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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番外》——未玖(上) ...

  •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建议把番外往后放,再往后放,而我选择现在拿出来。
    这里交代清楚,是因为丢的包袱已经够了,再不收回来,我写不下去了。
    这文本身并不是悬疑文,我是个简单的人,不会写太深沉的东西,接下来就是宝姝要经历的一个人生转折,她的取舍和性格转变,才是我要写的重点!!
    这番外和正文调调差距很大,别被深沉吓到鸟……
    最后容我弱弱的说一句,天界,物种稀缺,兄妹是可以通婚的,比如女娲和伏羲……

  •   我出生那天,娘亲死于难产。
      超度亡魂的度厄法师对父亲说:“此子乃是天煞孤星,生之克母,存之克父,若保家宅安稳,将其浮于菡萏河即可。”
      世人皆知,菡萏周遭人烟罕至,河中住着一只长翼恶蛟,飞燕掠过亦不可活命。
      但我不过区区妾室所生,之于陈国左相陆君豪而言,实在微不足道。父亲不过稍稍迟疑,便命家丁将我放入一个小木盆中,顺着河流向下游飘去,任由我自生自灭。
      这一切缘由,皆是乳娘告诉我的。
      乳娘还说,她在寻到我时曾遇到过那只恶蛟,险些丧命之际幸得有人出手相救,那恩人不但收服恶蛟,更为我与乳娘寻了处安身立命之所。
      于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之一,便留在天魔城。

      天魔城并不是城,而是一个国度。
      听乳娘说,这里比之陈国版图还要辽阔,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还有魔界存在。
      我对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人间并无丝毫向往之心,从我有记忆以来,天魔城就是我的家,伽弥罗就是我的王。
      我学会的第一个词,叫做崇拜。
      与这天魔城数百万臣民相同,对魔尊除了无滔敬意之外,满心皆是崇拜。
      不论外界如何盛传他的威风凛凛,他的杀伐决断,他的嗜血残忍……在我和妙姐姐眼中,一柄玉笛,一副弯弓,一盏薄酒,便是完整的伽弥罗。
      言笑之间,端的是沉稳伟岸,一派英雄气概。

      乳娘在我五岁那年过世后,妙姐姐将我接进天魔宫。
      每一次魔尊回宫,总会带好多宝贝给我们。我看得出,他对妙姐姐情根深种,凝望她时,眸中宠溺总是浓的化不开。
      然而,妙姐姐却很忧虑。
      “崇拜不是爱!”她这样说。
      “没关系,我会等到你爱我。”魔尊笑着回。
      “其实,宠溺也不是爱!”她继续说。
      “无所谓,天上地下,我伽弥罗独宠你一人。”魔尊依旧是笑。
      妙姐姐常常在他离开后对我大肆抱怨:“小九,你觉不觉得,他练雪魔功练的有些走火入魔了?变得越来越固执!越来越霸道!”
      我不解:“他原本就是魔啊?”
      妙姐姐恨恼的一跺脚:“反正就是变了!”
      其实不是他变了,而是她变了。
      只因她心里多了一个人,哦不,是一尊神。
      每晚睡觉前,她总爱讲故事哄我入睡,无非是天上的战神这样这样,天上的战神那样那样。在我困的哈欠连天时,一巴掌将我拍清醒,然后继续讲故事哄我入睡。
      我知道,她喜欢那个名叫漓鸢的天界小王子。
      尽管我从未见过漓鸢,但我十分笃定,他断然比不上魔尊。
      亦是从那时起,我对于女人的喜好颇为不解。
      放弃身畔给你三千宠爱的男人不要,为何偏偏去痴迷那井中月、水中花?
      并且乐此不疲,不知餍足。

      尔后几年,魔尊时常闭关。
      妙姐姐身为专属侍女,闲来无事,便偶尔带着我去人界游玩。
      除却凶巴巴的魔后,魔宫上下无人敢拦她半步。然而没过多久,她对人界渐渐失去兴趣,厌烦的待在寝殿终日唉声叹气。
      直到那个人出现。
      我大感讶异他乃何方神圣,竟能穿过重重结界出现在天魔宫?听到妙姐姐尊他一声四殿下,才知晓他竟是天帝膝下第四子,墨恒。
      待他离去后,妙姐姐夙夜难寐,
      破晓前,她起身收拾行装带我离开魔宫。
      “小九,你就佯装我重病的弟弟。”她用法术将我俩身上绫罗换成麻衣,又变出一具尸体来,“咱们唱一曲卖身葬父!”
      彼时,我凝神抬眸,透过浓浓雾霭仔细辨认,眼前正是陈国左相府。
      宿命的轮盘转了一圈,我终究在劫难逃。

      如愿以偿,半个时辰后,我们被带进相府后门。
      纵然粗布荆钗,天生丽质如她,很快便被我父亲如获至宝般的挑中。
      且说权倾朝野陆君豪,工于书法,擅绘丹青,一幅墨宝万金难求,一篇诗文曾令洛阳纸贵,年仅十二岁便摘得金榜魁首,被世人誉为陈国第一才子。
      再说艳绝天下沈妙歌,从粗使的三等下人做起,她竟任劳任怨,全然不施法力。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魔尊输了。
      若说之前妙姐姐对漓鸢乃是痴迷,那如今沈妙歌对陆君豪便是痴恋。
      一如飞鸟对鱼的痴恋,注定不得善终。
      平素风流薄幸的陆相爷一朝转性,三千宠爱卑怜小妾闹得天下皆知。其后正室病去,妙姐姐取而代之,更是引来京城女子艳羡不已。
      面对妙姐姐那溢满眼角眉梢的幸福,我心中不安愈盛。
      因为我知道,幸福的彼岸,往往是万丈深渊。

      魔尊每逢月圆出关,妙姐姐借口要去相国寺斋戒三日,为家宅祈福。
      入夜,她便带着我匆匆潜回魔界。凭借微薄法力,一年之内总能蒙混过关,不曾出过什么纰漏,可这一切终结于第二年开春之际。
      草长莺飞二月天,人间正是好时节。
      陈国都城却发生一件离奇怪事,每日城中皆有一位貌美女子死于非命,死状大抵相同,被人掏干心肺,容颜尽毁。
      因疑有妖孽作祟,加之妙歌身怀六甲,父亲不准她再出门。
      眼看又要月圆,妙姐姐寝食难安,只能先用法力将我送回魔宫与魔尊周旋。
      “小九,妙歌呢?”这是魔尊出关后,见我说的第一句话。
      小孩子是不该说谎的,更何况,眼前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然,我只为自己可鄙的私心骗了他:“回魔尊,妙姐姐去广寒宫了,嫦娥姐姐约她去做桂花糕,两人说要聊些女儿家心事儿,不准我听。”
      我将食盒举过头顶,“这是她让我带回来给您的。”
      魔尊捏起一块儿放入口中,又摸摸我的脑袋,笑而不语。
      彼时,我明白了人活着总要有所取舍,心里的天平总要有所倾斜。
      比如,我视伽弥罗为生父,可他终究不是我生父。
      如若我据实以告,陆家满门必死无疑,我便当真成了度厄法师口中所说那般,生之克母,存之克父,天煞孤星……

      回到相府,我问妙歌:“这种生活,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窗外皎皎明月,银色铺天盖地,她抚着稍稍隆起的腹部,眉间凄哀一片:“小九,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咱们就回天魔宫,从此以后,再也不来人间。”
      倘若真能如此,该多好?
      但总归魔算不如神算,妙姐姐临盆那日,便是六界浩劫的开端。
      当房间里传来稳婆的尖叫声时,我心里咯噔一声响,不顾父亲的阻拦冲进去。
      只见内室雾气氤氲,半空中,几片流光溢彩的羽鳞结成一朵花苞,将一个小小婴孩紧紧包裹其中。她背上生有一对小金翅,整个人蜷缩环抱成一团,微蹙着眉心,樱唇半张半阖,似是在喃喃自语,却又含糊不清。
      那时的我太小,很多事情料想不到。
      父亲是远古神族后裔,即使轮回亦是神之精魄,与凡人所生孩儿半人半神,他朝父亲渡劫飞升,若为孩儿打通灵识,便可为其恢复神身。
      可偏偏,妙歌不是凡人。
      所以她的孩儿,生来神胎。

      我正想将妹妹捞进怀中,却被父亲一把抢了去。
      “这就是我的孩子?”唇畔浮现一抹冷笑,父亲脸色苍白的望着妙歌,“我始终不肯相信,结果,这一切都是真的!”
      妙歌知道再也瞒不住,只能道:“陆郎,你听我解释……”
      她想伸手抓住父亲,他却早已抱着妹妹退至门外,身后站着一干道人,手中执着伏魔鞭,端着辟邪仗,人人口中念念有词。
      我手脚冰凉的扶住妙歌,发觉她身体在抖。
      “你要杀我?”惊怔过后,她凄笑连连。
      “你杀我发妻取而代之,我为保家人,忍辱偷生娶了你这妖孽!哪知你竟不知悔改,为保腹中魔障,十个月来日日杀一人!剜人心!取人魂!好歹毒的心肠啊!”父亲字字狠戾,于我与妙歌,却是晴天霹雳,“哈哈!我忘了!你是妖魔,根本无心!”
      “大娘不是病死的吗?什么日日杀一人?什么剜人心?我是妖魔没错,但我从来没有害过人啊!陆郎,你手中孩儿绝不是妖魔,她和你一样,都是神啊!”
      妙歌咬着唇,泪如雨下。
      许是身体的痛楚逼得她再也无法开口,唯有流着两行清泪望着父亲,希望他能读懂她眼睛里的清澈,却只在他一滩死水的眼睛里,读懂了嫌恶和冰凉。
      这就是我的父亲,我一直都知道。

      “这魔障噬心成形,煞气太重,我们除它不得!”一个老道士接过妹妹,念念有词了许久,又将她还给父亲。
      父亲眉间凛着一股绝然,将妹妹高高举过头顶。
      火凰初初降世,要在凤蛹中孕育七七四十九个周天方可凝魂聚气,一旦碎裂,便是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我拼命想扑上去,却发觉自己的浑身无力,离开床畔,立刻摔倒在地。
      “不要!”
      妙歌跌撞着滚下床,拼劲气力抱住他的腿,“你相信我!最后信我一次!她真的不是妖魔,她是你的女儿,她是金翅火凰,她是神族的公主!”
      父亲一脚踢开她,不带丝毫迟疑,将手中花苞狠狠向地上摔去!
      羽鳞应声而碎,女婴的啼哭声顿起。

      妙歌失了魂的坐在地上,看着妹妹七孔渗出红色血液,流不尽似的,晕出一层又一层,而她小小身体渐渐趋于干瘪,如同百岁老人,枯槁如柴。
      “她果真是妖魔啊!”稳婆和几名小婢吓的抱头鼠窜,连降魔道士亦向后连退几步。
      “你会后悔的。”
      妙歌茫然的抬起头,看着他,“你一定会后悔的。”
      是的,后来他悔断肝肠,但在一千五百年后,他终是选择一错再错。
      父亲神色冷漠的从怀中拿出一只玉笛,我认得,竟是天魔宫里那只。
      笛声悠扬而起,妙歌浑身痉挛的缩在地上,痛彻心扉之际,努力抬起头。
      临别一眼,她依旧温柔的望着他,带着淡淡的、温润的笑意。
      一如当年,琅华山巅,惊鸿一瞥时,那倾心一笑。
      倾心一笑,从此,一笑惊心。
      很多年后我才明白,即使父亲当年不用封魔笛,一样能置妙歌于死地。彼时的她,早已心神俱伤,修为尽散,墨恒看似多此一举,实则另有深意。
      所有的一切,只是为了引出伽弥罗。

      精妙的布局,往往恰到好处。
      当伽弥罗寻着笛音赶到时,入目的便是血色成殇。
      我无法描述那是怎样的一种愤怒,滚滚真气护住她的心脉,他抿着唇,不说话。转眼望向周遭众人,那双往日淡然的眼眸,此刻如同鬼魅般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不过弹指一挥间,陆家满门尸骨无存。
      终究,我可鄙的私心生生将度厄法师所言,悉数成真。
      那一日,正是十月初九。
      凄凄冷夜里,天空红芒惊现,火凰展翅遨游于九天之上,漫天繁星纷纷避让,人界下起一场奢华至极的流星雨。
      天帝膝下最宠爱的小儿子,终以渡劫飞升,得成上神之尊。

      “对不起……”妙歌气若游丝的伏在他怀里,笑着说。
      “你对不起的不是本尊,是你自己!”伽弥罗牙关紧咬,掌中真气源源不断的流泻而出。
      “别再浪费真气了,求求您,拿来救我的孩子,我死有余辜,但她没有错……”
      “莫说救不了,就算能救,也绝无可能!”
      “那我陪她一起死。”妙歌封闭心脉,强行逼散他的真气,纵然他二人内力悬殊天壤之别,但当一个母亲为救孩儿时,那股力量不仅可以感天动地,更足以毁天灭地。
      “生死攸关,你以为还像平时那般与我撒娇闹情绪吗?”伽弥罗攥住她的手腕,气的浑身颤抖,“你究竟将本尊置于何地?”
      “求您,救她!”
      “……”
      “求您,救她!”她机械的重复,羸弱的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哀求,“魔尊您无所不能,一定有办法救她!难道,您真忍心看着妙歌死不瞑目吗?”
      “好!我答应你!”伽弥罗暗暗咬牙。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她喜极,像往日那样伸出小手指。
      “本尊说到做到!”他勾住她的小指,“我伽弥罗以魔神之名立誓,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定保她一条性命,如若不然,当自绝在你面前!”

      十日之后,天魔宫里来了两位贵客。
      其中一位我认识,是冥界太子须琊,另一位从未见过,生的花容倾城,雍容华贵。
      云姜护法后来告诉我,他是通古博今的天界神君,琉毓。
      须琊见到魔尊的第一句话,是无话可说。
      自从回到天魔宫,他先是斩杀了魔后,再将妙姐姐带进密室,源源不竭的以真气护住她魔元,仿佛一松手,她便会灰飞烟灭。
      彼时,整个魔界已经乱做一团。
      而我抱着枯骨般皱巴巴的妹妹,一动不动的坐在他旁边。
      “这只小火凤骨血灵肉早已散尽。”琉毓天君两指探在妹妹脖颈,脸上无波无澜,“本君虽说答应赠她一命,但也须有骨肉躯体支撑才可。”
      须琊思量一番,低声道:“与我们冥界孩儿一样,寻个真身可行?”
      琉毓默默点头,望了一眼魔尊:“她与本君同属远古神族后裔,普通真身根本容不下她的魂魄,眼下,要救这母女二人,唯有一个法子,只是伽弥罗你未必肯。”
      魔尊睫毛颤了颤:“师叔祖但说无妨。”

      “本君能将妙歌冰封,送去琅华后山洞天福地之中,可暂时安保她性命无虞,”琉毓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墙上那把灭日弓,“至于这只小凤凰,需以你魔神伽弥罗半颗魔元为心,辅之以灭日弓弦为经脉骨骼,经由本君亲手为她重塑神魂,置于碧水山硫磺池内养护千年,方能再入轮回。”
      须琊惊慌开口:“师叔祖,魔后之死令龙王震怒,已经联合众神告上天宫……毁了灭日,再毁了他半数修为,这一仗,根本没得打!”
      琉毓淡淡道:“所以本君说,你伽弥罗未必肯。”
      我低头看着妹妹,微微笑,你可知你的命,是多么不值一钱,却又多么矜贵。
      很久以后我明白了,这并不是唯一的法子。琉毓天君之所以选择如此说,只是算出伽弥罗会为给六界带来一场灾劫,他虽凉薄,却也不想涂炭生灵。
      可是很久以后他明白了,当初的一念之仁,却造成更大一场浩劫。
      我想,睿智如伽弥罗,兴许也能猜到他的意图。
      然而,自傲如伽弥罗,却是望天长笑,声若洪钟:“少了半颗魔元如何?断了灭日弓弦又如何?本尊偏偏不信,我堂堂雪魔神斗不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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