会他的记忆与情感。如今，我最不需要的便是了解这名男子，这名我曾经迷恋过的男子。

　　大脑愈加混沌，身体逐渐开始失去知觉，我只是机械化地不停地读取着面前躯体的记忆……

　　突然，他高声对我说了什么，可是我已无法分析其中的含义。

　　“你要……神……忒缇斯……停……来！”他继续对我咆哮着。
　　我茫然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处在一个漩涡中，失去了一切主控权，只能被吞噬。然而这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甚至是温暖的……那么就这样吧，我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