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凶》monkeyyy

9、善恶终有报

　　女鬼听了发出扭曲的冷笑：“虚伪的男人……你们都该死……”

　　“是吗？”钟玄往前一步，发言却直戳心窝，“那为什么你只敢对和你一样可怜的女孩子下手？”

　　这句话瞬间刺痛了女鬼，她发出凄厉尖叫，怨气翻涌：“她们活该！愚蠢的废物就该去死！”

　　“她们不是愚蠢，”钟玄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一字一句道，“她们只是真心喜欢上了一个人……她们也不是废物，她们只是还不懂得，该怎么好好爱自己。”

　　这句话让女鬼突然静了下来，她轻声呢喃：“爱……自己？”

　　钟玄的声音在寂静中缓缓流淌，每个字都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你恨的根本不是她们，你最恨的，是当年那个轻易付出真心，软弱可欺的自己。”

　　女鬼的身形剧烈颤抖，火笼中的火焰随之明灭不定。

　　“所以你才会迁怒所有在感情里迷失自我的女生。你也是受害者，却被怨恨蒙蔽了眼睛，既看不清真正的仇人是谁，也看不清自己了。”

　　“不！”女鬼表情龟裂，漆黑的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她们和我一样愚蠢！是她们活该！”

　　“不是的。”钟玄的声音温和却不容反驳，此刻他像在开解一个迷途的小姑娘，“错的是那个肆意伤害、欺骗、践踏真心的人，从来都不是认真去爱的你们。”

　　“失去一段感情，不代表你的人生就完蛋了。你的价值，也从来不需要靠任何人的肯定来证明。除了那个背叛你的人，还有很多人爱你，就算没有别人，起码也应该有你自己。”

　　这句话像一束光，投射进女鬼心里那片漆黑的湖泊。她缓缓抬起头，狰狞的表情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一张清秀姣好的面容。她怔怔地望着钟玄，血泪划过苍白的脸颊，仿佛透过他在凝视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自己。

　　那头乌黑的长发从小就是她的宝贝，连她最爱的男朋友也总夸她的头发像绸缎一样美丽。她日日夜夜细心呵护这头宝贝秀发，就像守护她的爱情那样。

　　可有一天，一切都变了。曾经甜言蜜语的男人突然翻了脸，她的优点全成了缺点，他指着她肆意践踏：“头发长见识短！整天除了臭美一无是处！”

　　他爱上了别人，还要把她踩进泥里。满腔悲愤无处发泄，她看着镜子里依旧美丽的长发，突然生出恨意。她拿起剪刀想要剪断长发告别过去，积蓄的怨气与浴室里的阴气交融，竟让长发生出了自己的意识。

　　它害怕被剪断，竟反过来活活勒死了主人。

　　她最珍视的长发，和曾经的爱人一样，最终背叛了她。

　　从此她的魂魄与发灵融合，盘踞在这间浴室，等待着下一个心碎的女孩，同她一样为了爱情，献祭自己。

　　“晚了……一切都太晚了……”女孩的悲泣声中是无尽的悔恨。

　　“还不算太晚，去好好弥补过错，你的人生还可以重新开始。”钟玄的话让女孩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血泪模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希望的神色。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脱离苦海，转世成人……”

　　肃穆的往生咒文化作温暖的金光，涤荡过阴冷的浴室，光芒温柔地笼罩住女鬼。那些缠绕在她周身的黑色怨气，如同被净化的污垢，一丝丝剥离消散，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风华正茂，朝气蓬勃的女孩。

　　她望向钟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嘴唇轻轻开合，无声地道出两个字：“谢谢……”

　　随即，她的身影在温暖的金光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细碎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里。

　　浴室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回到家，玄关的灯没开，只有客厅窗外透进的月光，在木地板上投下冷清的斑驳。一片寂静里，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罗澈明站在明暗交界处，背影僵硬。浴室里失控的杀意还在血管里残留着灼热的刺痛，像一根尖利的钢针，刺破了他一直维持的表象。一些更深沉隐秘的东西，在此刻尖锐地复苏。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恐惧，关于失去，关于某些他绝不允许再次发生的事情。

　　“小罗？”

　　壁灯突然亮起，暖黄的光晕漫开，却照不亮罗澈明低垂眼眸中的深暗。他缓缓转身，目光黏在钟玄颈间那道鲜明的红痕上，指尖在即将触碰到那处皮肤时，却停顿在了几寸之外，最终垂下手臂。

　　“我刚才是不是……”他的喉结不安地滚动，“让你害怕了？”

　　“怎么会呢？”钟玄的声音很温柔，“我知道，你是在保护我。”

　　罗澈明垂下眼睛，声音发涩：“你总是这样……对谁都心软。”

　　“不是心软。”钟玄认真地望着他，“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永远不会伤害我！”

　　“小玄哥，你太善良了。”月光流过罗澈明的侧脸，他颤动的睫毛投出一片细碎阴影：“哪怕有一天，”他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这份善良，会害死你自己呢？”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今天他害怕了。既害怕钟玄会恐惧他，疏远他，更害怕钟玄那份过于柔软的心肠，那份对世间苦难近乎本能的悲悯，会像扑火的飞蛾，终有一天引火烧身。

　　钟玄怔住了，罗澈明眼中的情绪太重，是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恐惧的担忧。

　　从相遇那天起，罗澈明在他心里就是个无所不能的存在。再恐怖的厉鬼，再凶险的境地，这人永远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连慌张的表情都不曾出现过一秒。

　　可现在，这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藏着这样深的焦虑不安。

　　“不是还有你在吗？”他的眼神清亮而坚定，“不论我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小罗都会来救我的，对不对？”

　　罗澈明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沉默许久，才轻声问：“我能抱你一下吗？”声线里带着克制的渴求。

　　钟玄微微惊讶，却很快了然。此刻的罗澈明卸下了所有防御，湿漉漉的眼神像只被暴雨淋湿的雏鸟，与初见时带着目的的讨好不同，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渴望得到安栖之所的孩子。

　　“当然可以。”

　　钟玄刚张开手臂，就被用力拥紧。埋在他肩头的呼吸又湿又重，环在腰上的手臂勒得生疼。他轻轻抚摸着对方绷紧的脊背，感受着衣服底下肌肉的细微颤抖，像在安抚一只不安的大型犬。

　　“没事的……没事的……”他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与宠溺。

　　这个拥抱既像幼兽寻求巢穴，又像沼泽吞噬猎物。温柔，却让人慢慢下沉。

　　灯光将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分不清是谁在支撑着谁。一些无法言说的羁绊，似乎也在这一夜悄然系紧了。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楚胜在酒吧玩到尽兴，独自醉醺醺地往宿舍走。路过一条昏暗的小巷时，他隐约听见巷子深处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悲伤女声。

　　他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探头往里看。巷子深处，似乎有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背对着他，正一下一下地，梳理着垂到腰际的乌黑长发。

　　楚胜心头一跳，酒意醒了大半，吓得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往宿舍逃去。

　　从那天起，怪事便接踵而至。

　　他每晚都会做同一个噩梦，一个长发覆面的女生站在他床边，用温柔的嗓音一遍遍问他：“我的头发好看吗？” 他想逃，身体却像被无数湿冷的发丝缠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女生的脸越凑越近，头发像活触手似的慢慢缠上他的脖子……

　　他开始在一切能反光的地方看到那个女生，浴室镜子，地铁玻璃，甚至手机黑屏的瞬间……她总是背对着他，一下一下地梳着头。起初只在晚上，后来连白天也会出现。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发现自己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地脱落，无论用什么昂贵的洗发水都无济于事。短短一周，他几乎不敢照镜子。

　　楚胜的精神迅速崩溃，他变得疑神疑鬼，不敢接近任何女性，甚至不敢独自待在密闭空间里。他去看过心理医生，也求过大师，但都毫无用处。那镜中的女鬼和夜夜的噩梦，如影随形。

　　钟玄划着手机，突然停住动作，一条本地新闻标题格外醒目：《某高校学生因严重心理问题退学，该如何正视学生压力》。

　　“这不楚胜吗！”钟玄笑出声，“快看这个。”他将屏幕转向罗澈明，“楚胜退学了，说是严重脱发还出现幻觉。”

　　新闻配图里，那个曾经拽得二五八万的男生现在一脸萎靡，头顶都斑秃了。

　　罗澈明正在给阳台的绿萝浇水，他背对着钟玄，水柱持续落在叶子上，溅起细碎水花。

　　“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吧。”他语气平淡，垂眸看着滚落的水珠一颗颗陷入湿润的泥土里。

　　女鬼残留的一缕怨念，足以让那个人渣夜夜体会被长发缠身的恐惧。

　　天道有轮回，有些教训，生不如死会比死更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