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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醉生死 ...

  •   影鸦穿透窗棂的瞬间,密室内的烛火猛地摇曳了几下,随后恢复平稳。沈青崖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转向谢云深,见他神色凝重,便轻声问道:“云深在担心周将军?”

      “周勉性子刚烈,若见北境狼烟升起,即便收到我的警告,也未必能按捺得住。”谢云深走到桌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桌面,“他在北境多年,视边境百姓如亲人,若有敌情,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你的信里让他固守城池?”沈青崖走到他身侧,为他斟了杯热茶,“这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

      谢云深接过茶盏,却没有喝:“最稳妥,却也最难。对一个将军而言,看着狼烟升起而不出兵,比杀了他还难受。”

      沈青崖沉默片刻,忽然道:“云深与周将军,似乎不只是上下级。”

      “他是我父亲的义子。”谢云深的声音低沉下来,“我八岁那年,父亲从战场上带回来一个孤儿,那就是周勉。他长我三岁,我们一起习武,一起读书,一起在谢家的演武场上挥汗如雨......直到谢家出事。”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沈青崖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满门抄斩那日,周勉正好奉父亲之命去城外军营办事,逃过一劫。后来他辗转去了北境,从最底层的士兵做起,一步步爬到副将的位置。”谢云深闭了闭眼,“我曾劝他不要再去军中,免得被牵连。他说,谢家的仇不能不报,而军权是复仇最有力的武器。”

      沈青崖轻轻叹息:“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正因如此,我才更担心。”谢云深睁开眼,眼中满是忧虑,“他若知道这是皇帝的陷阱,或许还能克制。但若北境真的出事,百姓遭殃......以他的性子,定会不顾一切出兵。”

      “所以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传信。”沈青崖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还要设法让皇帝的计划在源头就失败。”

      谢云深看向他:“你有办法?”

      沈青崖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北境狼烟为号......这说明皇帝在北境有内应。若能找出这个内应,或者让他的信号发不出来......”

      “北境防线绵延千里,驻军数万,要找出一个内应谈何容易。”谢云深摇头,“况且时间只有三天。”

      “那就用更直接的办法。”沈青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让皇帝自己取消计划。”

      谢云深一愣:“如何做到?”

      沈青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瓶身不过拇指大小,通体莹润,上面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花纹。“这是‘幻梦散’,无色无味,溶于酒后,能让人产生极其真实的幻觉。”

      他将小瓶放在桌上:“腊月三十,皇帝不是要来忘忧阁品‘醉生梦死’吗?若在那酒中加上一点这个......”

      “你想让皇帝产生幻觉?”谢云深眉头紧锁,“太冒险了。宫中御医众多,万一被察觉......”

      “这不是毒药,不会伤人身体,更不会被银针或寻常手段检测出来。”沈青崖解释道,“它只会放大饮者内心的恐惧与欲望。永嘉帝多疑猜忌,最怕什么?最怕有人谋反,怕他的皇位不稳。若在幻觉中,他看到北境大军压境,看到京畿大营哗变,看到龙椅下血流成河......”

      谢云深瞳孔微缩:“他会信以为真?”

      “在‘幻梦散’的作用下,幻觉会无比真实。而且......”沈青崖顿了顿,“我会以‘醉生梦死’为引,让这种幻觉持续数日。在此期间,皇帝必会紧急召回陈望,取消一切可能削弱京城防御的行动。北境的计划,自然也就搁置了。”

      这计划大胆到近乎疯狂。谢云深沉吟良久,才缓缓道:“若皇帝事后察觉是幻觉......”

      “他不会察觉。”沈青崖的语气笃定,“‘幻梦散’的效果会自然消退,饮者只会觉得是做了一场噩梦。而且,以永嘉帝的性格,哪怕只是噩梦,也足以让他警惕数日。这几日的时间,足够周勉做好应对,也足够我们做更多安排。”

      密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烛火跳动,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这‘幻梦散’......对你可有损害?”谢云深忽然问。

      沈青崖微微一怔,没想到他先问的是这个。他唇角微扬,眼中泛起暖意:“云深这是在关心我?”

      谢云深别开视线:“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

      “放心吧,‘幻梦散’的配制虽难,但使用时并无反噬。”沈青崖轻声道,“只是需要一点引子。”

      “什么引子?”

      沈青崖看着他,眼中流光转动:“需要至阳之人的一滴血,融入酒中,方能激发药性。上次取云深的心头血尚有残余,正好可用。”

      谢云深这才想起,三日前配制‘醉仙引’时,沈青崖确实取了他一滴心头血。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在为今日布局了?

      这个认知让谢云深心头复杂。沈青崖看似随性而为,实则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这样的人,若是敌人,该有多可怕。

      “云深?”沈青崖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谢云深抬眼,正对上那双含笑的眸子。烛光下,沈青崖的面容精致得不似凡人,眼下的泪痣仿佛有生命般,随着他眼波流转而微微闪烁。

      “就按你说的办。”谢云深最终道,“但除夕夜,我必须在你附近。”

      “那是自然。”沈青崖笑道,“我还指望云深保护我呢。”

      他说得轻松,谢云深却听出了话中的认真。皇帝毕竟是皇帝,身边高手如云,即便有‘幻梦散’,风险依然存在。

      “周伯。”谢云深朝门外唤了一声。

      灰衣老者推门而入,恭敬行礼:“将军有何吩咐?”

      “准备两套夜行衣,还有......”谢云深顿了顿,“将我藏在密室的那套‘破军弩’取出来。”

      周伯眼中闪过惊讶:“将军要动用‘破军弩’?那可是......”

      “我知道。”谢云深打断他,“去吧。”

      周伯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沈青崖好奇地问:“‘破军弩’是什么?”

      “谢家祖传的兵器,连环弩的一种,可连发十二箭,五十步内可破重甲。”谢云深简单解释,“我父亲生前最爱此弩,谢家出事后,我暗中将它转移了出来,一直藏在周伯这里。”

      “云深这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了。”沈青崖了然。

      “有备无患。”谢云深看着他,“青崖,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保命第一。计划可以失败,但你不能有事。”

      沈青崖心头微动。他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听过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却从未有人像谢云深这样,用如此直接而笨拙的方式表达关心。

      “云深......”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你可知,对我说这种话,是很危险的?”

      “危险?”谢云深不解。

      沈青崖走近一步,仰头看着他,眼中仿佛有星辰坠落:“因为我会当真的。当真了,就不会轻易放手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般搔在谢云深心上。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那股熟悉的冷梅药草香萦绕在鼻尖,让谢云深想起昨夜那些失控的画面,耳根又开始发热。

      “我......”谢云深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沈青崖轻笑,退开一步,打破了这暧昧的气氛:“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除夕夜的安排,我们还需细细商议。”

      谢云深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他压下心中异样,点头道:“你说。”

      “腊月三十,酉时三刻,皇帝会微服出宫,前往忘忧阁。”沈青崖在桌边坐下,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画着示意图,“按照惯例,他只会带四名贴身侍卫,以及大太监李德全。但这四人都是大内顶尖高手,不可小觑。”

      谢云深在他对面坐下:“忘忧阁内,你可有布置?”

      “我会提前在酒坊周围布下‘迷踪香’,这种香气常人闻之无碍,但若运功,则会经脉迟滞。”沈青崖道,“不过对顶尖高手效果有限,只能拖延片刻。”

      “足够了。”谢云深道,“我会藏在阁楼暗室,一旦有变,破窗而入只需三息。”

      沈青崖继续道:“皇帝到来后,我会先奉上普通的‘岁寒香’,待他放松警惕,再取出‘醉生梦死’。那酒中已混入‘幻梦散’和云深的血,他饮下后,约莫一炷香时间,药效便会发作。”

      “这段时间最为危险。”谢云深沉吟,“若他药效发作时发狂,或者侍卫察觉异常......”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意外’。”沈青崖眼中闪过狡黠的光,“比如,酒坊突然走水,或者有‘刺客’闯入。混乱之中,皇帝被护送离开,回宫后药效发作,便不会怀疑到酒上。”

      谢云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我扮作刺客?”

      “不,刺客另有其人。”沈青崖神秘一笑,“云深只需在暗处观察,确保大局可控即可。若真有危险,再出手不迟。”

      “刺客是谁?”谢云深追问。

      沈青崖却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云深便知道了。总之,是自己人。”

      又是这样。谢云深看着沈青崖含笑的脸,忽然有种冲动,想撕开那层永远从容的面具,看看底下到底藏着什么。

      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窗外天色渐亮,雪势稍歇。

      周伯送来夜行衣和‘破军弩’。那弩通体黝黑,由精钢打造,弩身上刻着繁复的云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谢云深抚摸着弩身,眼中闪过追忆之色。

      “父亲当年就是用这把弩,在北境射杀了敌军主将。”他轻声道,“谢家出事那日,我本该带着它一起逃,但父亲说,兵器太重,会拖慢速度......他让我把它藏好,说总有一天,谢家的后人会再次拿起它。”

      沈青崖静静听着,忽然道:“云深,等这一切结束,你有什么打算?”

      谢云深愣了一下。打算?这些年,他活着就是为了复仇,从未想过复仇之后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老实回答,“也许......离开京城,找个安静的地方......”

      “一个人?”沈青崖问。

      谢云深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接。密室内的空气仿佛又变得粘稠起来。

      “我......”谢云深张了张嘴,却说不下去。

      沈青崖却笑了,那笑容里有理解,也有某种坚定的东西:“没关系,云深可以慢慢想。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他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抹极淡的、近乎忧伤的神色,快得让人抓不住。

      谢云深心头一紧,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周伯压低的声音:“将军,沈先生,天快亮了,该动身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谈论刚才的话题。

      谢云深换上夜行衣,将那把‘破军弩’小心包好背在身后。沈青崖也换了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将长发束成普通百姓的发髻。

      周伯打开密室另一端的暗门,一条狭窄的密道出现在眼前。

      “这条密道通往三条街外的染坊后巷。”周伯递过两盏小巧的防风灯,“老奴在此等候将军归来。”

      谢云深拍了拍周伯的肩膀:“辛苦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密道。密道低矮狭窄,仅容一人通过,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沈青崖走在前,谢云深紧随其后,手中的防风灯只能照亮前方几步距离。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向上的台阶。沈青崖停下脚步,回头对谢云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侧耳倾听上方的动静。

      片刻后,他轻轻推开头顶的木板,一道微弱的晨光透了进来。

      两人依次爬出密道,发现身处一间堆满染料的仓房。透过门缝,能看到外面天色蒙蒙亮,雪已停,街上空无一人。

      “从这里回将军府,需绕行西市。”谢云深低声道,“青崖呢?”

      “我回忘忧阁。”沈青崖道,“皇帝的人应该已经撤了。况且,越是危险的时候,越要表现得若无其事。”

      谢云深皱眉:“我送你。”

      “不必。”沈青崖摇头,“两个人目标太大。云深放心,我有自保的手段。”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镜,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容。神奇的是,只是几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改变——眉眼间的风情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凡的、甚至有些木讷的神态。

      “易容术?”谢云深惊讶。

      “小把戏罢了。”沈青崖收起铜镜,“云深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谢云深看着他,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除夕夜,一定要小心。若有不对,立刻发信号,不要逞强。”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坚定。沈青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即抬头笑道:“知道了,云深越来越啰嗦了。”

      虽是玩笑话,语气却温柔。

      谢云深松开手,看着他转身融入晨雾中,灰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他站在原地,许久未动。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转身朝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大亮。谢云深从后院翻墙而入,刚落地,便看见侍从捧着黑漆托盘站在廊下,显然是来送‘药’的。

      “将军,您回来了。”侍从恭敬行礼,“该用药了。”

      谢云深面无表情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运功将药力逼出。这套动作他已做得行云流水,侍从丝毫看不出破绽。

      “陛下今早传了口谕。”侍从低声道,“让将军好生休养,除夕夜宫中设宴,请将军务必出席。”

      谢云深心中一动。除夕夜宫中设宴?那皇帝还会去忘忧阁吗?

      “知道了。”他淡淡道,“退下吧。”

      侍从躬身退下。谢云深回到书房,关上门,眉头紧锁。皇帝此举,是在试探,还是真的改变了计划?

      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积雪覆盖的梅树,心中思绪万千。沈青崖的计划虽然周密,但皇帝毕竟不是常人,难保不会出现变数。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沈青崖的安危。这种担心超出了盟友的范畴,带着某种他不愿深究的情感。

      昨夜密室中,沈青崖那句“因为我会当真的”,此刻又在耳边回响。

      谢云深闭上眼,试图将那张含笑的容颜从脑海中驱散,却是徒劳。

      那个人,就像他酿的酒,初品清冽,回味却绵长,不知不觉间已让人上瘾。

      而他知道,自己早已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谢云深明显感觉到,府外的监视更加严密了。每日都有陌生面孔在将军府周围徘徊,连送菜的小贩都换了好几拨。

      他按兵不动,依旧每日‘按时服药’,偶尔在庭院中练剑,做出功力未复的模样。暗地里,他通过周伯,与几位信得过的旧部取得了联系。

      腊月二十九,傍晚。

      谢云深正在书房看书,忽然听到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他心中一凛,放下书卷,走到窗边。

      一只通体漆黑的鸟停在窗台上,暗金色的眼睛静静看着他——正是那日见过的影鸦。

      影鸦爪上绑着一个小竹筒。谢云深小心取下,影鸦立刻振翅飞走,消失在暮色中。

      他回到书桌前,打开竹筒,里面是一卷小小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四个字:“信已送达。”

      谢云深深深松了口气。消息送到了,周勉至少有了准备。

      他将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接下来,就看除夕夜了。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轻轻推开。谢云深猛地转身,手已按在剑柄上。

      进来的却是沈青崖。

      他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衫,外罩银灰色狐裘,墨发用玉簪松松挽着,看起来像是刚从忘忧阁过来。

      “你怎么来了?”谢云深惊讶,“外面那么多眼睛......”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沈青崖轻笑,走到他面前,“来看看云深准备得如何。”

      他在谢云深对面坐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明日要用的‘醉生梦死’,云深要不要先尝尝?”

      谢云深接过瓷瓶,打开塞子,一股奇异的香气飘了出来。那香气难以形容,仿佛融合了百花之香,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酒醇,只是闻着,就让人心神微荡。

      “这里面......”谢云深看向沈青崖。

      “加了‘幻梦散’,还有云深的血。”沈青崖坦然道,“不过分量很轻,只会让人有短暂的恍惚,不会产生完整幻觉。我想让云深先体验一下,免得明日措手不及。”

      谢云深沉吟片刻,倒了一小杯。酒液呈琥珀色,在烛光下流转着迷人的光泽。

      他举杯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的瞬间,一股暖流自丹田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紧接着,眼前的事物开始微微晃动,耳边仿佛有遥远的歌声传来。

      他看见父亲站在演武场上,手持‘破军弩’,笑着对他说:“深儿,来,父亲教你射箭。”

      他看见母亲在廊下绣花,阳光洒在她温柔的侧脸上。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和小周勉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笑声清脆。

      然后画面一转,是冲天的火光,是四溅的鲜血,是母亲最后的呼喊:“深儿,快跑!”

      谢云深猛地睁开眼,额头已渗出冷汗。

      “云深?”沈青崖关切的声音传来,一只手轻轻按在他肩上,“没事吧?”

      谢云深深吸几口气,才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我没事。”他声音微哑,“这酒......确实厉害。”

      沈青崖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歉意:“我不该让你喝的......”

      “不,你做得对。”谢云深打断他,“我需要知道这酒的效果。只是......”他顿了顿,“它放大了我内心最深的恐惧和痛苦。”

      沈青崖沉默片刻,轻声道:“对永嘉帝而言,他最深的恐惧就是失去皇位,失去权力。所以他的幻觉,会是龙椅崩塌,江山易主。”

      谢云深点头:“我明白了。”他看向沈青崖,“明日,你一切小心。”

      “放心吧。”沈青崖笑道,“倒是云深,明日宫中夜宴,你要如何脱身来忘忧阁?”

      “我自有办法。”谢云深眼中闪过锐光,“装病即可。皇帝不会在意我是否出席,只要我‘老老实实’待在府中。”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明日行动的细节,直到夜色渐深。

      沈青崖起身告辞:“我该走了。明日酉时,忘忧阁见。”

      谢云深送他到窗边,忽然道:“青崖。”

      “嗯?”沈青崖回头。

      “无论明日结果如何,”谢云深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你活着。”

      沈青崖微微一怔,随即笑了。那笑容不再是以往的慵懒或狡黠,而是带着某种真实的、柔软的东西。

      “好。”他轻声应道,“我答应你。”

      他翻窗而出,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谢云深站在窗边,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许久未动。

      明日,便是除夕。

      是阴谋与反阴谋的较量,是复仇之路的关键一步,也是......他与沈青崖关系的转折点。

      无论结果如何,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而他,竟然有些期待明日的到来。

      期待看到那个总是从容不迫的酿酒人,如何将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

      也期待看到,在这场风暴之后,他们之间,又会走向何方。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

      细碎的雪沫子在风中飞舞,仿佛为即将到来的除夕夜,铺上了一层纯洁的帷幕。

      然而谢云深知道,这纯洁之下,是涌动的暗流,是即将爆发的风暴。

      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

      带着他的剑,他的弩,和他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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