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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轻偎低傍 ...

  •   贺其宴把人送回家,连车都没熄火,方向盘一打就往医院赶。

      一路上,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住院部大厅的灯只剩几盏亮着,贺其宴抓着手机往导诊台跑,奔跑让他的肺部灼烧起来,每一次呼吸的冷空气都能带来不适。

      “纪熠舟在哪个病房?”他问得急,喉结滚了滚,才想起这里是深夜的医院,应该压低点声音。

      导诊护士查了系统,抬头看他,“12楼,1206,刚送进来两个小时,酒精性神经晕厥,患者已经没事了,注意休息便好。”

      贺其宴放轻脚步,走到1206门口透过玻璃往里看,纪熠舟躺在白床上,恬然自得。

      病房里已经有人了。

      那女人穿着素色衬衫,浑身是矜贵的气质,那张脸长得与纪熠舟有七分相似。纪妍雅抱着双臂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脑袋时不时往下磕,显然是熬得困了。

      贺其宴的心跟着放松下来,接到电话时,他不放心,非要来看看。现在看了,却没理由进去。

      他悄悄转身,走到电梯前,按了下行键,才发现手心竟出了汗。

      另一栋住院部的走廊更静,消毒水味更浓。贺其宴推开病房门时,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床头小夜灯亮着,把吴斐然的脸照得蜡黄,颧骨陷下去,眼窝青黑,从前那点张扬气全没了,只剩一身洗不掉的颓废。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空气里静了半晌,吴斐然才哑着嗓子开口:“你来了。”

      吴斐然牙掉了两颗,左手桡骨骨折,而饭局的争执,在场的只有吴斐然和纪熠舟。没有监控,没有证人。

      “我好疼。骨头缝里疼,连呼吸都疼。你就一点都不心疼吗?”

      贺其宴动了动嘴唇,“活该。”

      就两个字,像块石头砸的人头破血流,吴斐然别过脸,肩膀开始发抖,眼泪没预兆地砸在床单上,“以前……以前我总分不清,”他哽咽着,话断断续续,“分不清是太喜欢你,还是太恨你。”

      “现在我知道了!贺其宴,我恨你!我恨你恨到骨头里!你只会利用我!”吴斐然右边脸颊贴着块方形纱布,一哭,露在外面的眼角更肿了。

      “你没得到好处?”贺其宴反问,只觉得眼前的人可怜又可悲。

      这份爱恨缠得他疯魔,最后落得一身伤和满腔悲恨,连自己都沦落成了笑话。

      “算了,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到此为止,跟别人没有关系,别给纪熠舟找麻烦,这样对你我都省事。”贺其宴又开始习惯性地谈条件。

      “他打我。”

      贺其宴没辩解没否认,“过段时间,我会带他来向你道歉,为他的鲁莽。”

      可下一秒,吴斐然眼里满是惊愕,“什么意思?你要带他来茶会?”

      贺其宴点头,“道歉总得有一个体面的场合。”

      问题要一个个解决,吴斐然有震惊有不甘,反正两人之间早已撕破脸,他便管贺其宴开了口,“我要五百万,郁怀江的债务我不再追究,我也能保证我和纪熠舟一笔勾销。”

      贺其宴笑了笑,“商贾重利,却也有度。我不缺这五百万,但我不是傻子,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吴斐然的脸色白了白,“你不在乎,可纪熠舟在乎。你还不知道吗?他是为了郁岫打我的,不是因为你。”

      贺其宴想起纪熠舟的模样,他蹲在地毯上喂米莉,手里捏着狗饼干,眼神飘着,像在琢磨什么少年心事。他会为了郁岫动怒吗?贺其宴不信吴斐然的一面之词,却忍不住想知道,这个混乱的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你不信。可你敢去问纪熠舟吗?问他是不是为了郁岫,才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揍了我!”

      “我不必问。他若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他若不想说,我问了,也是为难他。”

      他这么说,吴斐然是笑也笑不出来了,“双标狗。”吴斐然懂他的意思,对纪熠舟是处处留余地,对自己却是寸步不让。

      最终,贺其宴依然拒绝出资平息事端。把该说的话说完,他起身与吴斐然告别,“好好休息。”

      “再见,我的共犯!你最好看紧你家那只小笨狗。要是我真倒台了,临死前一定拉上你们两个贱人垫背!”

      贺其宴闻言回头,竟还笑得出来,“就因为讨厌我,现在连装都懒得装了?”他轻轻摇头,“说话真是越来越粗俗了。”

      两人至此,已言尽于此。

      凌晨三点,街道空旷,路面的积水映着路灯,风刮过衣领,带着初秋的凉意。贺其宴摸出烟盒,指尖夹着烟抵在唇间,打火机的火苗亮了又灭,最后还是点着了。

      “不是答应过我,要少抽点烟吗?”

      听见耳熟的声音,贺其宴抬起头,眼睛亮了亮,方才的怅然全散了。纪熠舟套了件宽大的休闲服外套,靠在车旁,脸色还是惨白的。

      贺其宴手指一屈就把烟从唇间拿下来,快速地掐灭了烟头,烟蒂烫到指尖都不觉得疼。就是手指上沾了点烟灰,熏得黑黑的,贺其宴把熄灭的烟头弹进垃圾桶里,“就一口。”

      纪熠舟没拆穿他,慢慢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发黑的指尖上,眉头轻轻皱了下,“手都脏了。纪妍雅说你来找我了,为什么不等我醒呢?我想和你一起回家。”

      “纪妍雅……”

      “她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夜里冷,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贺其宴拉过他手腕时,指尖触到一片冰凉,那温度像初秋的露水,让他下意识皱了眉。心里头又疼又有点气。

      两个人躲进车里。

      贺其宴调整了车内的温度,又随手将车内备着的羊毛毯递给纪熠舟。

      纪熠舟抽了张湿纸巾,他捏着贺其宴的手,小心地擦拭着。贺其宴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利落,指腹圆润,透着健康的粉色。指缝间还残着一点烟味,湿纸巾擦过,留下淡淡的清香。

      纪熠舟问:“你去找吴斐然了,对吗?”

      “对。”

      车厢里的暖风渐渐漫开,却没驱散纪熠舟眼底的沉郁。

      “你知道智慧园区的项目是吴斐然做的,你知道我找了很久的郁怀江在吴斐然手里,你都知道,你只是不告诉我。”

      贺其宴轻声应下,“是。”

      “为什么?”

      夜深人静,倒适合说一些实在话。

      贺其宴露出个笑,“谋事在人,成事避祸。因为我不想处理任何与吴斐然有关的问题,那很麻烦,我也希望你最好不好惹他,但我还是小看了你闯祸的能力。得罪吴斐然对你没有好处,尤其是为了……郁岫。”

      贺其宴依言驱车,座驾融入夜色。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这深夜的归途,竟驶出了一片宁静致远。

      好一阵子,纪熠舟才开口。

      “可是我做不到,郁岫他刚毕业,那笔钱根本不是他借的,是他爸当年的赌债烂账!凭什么要他来还?凭什么吴斐然能把郁怀江扣着?郁岫跟我说,他被催债的找上门、找上公司,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冷漠。”

      “吴斐然说了什么,是吗?你不用把他的话放心上,他全身上下最厉害的就是这张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贺其宴听着他痛斥,说得再怎么无辜者受难,蛮横者得意,也就更显纪熠舟的弱小。

      天真是难能可贵的东西。

      这一夜,雨没停,两人也没再说话。熬久了,人就累了。贺其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这一觉,竟睡到了下午。

      发呆十分钟后,贺其宴摸到了一旁的手机,给姜助理打了个电话,“去我的藏馆取个东西,图片发给你了。”挂断电话,他起身去洗漱。镜中的男人眉眼清冷,眼底却藏着一丝倦意,一捧冷水后,神色间恢复了刻板的肃穆。

      他回到客厅,与纪熠舟面对面坐着,气氛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先开口,仿佛在无声地较量谁的耐心更有限。

      “放弃智慧园区的项目,我给你别的,但我没办法打包票说会比上一个利益更多,但相对的,有政策扶持稳,很快就能见收益。”

      贺其宴告诉他,人不能在同一棵树上吊死的,没必要为了一时之气,跟吴斐然耗。

      “我昨天……是不是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纪熠舟狡辩道:“你也知道,人一到晚上就容易多愁善感,脑子一热就没把门……”

      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贺其宴点点头,表示能理解,“晚上情绪多。”

      天空是墨似深蓝的颜色,落地窗外是S市的半城风景,室内却自成一方精致天地。

      纪熠舟刚在双人沙发坐下,就见贺其宴靠着另一侧扶手,手肘支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处处透露着从容。

      模特们穿着高定成衣在中央走台,每一件的标签上都绣着专属的编号。

      首席造型师拿着平板走过来,“贺总,下个月的品牌酒会,主办方特意托我问您,能不能赏脸去撑个场?”

      贺其宴指向纪熠舟,“今天不用管我,你的服务对象是他,帮他搭两套出席正式场合的衣服。”

      首席立刻会意,笑着转向纪熠舟,“纪先生,您有什么心仪的款式吗?”

      纪熠舟对穿搭没什么研究,可架不住身形周正,脸摆在那儿,穿什么都好看。

      等待纪熠舟换装的功夫,贺其宴问:“我记得之前有个款式的衣服还挺好看的,还有吗?”

      首席回忆过后,点头,“布料应该还有,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重新生产制作。”

      “帮纪熠舟做一套吧。”

      “好的。”首席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纪熠舟推门出来时,袖口捋到小臂中段,露出线条利落的腕骨,黑色马甲是收了腰的,贴合得刚好,既没勒出刻意的窄,也没松垮得失了形。他正巧听到了首席跟贺其宴的对话。

      话音还没落地,纪熠舟已经绕到贺其宴身后,他弯腰,唇瓣离贺其宴耳尖不过寸许,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想跟我穿情侣装啊?”

      贺其宴仰头,手掌扣住纪熠舟的下巴,暖光落在贺其宴睫毛上,长而密,在眼下扫出半寸浅影,他眨了眨眼,那点平日里的从容渐渐融成软的笑意,跟着歪过头,唇瓣轻轻贴上纪熠舟的唇角。

      吻得很轻,像羽毛拂过。

      纪熠舟的身体僵了瞬,是没料到他会在这儿动了态。随即他抬手,掌心抵在贺其宴肩上,拍了拍,轻得像提醒,提醒他“这里还有人”,他耳尖悄悄泛红,却没躲开,只垂着眼,看见贺其宴衬衫领口的珍珠扣,亮得像颗圆满的小月亮。

      首席识趣地转身离开,还顺手带了门。

      “现在没人了。”贺其宴垂着眼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轻偎低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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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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