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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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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将车缓缓停在公寓楼下,引擎低鸣,他却迟迟没有熄火。微仰起头,视线投向十九层的阳台。
灯还亮着。
那副特制的脚铐,链长是他亲自计算过的,足够她在整个公寓空间内自由活动,唯独无法触及玄关大门。
这本来应该是她来到这里第一天就戴上的东西。
他最初的确是那样计划的。
但他不想过早地吓到她,如果她愿意乖一点,接受他选择的循序渐进的温和方式,他也不是非要采取这种极端手段。
她一定气疯了吧?
明明昨天才那么直白地将话说开,结果自己又再次试探她的底线。
作为一名年长的,理应成熟的伴侣,波本其实并不愿与她发生争执。更何况整件事从根源上就是他的错,他完全做好了承受她所有怒火的准备,就像之前几次一样。
但比起耗费精力的争吵,他当然还是更倾向于通过更高效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或许……可以再让伤口“不小心”裂开一次?
“我回来了。”
推开公寓门时,他声音比昨天低沉了很多,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认命般的平静。
他预想了所有可能的场景。被砸碎的物品,剑拔弩张的对峙,或者是她通红的眼眶。
然而都没有。
玄关处光洁如新,甚至称得上一尘不染。客厅显然也被细致地收拾过,空气中还飘着食物的香气。而那个本该处于暴怒中心的少女,正从厨房探出头,身上系着围裙,就像之前那一个月里一样,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笑意。
“欢迎回家~”
如果忽略她脚踝上那枚冰冷违和的金属脚铐,眼前这一幕简直称得上完美。
波本:“……”
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今天还顺利吗?”
兰将热气腾腾的饭菜一一摆上桌,语气自然得如同寻常人家询问晚归的丈夫,字里行间都透着随意和闲适。
“我不会做墨西哥菜,就按照以前的方法做了日式料理。不过这里的调料不太全,先尝尝味道合不合适?”
波本目光落在那些色泽诱人的菜肴上,眼皮不自觉一跳。
下毒了?
这个过于专业的紧惕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17岁的高中生,再怎么生气,但到了人生地不熟又被完全孤立的情况下,能采取的对抗方式也极其有限。
他沉默地脱下外套,既然她要扮演温顺,选择维持平静,他自然不会主动去戳破。
整顿饭在一种微妙和平静的氛围中结束,直到——
“要帮忙吗?”
波本解纽扣的动作顿住,缓缓抬眸。
逆着浴室门口的光线,他看着兰站在那里,面色坦然,神情自若,似乎只是提出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提议。
“你身上的伤,自己处理起来会很吃力吧?”她语气平静,甚至还带着关切,“如果需要帮忙擦背或者换绷带的话,我就在这里。”
似乎温驯过头了点。
波本脊背更凉了。
他审视的目光从那个束缚着她的脚铐,一路攀爬至她脸上。兰眨巴了下眼睛,任他打量,语气还带着无辜,“不需要的话,我就走了。”
“嗯。”
波本像是没看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狡黠亮光,只是面无表情地脱下最后一件上衣,露出缠着绷带的精壮上身,顺手带上了浴室门。
“不需要。”
“……”
兰瞪着眼前紧闭的磨砂玻璃门,听着里面渐渐响起的水声,气得咬碎了后糟牙。
……混蛋!装模作样!明明之前各种越界的人是谁啊!
她在心里把能想到的斥责翻来覆去默念了好几遍,胸口的闷气才稍稍平息。
经过白天的多次尝试,兰不得不认清一个令人沮丧的现实。
她不仅根本逃不出这间公寓,连最基本的活动范围都被彻底限制。这只被特别定制的脚铐,像一个无情的嘲弄者,每走一步都在提醒她先前所有的反抗和愤怒都是徒劳。
兰无奈叹了声气,刚准备转身离开,浴室门却忽然被拉开。紧接着她就被一股力量拉了进去,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合上。
【……我是被审核屏蔽的分割线……】
兰盯着花洒上不断倾泻的水流,雾气模糊了她的视线,也让思绪渐渐飘远。
她生长在一个对性教育持开放态度的国家。从幼稚园时期认识身体部位,到中学阶段系统学习生理知识,这一切都是自然且坦然的。她并不是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只是对于亲密关系的认知,始终建立在健康与平等的基础之上。也因为这样,她虽然容易害羞,但实际并不排斥亲密行为,情到深处的亲密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这没什么。
早在日本时,她就察觉到自己对“安室透”的靠近并不排斥。她的身体总是先于理智一步,诚实地接纳了他的存在。只是令她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亲密行为本身,而是这些举动背后的意味。
就像现在,即便两人已经确立关系,即便心意已经互通,但她和波本之间依然横亘着显而易见的不平等。这段关系从开始就建立在胁迫与掌控之上,从来都和健康二字无关。
最让她困惑的是,这个男人明明对她怀着强烈的渴望。在日本时她还能理解,那份克制是出于公安身份的限制。
可现在呢?
他既然已经不惜践踏她的意愿,将她强行带至墨西哥囚困于此,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时候展现出这种矛盾的隐忍?就算他真要做什么,她根本无力反抗。难道事到如今,他反而开始考虑所谓的“尊重”了吗?这种扭曲的体贴,真是比直接的侵犯更让她窒息。
【……我是被审核屏蔽的分割线……】
夜深了。
浴室内的水汽还没完全散去,交融着沐浴露的淡香和一丝旖旎。
波本将兰从微凉的水中抱起,用宽大柔软的浴巾裹住她,细致地擦干她身上水渍。
她累极了,眼睫湿漉漉搭着,分不清是未干的水迹还是先前难以自抑的泪痕。头一歪,便毫无防备地倚在他肩头,温热的皮肤上仍透着沐浴后的湿润。
走出浴室时,波本目光不经意一瞥。那只黑色的脚铐被遗弃在浴室地板上,内衬的绒布吸饱了水,颜色深黯,像一道无言的淤痕。
他脚步未停,稳稳抱着怀中人走向卧室,将她安置在床铺上。波本拉过羽绒被,盖过她光滑的肩头,将诱人的曲线和那些暧昧的红痕一并掩在温暖的羽翼下。
她今天确实被折腾得够呛,从身体到精神。但他从来不是只会沉沦于感官欲望的野兽,目的既已达到,过多的索求不仅失了风度,更可能徒增变数。
他向来追求的是收放自如的沉迷,而不是彻底失控。那些从她紧绷的神经和松懈后的呢喃中获取的情报,可比身体的沉沦重要得多。
波本收回手,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冷静而审慎。与他方才在浴室的热情判若两人。他替她掖好被角,确保不会有冷风侵入,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手机屏幕还亮着,他长指一滑,将那段录好的音频剪辑,发送。然后转身走向客厅,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
夜色透过落地窗漫进,远处殖民风格的建筑在月光下显得模糊而遥远。半干的金发耷拉在额前,泛着紫芒的灰眸藏在碎发下,静静听着手机里传来遥远的等待音。
电话被接通时,他正倚靠着阳台,望着脚下蔓延的城市灯火。
“我猜到你的秘密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优雅从容的威胁,“想听听我的推理吗?”
听筒那端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波本并未等对面回复,而是继续道:“让那个小侦探自己搬出毛利侦探事务所。只要你做到这点……”他顿了顿,笑意通过话筒传进对面那人的耳朵里。
“我保证不会再让你的「天使」卷入任何危险。”
电话那头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响,紧接着通讯被切断。
波本缓缓放下手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说他卑鄙也好,不择手段也罢。他尝试过温和的手段,但显然,那并不能解决问题。
毕竟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忍受,另一半曾经放在心上的人,如今还在以另一种形态,死皮赖脸地住在她家里。名曰保护,实际是什么心思,傻子都知道。
反正赤井秀一的身份已经暴露,工藤夫妇也将从美国返回日本,让那个小侦探搬回自己家,合情合理。
不过要是让她发现这一切是他在暗箱操作的话……
算了。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眼底划过一抹笑。
到时候再喝点酒装装可怜好了。
…
与此同时——
日本东京。
“所以若狭老师就是那个名叫浅香的保镖?”
雨后的街道还留有潮湿,灰原毫不在意地踏过一个水洼,鞋面顿时被污水溅脏。昨天那三声混杂在雷鸣中的枪响,终于为这桩跨越十七年的悬案拉开了帷幕。
“啊,没错。”
柯南点点头,神色凝重,“黑田管理官向我透露了十七年前那起案件的细节。她隐姓埋名潜入学校,恐怕是为了追查朗姆的下楼,伺机报仇。”他叹了口气,语气多了些不甘,“可惜关于朗姆的真实身份,到现在依然是迷。”
“那个咖啡师呢?”
“你说安室先生?”
柯南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不自觉放慢脚步,“他的立场……我现在确实不敢轻易下定论。虽然表面上是公安派出的卧底,但有很多事情让我无法完全信任他。我之前试探过关于朗姆的情报,但他只含糊地提到了急性子这个特征。”
灰原轻笑,带着几分调侃:“嘛,我还以为你对他这么警惕,是因为他分走了某位事务所小姐不少注意力呢。”
“拜托,感情上的事怎么能和这种事混为一谈?”柯南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你以为我是那种因为私人情绪就不顾全大局的人吗?”
灰原目光晦暗一瞬,没有接话。
“不过他现在人不在日本。”柯南嘴角微扬,语气变得轻松了些,“我正好可以趁这段时间多和兰相处。最近已经有明显进展了。”
“是吗?”
灰原瞥了眼他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语气冷淡,“那真是恭喜你了。”
“喂……”柯南眯起眼睛打量她,“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是你自己想多了吧。”灰原说完便加快了脚步,向前方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走去。
柯南看着她的背影,不快地撇了撇嘴。
这家伙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是谁又惹到她了。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他掏出来一看。
是一封来自安室透的邮件,附件是一段音频文件。柯南疑惑地点开播放,将手机凑到耳边。
「……是去年的时候,因为发现朱蒂老师有些奇怪,我就躲进了后备箱,然后救下了小哀。」
兰的声音清晰地从听筒中流淌而出,咬字干净,却隐隐带着一点潮湿的水汽感。
柯南脚步蓦地顿住。
「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紧接着响起的是“安室透”的询问声。
他声线听起来比平时更为低哑,像被什么浸润过。背景里是极其细微,却持续不断的水流溅落声,淅淅沥沥,不难推断这个音频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录的。
「小哀是知道的……还、还有朱蒂老…啊…」
兰的应答被一声短促的吸气声打断,呼吸节奏明显乱了,尾音甚至还带着颤栗。几乎同时,“安室透”的轻笑低低传来,仿佛紧贴着麦克风,搔刮着耳膜,期间还混杂着一丝似有若无,被强行压抑下去的闷哼,暧昧得令人心惊。
「还有呢?」他追问,声音放得更轻,更缓,像在诱导,又像一种无声的威胁。
「没、没有了……我没有告诉过别人……」兰声音变得细弱,语速加快,似乎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后面因为太害怕晕了过去,所以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音频戛然而止。
柯南僵在原地,兰的叙述内容已足够让他震惊。但音频中异常亲昵模糊的氛围,夹杂其间的细微水声和断续喘息,却像一根针,刺入他心底最不安的角落。一股强烈的恐慌与被侵犯领地的愤怒瞬间将他攫住,令他脸色发白,不自觉攥紧了手机。
前方少年侦探团的几人察觉到他的异样,纷纷停下脚步。灰原哀瞥了眼他的神色,没有作声,反倒是一旁的步美关切问:“柯南?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柯南恍若未闻,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发件人的名字。半晌,他才抬头看向灰原,声音因遏制着剧烈情绪而显得格外艰涩:
“满月之夜的那次事件——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我,是兰救了你?!”
这句没头没尾的质问一出口,少侦三人组皆一脸困惑,只有灰原浑身一僵。
“柯南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满月之夜?”
“对啊,小兰姐姐怎么了?”
“小兰姐姐不是在事务所吗?”
三小只七嘴八舌,柯南却直接无视了他们的疑问,镜片后的双眼牢牢锁定在灰原身上。
“你不是说是赤井先生救了你吗?”男孩尖锐的质问声陡然拔高,引得几个路人频频侧目。
“为什么从来没提兰当时也在现场?!”
大概是第一次见柯南这副样子,少侦三人不敢再开口,纷纷将目光投向一旁沉默的灰原。
“回答我,灰原!”
柯南几乎是在低吼,拳头在身侧紧握,一种被欺骗,被戏耍愤怒彻底涌上来。
“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没错。”
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短短几秒,那道冷淡的声音才响起。灰原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回望过去,面色平静,只有紧紧攥着背包带子的手泄露了内心波动。
谎言被拆穿后,她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反倒带了丝居高临下的意味。
“我是欺骗了你,隐瞒了你,所以呢?”
所以呢?
柯南瞳孔骤缩。
东京已是深秋,被追赶的夕阳漫入地平线,地面上的积水倒映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柯南就这样看着她站在街头,理直气壮地回答他的质问。
“这难道不也是你一直在对那个事务所小姐做的事吗?”
一句话就堵住他接下来所有的话。
这难道不也是工藤新一一直在对毛利兰做的事吗?
她不过是做了和他一样的事,他有什么资格质问她?
灰原说完这一句转身便走,没有再去看他的表情。
无论是因为什么将那件事隐瞒下来,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活法,就算是号称大公无私的他,在面对某些事情的时候不也一样自私吗?
人之常情罢了。
所以她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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