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镇小事》棉球

2、【二】 茶楼

　　我卖茶，不卖毛尖不卖龙井，红茶白茶，绿茶乌龙，皆非我所卖。别急着说我傲，这商镇上的茶街铺子里，家家买得到你要的茶。而我这儿卖的，确实你不想买的，或是买不到的。

　　不过我的茶，谁都买得起。只需眼泪一两。

　　商镇茶街西南角的商君卖孟婆汤，他大多时候会变成妙龄少女，或是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人都以为那是他雇的跑腿伙计，其实都只是他的幻化模样。商君懒，有时候就用了之前客人的模样，幸而也没出过岔子。他偶尔才会变成男人，穿大红的衣裳，坐在天井中央，石桌上一只玉盘，盛满了他用来下酒的月光。

　　他很瞧不起人，总挂着笑似的，其实最是冷漠心肠。他大抵知道我总是默默看他，笑他，却也从没在意，本来么，我不妨碍他的生意，他也无需与我为难。

　　商君的名气太响，没准也与他的神秘有关。又或者是他变出的少女太过迷人，甚至有人专为一睹他模样，拿了什么无聊的回忆来卖，他便要恼，恼起来眼角染着急躁张狂，却也还是好看模样。

　　你瞧我，一说起他，就没个完。我卖的茶，专解他的孟婆汤。

　　他用过去过不要了的梦境回忆，通通转给我。我便把它们种入土中，施了法术任它长作茶树。一两泪换一两七情茶，取泪水煮沸了泡来，便能收回一二。只是一二而已，谁知道商君不会私自扣留点什么呢？

　　我的生意较之商君来说，实在微不足道，差劲得多了。毕竟后悔的人是少之又少，更多时候我守着那些被人丢弃的回忆，自笑苍凉。

　　不，不要担心，商君是狐，我却是人。

　　我在六百年前开始修真，初遇商君之时，我不过是白衫小道，道法不堪一提。而后过了很久很久，才随他来了商镇，这清清冷冷的生意，几乎要做到地老天荒。

　　你问那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早把一段记忆卖给了商君，他却不肯还我。有时我也后悔，我丝毫想不起来为什么当时卖了它，偶尔对着月色心头空荡，我真的后悔，当初怎么就问他讨了那么一碗孟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