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闻管理处》神经鲷鱼烧

12、借命

　　“什么？”

　　程清淮愣了一下：“给我的？”

　　“对啊，给你的，看看是不是你喜欢的。”

　　程清淮拿起来一看，是霸王茶姬的大杯伯牙绝弦，茶香款，全糖。

　　是他最喜欢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没加冰，是热的。

　　但吃人嘴短，白拿人家的，也不好嫌弃，不然跟点上菜了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爱喝霸王茶姬？”

　　“猜的，安全带打好，要走了。”

　　一路上，程清淮有一口没一口地吸着奶茶，望着窗外流过的五光十色。

　　“这个点给我喝霸王茶姬，也不怕我睁眼到天明啊。”

　　顾寒声笑：“本来也得熬夜，这案子没破，你就别想回家睡觉了。”

　　程清淮：“……”

　　好生扎心啊。

　　到了十字路口，正碰上红灯，顾寒声停了下来，手放在挂档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他的手也很好看。

　　程清淮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过去。

　　顾寒声的手就随意搭在挂档杆旁的皮质面板上，指节分明，修长有力。

　　灯光透过车窗，在他冷白色的手背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随着他指尖无声的轻叩而跳跃。

　　那双手带着一种简洁冷峭的美感，骨节处微微凸起，线条干净利落，指甲修剪得极短整齐。

　　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长期训练或特殊职业赋予的清晰筋骨轮廓，即便在放松的姿态里，也隐隐传递出一种掌控感，像一件精密的武器，此刻只是暂时收敛了锋芒。

　　“从那条路过去，是不是你家？”他问。

　　程清淮正吸着最后一口奶茶，闻言，急着回答，一时呛住了。

　　“咳咳，咳咳……”

　　顾寒声连忙伸手，去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没顺几下，红灯变绿灯了，后头的车不耐烦地摁了几下喇叭。

　　“我、我没事……”程清淮已经咳得满脸通红，示意他赶紧开车，别挡着道路：“快走吧……”

　　“行……”

　　车子再一次启动了。

　　程清淮喝光了剩下的奶茶，总算是缓过神了。

　　“是，是我家。”

　　顾寒声点点头，打了方向盘向左转。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你家做客。”

　　程清淮好奇：“老大，你住的可是御景天成那种级别的豪宅，怎么还好奇我那个小居室呢。”

　　顾寒声轻轻一笑：“其实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了解。”

　　这话实在是太暧昧了，程清淮不知道怎么接。

　　蓦地，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来。

　　浑身是血的雪发少年跪在自己面前，尽管狼狈得要命，却仍倔强地抬起头，质问道：“你也觉得，是我错了吗？”

　　他没回答，只是背着手转过身去。

　　“师父，枉我觉得你和他们不一样，现在想来，倒是我瞎了眼，你从来都不肯了解我……”

　　少年喃喃自语，慢慢倒了下去。

　　“程清淮，我真的希望，你从来没有捡到过我。”

　　闻言，程清淮的心口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狠狠一拧。

　　那痛楚尖锐极了，瞬间将他拖回了现实。

　　眼前顾寒声轮廓分明的侧脸，恍惚间与记忆中那张染血的面容重叠。

　　“你也觉得，是我错了吗？”

　　“清淮？程清淮？”

　　还是顾寒声的声音，彻底唤醒了他。

　　车已经停在汉庭酒店门口的临时停车位，引擎熄了火。

　　车内灯亮着，映得顾寒声眼底带着清晰的关切。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顾寒声微微蹙眉，伸手似乎想探一下他的额头，但程清淮下意识地避开了。

　　那动作很轻微，但车内的空间本就狭小，立刻显得突兀起来。

　　“没、没什么。”程清淮抬手按了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避开顾寒声探究的目光：“可能有点累了，刚才有点走神。”

　　他无法解释那突如其来的心悸和脑海中闪过的破碎画面，那感觉太真实，又太荒诞。

　　顾寒声看了他几秒，眼神深邃，最终没再追问，只是解开了安全带：“没事就好。目的地到了，干活吧。”

　　他推门下车，动作利落。

　　程清淮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也跟着下了车。

　　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让他清醒了不少。

　　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案子要紧。

　　二人走进汉庭酒店的大堂。

　　这个时间点，前台只有一位年轻女孩在值班。

　　顾寒声出示了证件，直接说明了来意，并将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递了过去。

　　“我们需要查一下，大概在这个时间段，有没有这样一位女性客人入住，或者开过钟点房。”

　　前台女孩看到警官证时，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很配合地接过照片仔细看了起来。

　　只看了一眼，她就“啊”了一声。

　　“我有印象！”女孩说：“她是两周前来的，开的是钟点房，大概下午两点左右入住，傍晚六点前就退房了。”

　　程清淮和顾寒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认可。

　　时间点对得上。

　　“她登记的身份信息能查一下吗？”顾寒声问。

　　“好的，请稍等。”女孩在电脑上操作起来，片刻后，却面露难色。

　　“警官，她登记的名字是李丽，身份证号码……我核对了一下系统，是无效的。”

　　用的是假身份，这并不意外。

　　“她入住期间，有什么特别的行为吗？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程清淮追问。

　　“特别的行为……我没太注意。”女孩努力回忆着：“不过，她退房之后，我们的保洁阿姨去打扫房间，在床边角落的地上发现了一张这个。”

　　她弯腰从柜台下面取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密封袋，里面装着一张折叠起来的黄色纸条，隐约能看到用朱砂画着的红色符纹。

　　“就是这个，当时阿姨也没在意，觉得是客人不小心掉落的垃圾，就随手扔在前台的失物招领筐里了。可是……”

　　说着女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奇怪的事情就发生了。接下来的两天，这张符咒总是会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边，有时候是夹在我交接班的记录本里，有时候是掉在我休息室的更衣柜门口……甚至有一次，它就放在我喝水的杯子旁边！我明明记得把它扔在筐底了的！”

　　她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我觉得邪门，心里发毛，就把它捡起来装袋子里，本来打算等休息日去找个道士和尚问问的，正好你们来了……”

　　顾寒声接过密封袋，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隔着塑料仔细端详。

　　他的眉头渐渐锁紧，神色变得异常凝重。

　　那符咒的笔画扭曲而怪异，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朱砂的颜色红得发暗，像是凝固的血。

　　“是借尸换命的符咒。”顾寒声沉声说，语气肯定：“这符咒的作用，恐怕不仅仅是借命，它是被故意留下的，并且一次次回到接触过它的人身边，估摸着是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前台女孩听得脸都白了。

　　程清淮也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凶手的残忍和谨慎超乎想象，不仅用假身份隐藏行踪，还会留下这种恶毒的后续手段。

　　“除了这张符咒，关于这个女人，你还能想起任何细节吗？比如她说话的口音，穿的衣服有没有品牌logo，戴没戴首饰，甚至她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

　　程清淮不死心地追问，任何一点线索都可能成为突破口。

　　女孩蹙眉苦思，半晌，不太确定地说：“口音……就是标准的普通话，没什么特别的，衣服很普通，看不出牌子……”

　　“啊！我想起来了，她办理入住的时候，我好像看到她右手手腕内侧，有一个很小的纹身，颜色很淡，是青色的，像、像一片柳叶的形状。”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特征。

　　“非常感谢你的配合，这个物证我们先带走了。”顾寒声将密封袋小心地收进证物袋：“如果之后你再想起什么，或者遇到任何不对劲的情况，立刻联系我们。”

　　留下联系方式后，二人离开了酒店。

　　回到车上，气氛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那张诡异的符咒像一块冰，压在两人心头。

　　“柳叶纹身……借尸换命符……”顾寒声手指轻敲着方向盘，沉吟道：“凶手有可能就是被黎家的换生术给害了的，无法行走前在阳间，只能通过符咒，来管活人借命。”

　　“接下来怎么办？根据柳叶纹身这个特征排查吗？”

　　“嗯，这是一个明确的方向，我会立刻让技术科的人根据这个特征，重新梳理全市的监控，尤其是市图书馆东侧区域的，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纹身的清晰影像。”

　　“同时，也要查一下，过往有没有类似的、涉及柳叶纹身或者类似符咒的案件。”

　　顾寒声一边说，一边启动了车子：“我们先回处里。这张符咒需要立刻交给鉴定科做进一步分析，看看能不能从上面提取到指纹或者其他生物样本。”

　　车子再次汇入车流。程清淮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
　　身体的累是其次，主要是心理上的沉重。

　　他闭上眼，试图整理思绪，但脑海中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响着那句充满怨恨的话——“程清淮，我真的希望，你从来没有捡到过我。”

　　他究竟……忘了什么？

　　“不舒服的话，就先睡会儿，到了我叫你。”顾寒声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程清淮“嗯”了一声，没有睁眼。

　　他确实需要休息一下，哪怕只是片刻的清明。

　　然而，就在他意识逐渐模糊，即将沉入睡眠的边界时，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毫无征兆地席卷了他。

　　很明显，不是车内的空调。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车内的光线变得诡异起来，像是蒙上了一层暗红色的滤网。

　　下意识看向驾驶座，心脏几乎骤停——

　　坐在那里开车的，不再是顾寒声。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帽卫衣的背影，梳着熟悉的马尾辫。

　　而车内后视镜里，映出的是一张模糊不清的女人的脸，嘴角似乎正缓缓向上咧开，形成一个僵硬而恶毒的笑容。

　　她的右手搭在方向盘上，手腕内侧，一个青色的柳叶纹身，清晰可见。

　　程清寒的呼吸窒住了。

　　那个女人……就在车里！就在他们身边！

　　他张了张嘴，想喊顾寒声，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在后视镜里露出一个模糊而诡异的笑。

　　然后，他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嘲弄的意味。

　　“找到你了……”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