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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独守的吻痕 ...

  •   第二天早上,阮宁是被一阵陌生的触感惊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温热、有弹性的东西,但不是枕头。

      他困惑地动了动手指,指尖传来的触感清晰——是布料下紧实的肌肉线条。

      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宿醉的钝痛也随之袭来。

      他震惊地、带着十二万分的不确定,缓缓转过头——一张放大的、俊逸的睡颜近在咫尺。

      庆泊屿侧趴在床边,头枕着自己的手臂,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呼吸均匀,似乎睡得很沉,平日里总是带着冷淡疏离感的眉眼此刻在晨光中显得异常柔和。

      阮宁差点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心脏狂跳。

      为什么庆学弟会在这里?!

      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猛地环顾四周。陌生的房间,简约到有些冷硬的装修风格,绝对不是他的宿舍。

      昨晚的记忆像断了片的电影,最后清晰的画面停留在KTV包厢里和室友们庆祝……然后呢?

      头疼得厉害。

      他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臂,撑着还有些绵软的身体坐起来。

      视线扫过床头柜,几个空了的抑制剂包装袋和一支用过的注射器赫然闯入眼帘。

      抑制剂?

      阮宁的脑子更乱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抑制贴还在,但皮肤下的腺体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不同寻常的酸胀感。

      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下床,冲进房间自带的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扑了几把脸。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也让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发情期……好像真的提前了。

      所以昨晚……是庆学弟帮了我?

      他给我打了抑制剂?

      那我怎么会在这里?在他家?

      一连串的问号砸得他晕头转向,但关于如何来到这个房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记忆却是一片空白,只有一些模糊的、仿佛梦境般的碎片。

      他晃了晃依旧昏沉的脑袋,把这个过于荒谬的“幻觉”甩开。

      我发誓,我真的再也不喝酒了!

      拖着依旧疲惫的身体回到床边,看着依旧趴在床边沉睡的庆泊屿,阮宁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愧疚、感激、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他就这样睡了一晚?肯定很不舒服。

      酒精的余威和抑制剂带来的疲惫感再次袭来。

      阮宁看了看宽敞的床铺,又看了看趴在床边的人,脑子一抽,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他弯下腰,尝试着想把庆泊屿弄到床上来。

      Alpha的体重比他想象的要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气喘吁吁,才勉强把人半拖半抱地弄上了床,期间庆泊屿似乎蹙了蹙眉,但并没有醒来。

      阮宁松了口气,自己也累得够呛。

      他给庆泊屿拉好被子,仔细掖好被角,看着对方在枕头上蹭了蹭,似乎睡得更安稳的侧脸,心里那点莫名的责任感似乎得到了满足。

      困意再次席卷,他几乎是顺从本能地在床的另一侧躺下,拉过被子一角,几乎是秒睡过去。

      再次醒来时,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缝隙,明晃晃地洒满了大半个房间。

      阮宁舒服地蹭了蹭柔软的枕头,意识渐渐回笼。然后,他感觉到一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他缓缓转过头。

      庆泊屿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侧躺着,一手撑着头,静静地望着他。

      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眼睛里,此刻没有刚睡醒的迷蒙,反而异常清醒。

      两人目光在明亮的晨光中相接。

      阮宁眨了眨眼,宿醉的头疼减轻了不少,但记忆的断层依旧存在。

      他看着庆泊屿,下意识露出一个乖巧笑容:“早啊,庆学弟。昨天……谢谢你啊。”

      庆泊屿没有回应他的问候,而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听不出情绪:“学长,你还记得昨晚……是谁送你回来的吗?”

      阮宁被问得一愣,努力回想,却只记得几个模糊的、摇晃的灯光片段,还有室友们起哄的声音。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随口胡诌,试图蒙混过关:“emmm……一个超级帅的帅哥?”

      话一出口,他就看到庆泊屿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似乎更沉了些。

      糟了,说错话了?

      阮宁心里咯噔一下,求生欲让他立刻改口,语气更加诚恳:“不过!他肯定没你帅!真的!庆学弟你最帅了!”

      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增加说服力。

      庆泊屿看着他这副急于撇清却又带着点谄媚的傻样,眼底那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更深了,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没有纠结“谁更帅”这个问题,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阮宁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什么叫“送你回来”?

      难道不是庆学弟你……?

      他正想细问,庆泊屿却已经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向卫生间,背影挺直,看不出异样。

      “洗漱一下,楼下有早餐。”他留下这句话,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留下阮宁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紧闭的门,又看看床头柜上的抑制剂包装,满脑子问号。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庆学弟看起来……有点怪怪的?

      而卫生间里,庆泊屿打开水龙头,任由冷水冲刷着脸颊。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心底却是一片冰凉的无奈和一丝……难以忽视的失落。

      他果然不记得了。

      不记得那个依赖的拥抱,不记得那些软弱的倾诉。

      更不记得……那个轻如蝶翼、却在他心里烙下滚烫印记的触碰。

      一切,都仿佛只是他一个人的、荒唐又甜蜜的梦境。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也好。

      至少,不用面对醒来后的尴尬。

      至少,还能维持现在这样的……距离。

      只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空落落的呢?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光洁的大理石台面和价格不菲的简约餐具。

      庆泊屿已经换回了平时那身冷色调的休闲装,神色如常地将煎好的培根和溏心蛋放在阮宁面前,又递过去一杯温热的牛奶。

      一切举动都周到得体,无可挑剔,却带着一种公式化的距离感。

      阮宁有些拘谨地坐下,宿醉后的肠胃并不太欢迎油腻的食物,但他还是小口吃着,时不时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庆泊屿。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那个……庆学弟,”阮宁终于忍不住,放下叉子,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真诚的歉意,“昨天晚上……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或者做什么奇怪的……事?”

      他问得有些艰难,脸颊微微泛红。尽管记忆缺失,但本能告诉他,在醉酒和临近发情期的双重作用下,自己的状态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庆泊屿切培根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停顿了零点一秒,刀叉与瓷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阮宁脸上,那眼神像深潭,表面无波,底下却暗流汹涌。

      “没有。”他回答得很快,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异样,“你只是喝多了,不太清醒。我接到你室友的电话,去接你,发现你发情期提前,帮你打了抑制剂,然后带你回来休息。仅此而已。”

      他说得简明扼要,逻辑清晰,将一夜的惊心动魄、脆弱依赖、乃至那个意外的触碰,全部抹去,只剩下最干净、最符合“乐于助人学弟”身份的版本。

      阮宁听着,心里的石头似乎落地了大半,但不知为何,又隐隐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庆泊屿的描述太“正常”了,正常得……反而有些刻意?

      “真的……就这么简单?”他忍不住追问了一句,目光落在庆泊屿握着叉子的手上,那骨节分明的指节似乎比平时更用力一些。

      “不然呢?”庆泊屿反问,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学长希望发生什么?”

      “不是不是!”阮宁连忙摆手,脸更红了,“我就是……怕自己失态,让你见笑了。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

      他端起牛奶杯,郑重地道谢,试图用行动驱散那点莫名的尴尬和心虚。

      庆泊屿看着他因为窘迫而泛红的耳尖和清澈见底、盛满感激的眼睛,心底那处空落落的地方,仿佛被冷风灌得更满了一些。

      他记得一切。

      记得他蜷缩时单薄的肩线,记得他眼泪将落未落时睫毛的颤抖,记得他嘴唇柔软干燥的触感,记得他无意识蹭着自己颈窝时依赖的鼻音。

      可这些,在眼前这个人清醒的世界里,从未发生过。

      “不用谢。”庆泊屿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声音低了几分,“应该的。”

      早餐在一种看似平和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庆泊屿开车送阮宁回学校。

      一路上,阮宁似乎为了弥补“失忆”带来的隔阂,变得比平时更活泼一些,叽叽喳喳地说着比赛后王教授的夸奖,说着室友们可能在怎么八卦他夜不归宿,说着下次一定要好好回请庆泊屿。

      庆泊屿大多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他的侧脸在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默。

      直到车子停在阮宁宿舍楼下。

      “到了。”庆泊屿停稳车,解开安全带。

      “啊,好。”阮宁也连忙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却又在踏出去一只脚时顿住,回过头,看着驾驶座上的人,很认真地说:“庆学弟,昨晚的事,我真的……很感谢。也真的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他的眼神真诚而明亮,带着毫无保留的信赖。

      庆泊屿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迎上他的目光,几秒后,才缓缓点了下头:“好。”

      看着阮宁脚步轻快地跑进宿舍楼的背影,庆泊屿没有立刻离开。

      他靠在椅背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抬手,指腹无意识地擦过自己的下唇。

      那里,早已没有任何痕迹。

      可记忆里的触感,却鲜明如昨。

      一场只有他记得的亲密,一次对方毫无所觉的触碰。

      这算什么呢?

      他发动车子,驶离了宿舍区。后视镜里,那栋熟悉的建筑越来越远。

      或许,这就像一场他独自观看的、关于阮宁的私密电影。电影里有他不为人知的脆弱,有昙花一现的亲近。

      但电影散场,观众离席,只剩下他,还困在那个昏暗的镜头里,反复品味着那一帧帧无法与人言说的画面。

      而主角本人,早已转身,走进了属于他自己的、阳光明媚的下一幕。

      庆泊屿踩下油门,车子加速,将那些翻腾的思绪暂时抛在身后。

      阳光依旧明媚,可他的世界,却因为一份独属于他的记忆,而落下了一片只有他自己能感知到的、无声的阴霾。

      那句话,终究没有问出口。

      或者说,问出口了,却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响。

      这大概就是,偷偷动了心的人,所要承受的,第一份无处安放的酸涩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独守的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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