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子瞻哥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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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卫追出去，刚好看到小林开着黑色卡宴停在酒店大门旁。径直打开车门，坐进副驾，挑挑眉，“人呢？”
小林微仰头，示意。
顺着半开的车窗望去，一个单薄的身影，环抱双臂，耷拉着头，静静地站着，有几分我见犹怜。
收回视线，戏谑道，“要不，请她上车。咱送送。”
小林目不斜视地注视着那个身影，轻扯嘴角，“四少，您觉得能请到？”
摸摸下巴，齐卫远望了一下，“嗯，是个麻烦。”又侧侧身，“老大今儿有事？龙颜大悦？”
小林沉默片刻，“开会一直扯那块地的事，刚见客才吃了点东西，应该很累。”
“就这样？”齐卫一脸疑惑，“果真君心难测啊！”
远处，一辆出租驶来，顾一一钻了进去。
于是，黑色卡宴，缓缓地跟着，一直到绿絮公园，顾一一下了车。
出租从黑色卡宴旁驶过时，师傅瞧了瞧齐卫俩。
齐卫轻哼，“得，赶紧把车窗关上，咱俩这还有作案嫌疑了。”看看不远处长椅前，蜷住身体蹲着的身影，纳闷，“也是，大半夜的，这小妞跑绿絮干嘛？”
顾一一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自己，眼泪像潮水一般汹涌而出。咬住嘴唇，拼命忍住不出声，好像梓沐就在身边会听见一样。
直到，一辆黑色雷克萨斯越过卡宴，停下。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下来，直直走到顾一一跟前，伸出手，轻轻揉揉她的头，轻唤一声，“囡囡！”
蜷缩着的顾一一，仿佛瞬间爆发，嗖得一下起身撞去，浓黑的小头颅死死抵着宽阔的胸膛，双手紧紧抓住西服的腰侧。汹涌澎湃的情绪终是决堤，嚎啕大哭的声音在静谧的绿絮公园突兀地响起。
一旁，卡宴内，目瞪口呆的两人相视无语。
小林恰恰回过神，便见齐卫伸出手，“林子，手机用下。”
蹙蹙眉，手机递给他。
齐卫迅速地调好手机，伸手对准长椅前的两人，满脸惊奇地望着镜头里的画面。
顾一一彻底崩裂的哭声此起彼伏。身体向前贴了贴，脸蛋用力地在西服上来回擦拭，双手失控地胡乱拍打身前的人，嘶哑又夹杂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吼出，“都是你！都是你们！恨死了！怎么办？梓沐怎么办？一一怎么办？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
紧紧搂住怀里的小人儿，任她发泄，温温软软地轻咛，“囡囡乖，不哭。”
怀里的顾一一，依旧是不管不顾地乱拍乱打，甚至提脚乱踢。
“囡囡……”无可奈何地低唤。
止不住的歇斯底里，顾一一从怀里仰起头，伸手一抓，举起搂住自己的右臂，对着手掌狠狠地咬了一口。一声隐忍的低哼，钻进顾一一的耳里。她抬手就着手臂胡乱地擦拭眼睛，慌忙地抓过刚被自己咬过的手。那里，深深牙印，皮肤破掉，一丝丝的血痕沁出。
哇得一声，顾一一放肆大哭，乱糟糟的小脑袋，倔强地微仰，满脸的慌乱无措，使劲摇晃紧抓住的手，“怎么办？会留疤吗？怎么办？留疤了，子瞻哥哥怎么嫁人？……”
满是无奈却也忍俊不禁的子瞻低头闷笑，轻叹一声，凝视着一一。
本不服帖的头发，凌乱张扬。被泪水洗涤的小脸，微微泛红，透着一丝苍白。明澈清透的眼睛，汪着泪水，满目委屈、无措。心底有根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一点疼痛溢出。
缓缓地走上前，揉揉浓密的黑发，用力地搂住微微发颤的小身体，低俯着头，靠着一一耳边，轻轻地，“没事儿，不会留疤的，子瞻哥哥还要娶一箩筐的老婆给一一当嫂嫂呢。”
扑哧一声，从抽泣的顾一一嘴里喷出，松开怀抱，两人相视对望。
那年，院子里的毛毛和冉冉打架。
作为冉冉最好的朋友，一一成了毛毛祈求的庇护者。他非常可耻地一边躲在一一身后，一边窜出脑袋挑衅冉冉。
从来男孩儿性，侠气冲天的冉冉，怎能容忍如此卑劣的小人行径。她随手抢过莫子浩手里的弹弓，一个激动，没射准毛毛，我们的一一光荣负伤了。
当额头的鲜血一滴滴流下时，满院的孩子都呆了。顾一一小朋友来势凶猛的哭声响彻了整个院子。闻声而至的大人们，哗啦哭成一片的孩子，大院炸慌了！
冉冉妈无奈地看着眼泪哗啦的女儿拉着一一的手，呜呜地，“一一，很疼吗，对不起，别哭啦……”
毛毛被爸爸狠狠拍着脑袋，“你小子欠揍，敢和冉冉打架，就别给我躲一一背后，把你爹的脸都给丢尽了。”
撅着嘴，毛毛垂着脑袋嘟哝，“又不是我给弹的，夏冉冉都没挨骂呢，就我倒霉。”
而最最无辜的要算我们的莫子浩小朋友了。他只是看完书，顺便把冉冉前天落在他家的弹弓拿来还给她，哪知道，刚好冉冉和毛毛打架，又刚好冉冉顺手拿过弹弓，还刚好冉冉打中了一一。于是我们可怜的莫子浩被妈妈狠狠批斗，“你哪儿来的弹弓，不好好看书，玩这种野东西。钢琴练了吗？把手伤了怎么办？……”莫子浩低着头，一声不吭，心想，“冉冉都哭了，不能告诉妈妈弹弓是冉冉的。”
而我们的顾一一小朋友被奶奶轻轻搂着，一声声安抚，却依旧放声啼哭。看看早早被冉冉妈止血清洗过的伤口贴着胶布，没有异样，怎么还老哭呢。把奶奶心疼着急得手足无措。
院里的大人、小孩也纷纷上前，劝慰一一。
小丫头铁了心一样，不休不止。
直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走了过来，低低蹲着，拉着一一的手，“囡囡，还疼吗？”
顾一一瞪大眼睛，泪汪汪地拼命点点头，又立刻摇摇头。
男孩轻笑，温和地，“一一是刚刚疼，现在不疼了，对吗？”见一一嘟着小嘴点点头，便伸手揉揉她的小脑袋，“那一一怎么还哭这么伤心呢？”
小一一抽泣着，看了看男孩，又埋着头，终于忍不住抓住男孩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子瞻哥哥，一一嫁不出去了。”
“啊？”完全状况外的一句话把子瞻也呆住了。
身旁的奶奶和院里的大人都忍俊不禁。
顾一一又拉拉子瞻的衣袖，指指自己的伤口，说道，“一一留疤了，所以嫁不出去了。”
子瞻总算明白了，也忍不住，清朗的面孔浮上笑容，摸摸一一的头，说道，“一一不会留疤的，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一一撅撅嘴，“那万一留了呢？”
子瞻失笑，“万一啊，那子瞻哥哥陪着一一不嫁人。”
“不行，不行！”一一着急了，摇摇手，“子瞻哥哥是要娶很多老婆的。”
一句话又把所有人弄得哭笑不得。
只有顾一一满脸认真，“冉冉说了，夏哥哥有很多老婆，每个人都给她买了好多巧克力。子瞻哥哥以后要娶一箩筐老婆，一一就会有一箩筐的巧克力。”
奶奶抱了抱一一，咧嘴笑道，“哎哟，我的宝贝一一，真是奶奶的开心果。”
“哈哈……”大人们纷纷笑开了。
十五岁的子瞻，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红了脸。
那一年，顾一一，五岁。
绿絮公园，相对而立的两人静静陷入回忆里。
子瞻回过神，望着一一，恍如昨日，缓缓伸出手摸摸一一的头，“傻丫头，一直忘了问你，谁告诉你有疤就嫁不出去呢？”
眼角还掉着泪珠的顾一一，脸微微地发烫，轻轻地嘟哝，“都是你们，人家早忘了，每次都要提起笑我。”吸吸鼻子，温温地说道，“小时候在外婆家，我老跟着院里的男孩儿上串下跳，那么小，外婆又担心，又舍不得凶我，就告诉我，女孩子身上留了疤是嫁不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给吓着了，一点不敢让自己受伤。”
想起外婆，顾一一不自觉地柔软了嗓音，“子瞻哥哥，我想外婆了。小时候，每次难过，外婆都会背着我，吴侬软语地念叨，囡囡乖，囡囡不哭……”
轻轻扬起头，盈着水气的眼睛小鹿斑比似的，伸出手轻轻拉拉西服衣袖，撒娇道，“子瞻哥哥，你背我吧！”
子瞻看了下拉着衣袖的小手，又抬头凝望着一一，整颗心瞬间柔软了。仿佛回到孩提时，那个小小丫，每次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拉着自己的衣袖，长长的睫毛沾着一颗颗泪珠，倔强地不肯放手。只要摸摸她的头，轻唤一声囡囡，小脸蛋立刻浮出笑容，撒娇耍赖地叫着，“子瞻哥哥，背一一！”
于是，不自觉地伸手，轻轻摸摸一一的头，然后缓缓地背对着蹲下。
顾一一立刻孩子气地跳上去，脑袋靠在肩膀上，双手紧紧地搂住脖子。
这一幕，彻底石化了坐在车上注视两人的齐卫和小林。
仿佛忍了又忍，终于按捺不住，齐卫侧首询问，“韩子瞻？林子，那是韩子瞻吗？”
同样受惊不小的小林，一字一字地吐出，“是吧，样子好像是，车牌也是。”
揉揉眼睛，齐卫依旧不可置信，“不对啊，虽说没老大那气场，但也没听说这韩子瞻是个温情派啊，简直令齐少我自愧不如啊，忒煽情了！”说完，眼珠一转，嘿嘿一声，“这月黑风高的一晚，值了我。”
小林看了眼有点越发兴奋的齐卫，转身专注地望着那两人。
韩子瞻绕着长椅，一寸一寸地踱步。
顾一一紧紧搂住他，侧脸贴着宽阔温暖的背脊，轻轻缓缓地诉说，“子瞻哥哥，第一次来绿絮，是梓沐带我来的。我们放了一整天的风筝，他还说，我老低着头看书，放风筝可以治疗颈椎不适。我们还说好以后每年春天都来这儿放风筝。那时，我真的以为我们是有以后的，是会一辈子在一起的。刚刚，梓沐求我了，拉着我的手说舍不得，我看到他眼睛里都哭了……”一一哽咽着，紧了紧搂住子瞻的双手。
韩子瞻忧心地轻呼，“囡囡！”
顾一一用额头抵抵子瞻的头，继续轻轻柔柔地，“我没事儿，子瞻哥哥，我只是有点儿难过。我甩开梓沐的手，跟自己说，顾一一，你们不可能的，你会忘了方梓沐的。你还年轻，还有一大堆的帅哥等着你挑呢，你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失恋可以再恋爱……”
就这样，深夜里，绿絮公园，一个颀长挺拔的男子背着短发女孩缓缓踱步，温情得让星空都显得明朗。
以至于多年后，韩子瞻忆及那个夜晚，也不免微微发疼得难以割舍。他的囡囡，最后一次被他背着，轻轻软软地诉说着她的初恋，她的伤心，她的疼痛。而他只能沉默着无能为力。
又一辆出租越过卡宴。
齐卫轻笑，“呵，今儿绿絮还挺热闹。”
韩子瞻朝走下出租的助理言楚点点头，轻轻唤了唤背后的一一。
“小姐睡着了。”言楚低语。
“嗯。”韩子瞻颔首，电话响起。
言楚上前意接过顾一一，韩子瞻摇摇头，让他帮自己拿着手机。
看着来电，是一一妈。
“阿姨，嗯，一一跟我一块儿。没事儿了，您别担心。嗯，放心吧，我会看着她的。嗯。好，好的。晚安，阿姨。”挂断电话，韩子瞻背着一一走到车前。
打开车门，这才示意言楚接过一一，随即又抱过一一挪进车里，低低沉沉地说，“这丫头折腾得很，不熟悉的人抱着，两分钟就准闹腾，一晚又不得安宁。”
“嗯。”言楚点点头，觉得老板这番话像是对自己解释，又像是无奈的自言自语，仿佛一个父亲对女儿没有底线的宠溺。
而这句，刚刚好录进小林的手机里，成为整段录像唯一的有声画面。齐卫一脸兴奋地收好手机，乐呵呵地，“走，回皇庭跟老大交差。”
一前一后，黑色雷克萨斯开走一会儿，黑色卡宴便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子瞻哥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