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尽残阳》沾衣

8、第七章·路晓月：

　　我盯着房门，深深喘着气，好半天才平静下来。
　　可怕，真的好可怕……看来我选择不喝那杯茶，换上万南风的那一杯是非常正确的决定。
　　他那个反应……分明是在茶杯里下了药嘛！而且还是……
　　讨厌！多半是春药啦！
　　脸上火辣辣的，□□这种场面我不陌生，但是和我离得太远。男人发情起来好可怕，比我家那只死猫可怕多了！傻咪只是抱着桌子发情，对异性小猫多叫几声（当然可能他真正发情的时候我没看到，谁知道他半夜出去干什么了），也不会……不会眼睛变成那样，又喘得……
　　讨厌讨厌讨厌啦！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
　　想起来一些片子里和书里的此类描写，我打了个寒战。如果我喝了那杯茶，现在脱下衣服缠着他要××的是不是就是我了？
　　恶！恶心！
　　这座岛上，这间别墅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我转身，跑回我自己的房间里。
　　我要回家！回家！一定要回家！我不要再在这种地方待下去！
　　自从学会武术之后，我本来一直以为我完全可以自保，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会有问题。但在这里，我有种随时会有危险的感觉……
　　好可怕，而且，完全没有办法信任任何人。连方旋都在瞒着我什么，我现在甚至有点怀疑他为什么带我过来——这些意外，都是意外？还是……
　　“在我们曾经嘻戏过的地方，在满天满地的向日葵中，黑子透过树影，描绘出我们的往日。金黄色的时节啊，拿着印章的我亲爱的妹妹，耿诺将归你所有。”
　　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转头看去，黎日薰正站在门口。我一惊，然后看到她手里的备用钥匙。
　　我皱皱眉，却没有叱责她。这岛是她的，这别墅是她的。我是客人。
　　黎日薰向我走来，然后笑着问我：“晓月，你熟悉这几句话吗？”
　　“听不懂。”我耸耸肩。天天看那些装神弄鬼的小说，明显得出一个结论：一般来说，暗语只有作者解得开，除非是简单到弱智的程度的暗语。
　　“晓月，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是来为耿日夕报仇的，那我无法阻止你；如果你是想分耿诺的财产，只要你能找到印章，我们一切好商量。”黎日薰坐下，笑着说。
　　“啊？你说什么？印章？”我奇怪地问。
　　“晓月，你是装不明白还是真的不懂？”黎日薰问我。
　　“有什么可以装的？”我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善——不能怪我，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了，“我知道耿日夕是我学姐，但我完全不认识她，对她只知道一些传言……你们干嘛都一副我和她有什么关系的样子？”
　　难道就是因为我长得莫名其妙地和她有点像？万南风的态度、他们对我的惧怕和怀疑……烦死了！长成这样又不是我的错！有意见去问我老爹老娘啊！
　　“你……真的不认识日夕？和她没有关系？晓月，咱们真人面前不说暗话……”黎日薰说，“当年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年的事？”我抓住这句话，“你是说八•一三船难？耿日夕的死果然有问题是吗？”
　　黎日薰看着我，微微笑了：“你不知道。”
　　“我本来就不知道。如果你们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至少我可以设法避免下面的死亡……你也该知道，死亡并没有结束。而下一个，至少应该不会是我。杀人的人，是有目的的！”我说。梁荻、许乃夫，他们都是一帮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的伴侣万南风和黎日薰也不可能会置身事外。方旋和耿晟和整件事似乎也都有脱不了的关系，何幽昙和骆凡还有何管家虽然是管家一族，但到底怎样谁也不清楚。何况，许乃夫死的时候，骆凡和黎日薰……
　　我看着黎日薰，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凄，似乎许乃夫的死与她完全无关。再想起万南风和梁荻，骆凡和何幽昙……啊，这些情侣，这些似乎光鲜的爱情啊！
　　“是的，她是有目的的，她是为了报仇啊……”黎日薰喃喃道，“难道，竟然不是你？”
　　“当然不是我，我和你们素不相识啊！有什么动机！”我说。
　　“我一直以为是你……路晓月，你的名字里有日，你长得和她如此相象……居然，居然不是吗？”我觉得黎日薰有点歇斯底里了，和昨晚的万南风有点像。他们在对我说话，但是他们看到的绝对不是我。我想，她们透过我看到的，应该就是耿日夕吧。那个存在于我们学校传说中的女子。
　　“日夕日夕，难道是你死后有灵，为自己报仇？可为什么你不早不晚，一定要到现在，在这座岛上……报仇呢？”黎日薰喃喃说着，看来，耿日夕的死果然和他们脱不了关系。
　　“请问……”我正想问黎日薰关于耿日夕的事情，黎日薰已经站起来：“既然不是你……那么……已经没有别人了……”
　　啊？她知道了？
　　“你知道是谁杀的人吗？那我们把他抓起来吧！”我摩拳擦掌，这岛上大概只我有功夫底子，当然要我充当刑警。
　　黎日薰走到门边，回头看着我，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差不多知道了，不过，我想，你不会明白的……”
　　啊？啥米？那个人会杀人的啊！
　　我看着她离开，对她唾弃至极。

　　中午开饭的时候，大家精神都有点不好。连续死了两个人，对所有人的神经都是一项冲击。当然在死亡之外，还有一层就是背叛。我想何幽昙一定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愿看到骆凡和黎日薰……
　　本来何幽昙和骆凡都是坐在一起的，现在她却坐在方旋和耿晟中间，方旋旁边是我，然后才是骆凡和黎日薰二人。何伯母在保证食物足够我们撑过两周的前提下，做出来的饭菜还是很丰盛的——当然，少了两个人也是原因。
　　——等等，少了两个人？
　　“万南风怎么还没出来？”我环视一周，有点不祥的预感。短短两天，这场景已经重复了三遍。前两次都是我先发现有人缺席，而结果是……
　　我跑向万南风的房间，拼命敲着门。对了，一时紧张竟然忘了，他房间的钥匙在我手里，按理来说他自己是出不来的。
　　我拿出兜里的钥匙，带着十万分的期望打开门——
　　万南风静静躺在床上，红色的血在蓝色的床单上染出花样。

　　他头上有重击过的痕迹，致命伤在头上，血迹却主要来源于身上的刀伤。一把漂亮的水果刀刺在他身上，我避开它不去碰触，但我知道上面一定不会留下指纹的，凶手不会如此愚蠢。
　　心情无比沉重，我很清楚他死前的一些特殊症状从何而来——他昂奋的表情和脸色，是情欲的关系。如果那时我把他打晕，或者是采取一些其它办法，是不是……把神志不清的他独自放在这里，是我不对。
　　可……门是我锁的，谁能进来呢？黎日薰？她在杀人之后来找我？反正……钥匙在她手中……
　　我看向黎日薰，她也在看我。她唇边那丝笑容愈发明显，我打了个寒战：“我想最后和他接触的人应该是我，他忽然……有些激动，所以我拿了钥匙跑出他房间，把他反锁在屋里。”
　　Kao，这么说来岂不是我最有嫌疑？
　　侦探小说和推理小说啊……虽然我们的主角也曾有过陷入被怀疑的境地中的，但应该不至于在分析案情的时候，把自己分析成最大嫌疑人吧？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切，我有嫌疑又怎样？岛上还有七个人，摞在一起大概也不会是我对手。
　　“你放心，我知道不是你。”黎日薰笑着看了眼耿晟，“耿晟，你说对不对？”
　　“她就算不是主谋，也是帮凶吧？”耿晟说，“方旋，我知道你对堂姐的感情，这一切……是你做的吧？”
　　啊？啥米？堂姐？难道方旋喜欢耿日夕？
　　方旋上前一步：“耿晟，这两年来，我确实用了很多心思调查日夕学姐的死因，但我没找到决定性的证据。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学姐是被你们几个杀的，是吗？”
　　何幽昙忽然发出小小的惊叫：“日夕……日夕她难道不是在船难中死亡的？”
　　方旋看向何幽昙：“幽昙，我知道你一向讨厌日夕学姐，但对死人，请你保持一点恻隐……学姐……她应该不是因为船难死亡的……”
　　耿晟看着方旋：“看来我果然没看错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在那艘船上有很多人，例如万南风梁荻许乃夫、你和黎日薰……你们几个都可以靠救生艇逃跑，为什么按理来说最安全的学姐却……”方旋嚷道，“学姐是你们杀的，一定是你们！”
　　“怎么会……怎么会……”何幽昙撑着椅子，似乎要晕过去了的样子，“日夕她……她不是意外死亡？她……”
　　“幽昙。”耿晟坐在何幽昙身边，他见她的情况，忙抱住她。何幽昙却推开他：“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杀了她？”
　　“幽昙，不要这样看我……我是为了你啊！”耿晟拉住何幽昙的手，何幽昙挣扎着。他脸色一变，竟然抱住何幽昙，向外跑去。
　　啊？他们在唱哪出戏？
　　我愣愣的，完全呆住。直到骆凡大喊一声：“幽昙！”起身追出去，才反应过来。
　　这、这、这……这有点离谱了吧？

　　“幽昙！幽昙！”日更岛不大，却也不小。我们几个人加上何伯母都出来了，骆凡疯了似的从这边跑到那边，不断地喊着，嗓子都有些哑。我看不下去，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骆凡，我看得出来耿晟对幽昙有特殊的感情，你不要担心，他应该不会为难她的。”
　　“我怎么能不但心，这岛上……他们都是疯子！疯子！耿晟不是说了吗？他杀过人！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骆凡挣开我的手，大喊着。
　　“你既然如此爱她，为何……”我轻声叹息，他和何幽昙之间的感情如此强烈，他对她的爱不容置疑。但为何在身体上，他却背叛了她？难道……男人真的是欲为第一，只要感情忠实就可以？
　　——这种时候，我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骂着自己，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这里爱来爱去的。我看着四周，努力寻找有人的痕迹。
　　耿晟说，他是为了何幽昙……难道他杀耿日夕的动机，是为了何幽昙？那其他人呢？为了钱？还是……
　　忽然想起黎日薰进我房间念的那几句话，向日葵……
　　在我脑中闪过这几个字的同时，骆凡向向日葵林跑去。
　　英雄所见略同？

　　“不要说什么为了我……难道……难道你竟然为了我，杀了她……她……”还没跑到向日葵林子的中央，我听到何幽昙的声音，于是明白我们没找错地方。
　　“你不是讨厌她吗？你不是恨她吗？幽昙，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你，我努力往上爬，我在耿诺打下一片天下，我争夺她的遗产，寻找她的印章……幽昙，我只是为了你啊……为什么你不明白？”呃，这声音，自然是耿晟了。平时平静如恒的他居然会激动成这样子，真是……
　　我跑到他们说话的地方，骆凡早我一步。他盯着耿晟：“你放开幽昙！”
　　“为什么放开？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放开她？我从小就爱她，爱了好多年了。只可惜我没有早早表明心意，让你占了先……我本来想只要她幸福就好，可是，可是你居然和那女人不清不楚！骆凡，你不配得到幽昙！”耿晟叫嚷着。
　　看来我的感觉还是满灵的，第一次见到他们就觉得耿晟对何幽昙态度不一样。
　　“我绝不会让她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骆凡也喊着，“你没有办法让她幸福的！”
　　“杀人犯……我是杀了人，但我是为了她啊……幽昙，你说我杀耿日夕，你高不高兴？”耿晟喃喃着，“你那么讨厌她……一定希望我能杀了她吧？她是这岛上的女主人，你却只是个仆人……你恨她，我替你杀了她，不对吗？我能让你成为这岛上的女主人，你高兴吗？”
　　“你就为了这个原因……为了我而杀她？”何幽昙眼中忽然大滴泪水落下，“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啊——”
　　“幽昙，幽昙？你不高兴吗？为什么？”耿晟慌了手脚，伸出手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骆凡看准时机，上前挥拳。耿晟根本没看到他的动作，被他打倒。何幽昙失去倚靠，几乎跌倒。骆凡抱住她，她向后缩了缩：“骆凡，你不要碰我……”
　　“幽昙……”骆凡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咬牙，“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
　　“你没错，是我不好……我根本不该出生，更不该活下来，活到现在……”何幽昙低声说，“原来，居然是我……是我让她惨死的……是我……”
　　“幽昙，这不关你事啊！耿晟杀了人，和你有什么关系！”骆凡抱紧她，“你完全没有错……谁错了，你也不会错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我叹了一声。这两个人，相爱如此，为何还会有黎日薰横在其中呢？
　　看他们抱在一起，似乎一切争执猜疑都不存在一般，环绕他们的，是爱情。我看到何幽昙的哭泣渐渐变小，她的头靠在骆凡胸前，似乎可以避开所有风雨。
　　这一刻，连对爱情要求完全纯净的我，也觉得骆凡不是不可原谅的，只要他们幸福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