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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云缃伏在床榻边,便也自顾自认真回想:“想来是到了。”
      “早些时候,奴儿还听到张伴伴同殿下说起了循王。好像正是因着循王的缘故,殿下才会突然被陛下从偏殿召走。”

      林温芷默了默,心中迅速思索起来。
      循王与太子面和心不和,早些年便离开内廷远置西南。若不是如今逢着老镇国公突然离世,循王断没有理由自千里之外归京。

      思及此处,林温芷不由自主轻叹下一口气。

      镇国公虽上了年纪,可一辈子远征西南,如今也是老当益壮。
      年前在宫宴中见到时,他仍是精神矍铄,须发虽然皆已花白,但不愧行伍出身,一身金红蟒袍笔挺又利落。可眼下不过短短两三月的功夫,老镇国公沈修鸿竟是撒手人寰了。

      但若是细究起来,她先前一次路过太子的寝殿,好似隐约听到朱嘉煜和旁的人说起“老镇国公”,“沈修鸿”之类的字眼,后来太子后知后觉注意到旁处有人,神色还漾过了稍纵即逝的慌张。

      细算起来,那正是在镇国公去世前不久。
      太子和老镇国公的骤然逝世,定有丝丝缕缕的关系。

      如若朱嘉煜当真知道此中内情,那担忧她听到了不该听的,想要不知不觉害她性命,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林温芷的眉头越皱越深。
      老镇国公功在社稷,对循王更是恩重如山,若是他死得当真有内情,她无论如何也该将这些都原原本本告诉循王。

      云缃见得林温芷的眉头越蹙越深,便又牵住林温芷的手腕:“娘娘将药先用了吧,奴儿去仔细打听循王殿下的消息。”

      “云缃虽是后来才跟在娘娘身边,但您的络子编了这样久,这样用心,其实奴儿不是没有奇怪过……”
      “娘娘放心,若是殿下进了顺天城,奴儿一定早早……”

      林温芷思绪一滞,正要再朝云缃嘱咐几句。

      可云缃的话音没落,院里却忽是一阵嘈杂。
      是有人往偏殿里来。

      偏殿在清宁宫中本就算得上破旧,往常少有人至。可如今不知是怎么的,一日间见到的人,恍惚比先前一个月还要多。

      林温芷靠在床边轻撩目光,朝着来人慢慢打量起来。

      进门的倒也不是旁人,正是清宁宫里说一不二,在朱嘉煜跟前受尽恩宠的侧妃荀雅。

      荀氏容光焕发,巧笑倩兮。
      身上一件天青长袄配了宽澜织金马面,髻上戴的是赤金一滴油,还同七八件多宝镶玉的虫草簪。

      她满身的浮光跃金,恍惚衬得偏殿都亮堂了三分。

      可林温芷的目光,却都聚在荀雅身后的宫人身上。

      侧妃荀雅的贴身宫婢名唤桑蕊,穿着件杏红褂子配着缪琳色马面裙,腰上还系了绦子,一眼瞧去,倒不像宫人,像个宫外富贵人家的小姐。

      林温芷不由得轻蹙起眉头。这样的穿着,曾在二进院里头见过的。
      只是那时候隔得远,她没瞧真切,还以为是哪宫走错的主子。可事到如今她才察觉,穿着如此点眼的,竟只是个清宁宫里的宫人。

      先前云缃说过,侧妃荀雅日渐招摇。可如今见到,林温芷才后知后觉,“招摇”一词实在无半分夸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桑蕊这番穿的戴的,只比荀雅低调几分,比起旁的宫人,实在当得上一句花枝招展。

      虽同是伺候主位的大宫女,一旁的云缃只规整梳小髻,簪支通草花便罢。
      桑蕊却分了三绺头,乌发顺贴皆用油抿过,发髻上还围一圈宝璎珞,俨然是有人伺候梳头的。

      衣裳更是不必说,桑蕊穿得艳丽,赛得上云缃逢年过节。

      偌大个清宁宫,只恐除过侧妃荀雅,旁的侧妃都比不得桑蕊华贵。

      桑蕊却并未察觉到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见着林温芷,便勾起唇角,顺势跟侧妃荀雅一道儿福了福身子:“见过太子妃。”

      荀雅自顾自起了身,才又假作关照满心哀痛:“听闻太子妃娘娘病得厉害,甚至一度咳血,实在让人心疼。”
      “只是妾忙着主理清宁宫庶务,实在分身乏术,今日才得空探望,还是娘娘勿要怪罪。”

      云缃默默伺候在一旁,面儿却上瞧不出半分喜悦。

      荀氏在东宫向来恃宠生娇,有理霸道,无视头顶的太子妃也不止一两回。
      如今装模作样来探望林温芷,那无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林温芷倒还面色如常,她掩着唇角轻咳两下,才又冷声道:“荀侧妃百忙抽空,哪里说得上怪罪。”

      荀雅没听出林温芷言外之意,便又受用地笑了笑。
      “只是妾愚鲁,还有些事,要请教娘娘。”

      林温芷挑眉:“侧妃何事为难?”

      桑蕊这才又福了福身子,上前回禀道:“如今常有命妇入东宫觐见,娘娘抱病,自然是我们侧妃接见。”
      “可若是没有件压身的行头,叫外人看了去,岂不是丢咱们东宫的颜面?”

      云缃听得她话里有话,便忍不住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桑蕊便又道:“太子妃娘娘如今病着,燕居冠是用不上了,何不借予我们侧妃,物尽其用,也是全了殿下的颜面。”

      云缃似是听错一般又问:“燕居冠?”

      若不是合着礼,她当真要被桑蕊气笑了。

      宫里头规矩森严,这阖宫上下,唯有太后、皇后与太子妃戴得燕居冠,以显身份尊贵。

      燕居冠缀龙带凤,珠花翠云相互掩映,挑牌上的红宝蓝宝更是鳞次栉比。只一顶便价值连城,平日里也少不得要精心收整,补翠换珠。
      更何况林温芷手中这顶燕居冠,是先皇后周氏临故前亲手传下,为得就是作林温芷的嫁妆,更是当初林温芷大婚当日堂堂正正戴着嫁入东宫的。

      荀氏邀宠媚上已久,占了本该太子妃起居的内殿,占了本该太子妃抚育的皇孙,如今更是肆无忌惮,连燕居冠的心思也敢动了。

      云缃忿然:“荀侧妃思量周全,又费心替我们娘娘分忧,燕居冠戴着自然是体面又相衬。”
      “可只怕旁的好事人不知东宫近况,到陛下跟前嚼舌根子,诬陷荀侧妃您僭越,这可怎么是好?”

      荀雅侧目,瞟着云缃不以为意地调笑一声道:“妾一番好意,绝无私心,怎么会是僭越?娘娘的宫人说话好生难听。”
      “一顶燕居冠而已,又不是祭祖谒陵的凤冠,叫人仔细些将几对博鬓卸下来,与寻常的冠也差不到何处去。”

      云缃的眉头,几乎要蹙成个浅浅的“八”字,却又不好以下犯上,只好抿着唇角低下头去。

      且不说燕居冠精细,容不得随意拆卸。便是卸了博鬓,那冠体上仍缀着掐丝龙凤,断非寻常囊中物。
      何况荀氏不过区区太子侧妃,这燕居冠就算是当今圣宠不绝的皇贵妃来了,也轻易戴不得。

      桑蕊便也添油加醋:“娘娘一贯宽厚,自然不会计较这样的小事。”
      “殿□□谅娘娘病着,连接见命妇的事都交予了我们侧妃,一顶燕居冠还要再闹到殿下那里不成?”

      林温芷瞧着眼前这对主仆,眉眼间忽堆上几分同往常一样的笑意。

      她自然知道,荀雅想要的,绝不只是一顶燕居冠。

      先前她以为朱嘉煜会念着旧情,成日兢兢业业做这座东宫的太子妃,替朱嘉煜维护着东宫的和睦清静,待荀氏时,自然一贯忍让。
      荀氏见势,便也蹬鼻子上脸,仗着太子恩宠,早已不将尊卑放在眼中。

      可如今再要她忍气吞声,已是不能了。

      林温芷轻挽起手里遮咳的帕子,撩眸瞧向荀雅。

      她的脸上没有半丝愠意,只自顾自弯了弯唇角,将笑意抿得更纯粹几分:“原是为燕居冠?也罢,这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荀侧妃身份尊贵,喜欢自没有什么戴不得。”

      “不过,这燕居冠乃先后遗物,云缃一贯小心收敛,骤然拿出唯恐先后怪罪。如今只要殿下替先后首肯,我万不敢擅自留藏,定然双手奉上。”

      果然话音才落,荀雅立即变了脸色。
      东宫众人皆知,先皇后周氏早已故去多年,谁能寻一个仙逝之人去问话?

      上前回话的桑蕊也眉心一蹙,又找不出原由发难,满脸便只剩下掩不住的无措:“这……”

      林温芷低下头,又难耐地漾出几声咳嗽。

      荀雅脸上的笑僵了僵:“娘娘,不过一顶燕居冠,若是让殿下知道,又该怪娘娘不顾大局了。”
      “这燕居冠是小,坏了娘娘同殿下的关系让娘娘受了冷落,那可真是不好了。”

      林温芷见得她图穷匕见,便忍不住轻笑几声:“那你让他自己来要。”
      “也好知道太子是要这燕居冠,还是要祖宗礼法同前朝老臣的心。”

      荀雅彻底听得目瞪口呆。

      平日里太子妃半分不敢同她相较,今日却怎么句句拿捏她,迫得她免不得露出几分掩不住的错愕。

      云缃忙不迭上前:“荀侧妃恕罪,娘娘如今才醒,连药都还不曾吃,太医也嘱咐要多多休息。”
      “何况娘娘的病症未曾痊愈,若是侧妃也有个头疼脑热,殿下该心疼了。还请荀侧妃和桑蕊饮一盏蜜枣姜茶再走,奴儿这就替侧妃引路。”

      荀雅长眸一撩,唇边连忙挂上半丝冷笑。
      “倒也不必劳烦,这蜜枣姜汤还是留着娘娘多喝几盏,早些康复了才好。”

      言罢,她才带着桑蕊拂袖而去。

      主仆两才出了二进院,桑蕊连忙上前安抚道:“娘娘莫要生气,不过一顶燕居冠罢了,咱们内殿还有的是好……”

      话音尚未落下,荀雅便转身忿忿朝桑蕊踢下一脚。

      桑蕊浅呼一声,随即跌跪在地。
      她连忙匍匐到荀雅脚边:“侧妃息怒,奴婢多嘴……”

      荀雅的怒气却不见半点消散。
      她瞪着地上的桑蕊,便又是一记窝心脚踹过去:“没用的东西。”

      她说着又回眸,隔着廊子瞪向二进院的偏殿。

      “装晕卖惨地骗太子去瞧她一回,她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好个太子妃,她是正室,高贵得很。”
      “当初那东西,你究竟送进去没有?”

      桑蕊不敢有丝毫迟疑:“送进去了,送进去了。”
      “太子妃断不会无缘无故咳血,定是那玩意儿起了效用。只是太子妃病久了,轻易察觉不出猫腻,故而应当没有人发觉,太子也当是太子妃只是吃了不利养病的东西。”

      荀雅的怒气这才消停几分。

      “殿下先前便说过,若是没她,太子妃本该是我来做,如今她倒是命大,竟这么久还不死。”
      “那就容她再多熬几日罢,我倒要看看在这清宁宫里头,便为正室,得不了宠,她又能算个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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