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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选择 ...

  •   梦里,她仿佛回到了碧水山。
      等雀跃的越过木栅栏,却见杂草重生,荒芜一片,青苔布满了整个院落,她惶然的推开门,蛛丝结成的张张大网,将她熟悉的一切全部捆绑在内。
      她惊恐的呼唤着宝爸宝妈,除了回音,没有人理她。
      跌跌撞撞的跑出门,只见那棵终年只开花不结果的杏花树下,一个青衫男子翩然而立,向她伸出手:“姝儿,过来。”
      她哭着扑上去,却扑了个空。
      他的身体在烈阳下若隐若现,肌肉开始化为泡沫,一点一滴消融,勾人的丹凤美眸溢满落寞,却还在对她微笑:“姝儿,过来。”
      “未玖哥!不要走,不要走!”

      宝姝挥舞着手臂从梦中惊醒,蓦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颊冰冰凉凉,伸手摸了摸,湿湿的,不知是泪还是汗。
      警觉的环顾四下,层层纱幔旖旎摇曳,依稀有水光粼粼,似乎是间浴室。
      她滚下镂空雕花圆床,赤脚走在光洁的鹅卵石上,撩开幔帐向中间探去。果见一方白玉砌成的方形水池,池水清澈见底,四角鎏金麒麟口中燃着熏香,浓而不妖。
      这里,应该还在幽冥宫内。
      她顾不得多想,借着如豆烛光,开始找出路。沿着墙壁拍了半天,除了头顶一扇小小天窗外,宝姝终于意识到,这间浴室根本就是封闭的。
      最恐怖的是,她发现自己的法力全失,和在琅华一模一样。
      琅华?浴室的格局?宝姝如同遭了雷击!若她没有猜错,此处应是知微殿内,她唯一不曾进过的地方——兰烟阁。

      不会是二师兄带她来的,那会是谁?夜魅?
      宝姝捂着脑袋蹲在地上,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夜魅是想把自己囚禁起来吗?可把自己藏在二师兄的寝殿里头,等他回来,不是立刻发现了?
      怔忡间,耳畔却飘来若有若无的□□声。
      脊背僵直,她豁然起身,循着那声音小心翼翼的探过去,只见一帘轻纱薄幔后,月光流华,潋滟锦衣,蜷在地上的白发男子,正是容欢。
      宝姝欣喜的伏在地上,摇了摇他:“四师兄,四师兄?”

      容欢拢着眉,蝶翼长睫轻轻颤了颤。
      宝姝见推他无用,一时心急,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唔。”他终于晃悠悠的撑开眼睑,一对儿猫石眼即使在昏暗的环境中依然流光溢彩,甫一看到宝姝,惊了一跳,倏地坐起身:“你怎么会在这儿?”
      其实他想问的是,自己怎么会在这儿?傍晚去找二师兄时,恰好在殿外遇见他,悄声说师父有急事遣他们出宫一趟。结果还没走到宫门口,他却说自己忘记带法器,两人又折回知微殿。
      喝了一杯香茶之后,他有些头晕,二师兄却在笑……

      宝姝憋了许久的泪,这会儿尽数喷了出来,扯住他的袖子哭哭嚷嚷道:“雪紫樱把……把你带走了,呜呜呜,二师兄他出宫去找你,我本来去找师父,呜呜呜,醒来就在这……”
      容欢本就烦躁,被她哭得更烦,一巴掌甩过去,怒道:“说清楚再哭!”
      宝姝咬住唇,把泪又憋回去,强忍了半天,方才将前应后果细细说与他听,包括这里是夜微寝殿,自己法力尽失,零零碎碎,一字不漏,生怕错过了丝丝细节。
      容欢低垂着眼睑,静默无语。
      宝姝心慌,拽了拽他的袖子:“四师兄,你还好吧?”
      容欢忽然抬起尖削下巴,月色下,伴着薄薄烛光,眼瞳瞬间流转了千般绚色,若在平时,宝姝定会惊异赞叹,此刻,只觉浑身冰凉。
      他面无表情,扬手拔下宝姝发髻上那根琉璃簪子。
      飘逸如绸的长发铺地而散,宝姝不由得惊呼一声:“师兄,你做什么呀?”

      容欢吸口气,将琉璃簪子塞进宝姝手里,又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肋下三寸,沉声道:“听着,如果待会儿我撑不住,你便用簪子,刺在此处。”
      宝姝心下一颤,试探道:“这里,可是你的命门?”
      容欢迟疑了会儿,还是点头:“记得,一定要准!”
      “四师兄,”宝姝急得又要哭,想把簪子扔掉却被他狠狠攥住,无力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不是好好的么?为什么要生要死的,再等等,二师兄回来就得救了……”

      “你能等,我怕等不急!”容欢蓦地松开她的手,别过脸去。他现在的四肢发软,真气涣散,就是想自我了断都很困难,明显被人下了药!可他百毒不侵,中不绝不可能是毒,倘若他还猜不到那杯茶里是什么,这会儿小腹升起的汩汩燥热,就是最佳解释!
      纵他再薄幸,二师兄的女人,死也不能碰!
      夜魅,算你狠!
      容欢牙关紧咬,无声闷笑,蹒跚着走到池边,跳入水中。
      好一招调虎离山,实在太完美了!二师兄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出宫去找的人,竟会藏在自己寝殿内!不过,等他回来发现宝姝也不见了,必然会惊动晚宴上所有人,以爹和师父的修为,纵是结界布的再巧妙,想寻到他们也绝非难事。
      一炷香的时间,他不信,他容欢撑不住!

      *

      酆都城内,夜微再一次皱着眉头走出妓坊,全城有分量的妓坊乐肆他寻了个遍,以容欢的性格,绝不会委屈自己才是。
      内心有些焦灼,他从袖中摸出昆仑扇,款款摇着。
      法力尚在恢复期,他无法驱动冥鸦,更无法驱动追魂术,若是雪紫樱真将容欢藏了起来,这样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很多事情他想不明白,雪紫樱为何单挑今晚下手?又恰恰被宝姝撞见?
      扇子“啪嗒”一声合上,夜微脊背僵直。
      容欢一定还在幽冥宫!姝儿有危险!
      他飞花捻指,跃入半空,踏着殷红花瓣,匆匆向宫内飞去。暗自思忖,整座幽冥宫,何处是自己最想不到的地方?夜魅那里?冥后那里?琉毓天君那里?还是,师父那里?
      雪紫樱那张脸……是……知微殿!
      夜微须臾间已经揣测出始末,笃定无疑。唇边荡起阵阵冷笑,顾不得牵动伤口,凝神运气,加速朝着知微殿方向飞去。

      甫到城墙,一道黑气袭面而来,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是雪紫樱。
      他懒懒倚着树,轻轻击掌:“夜微果然是夜微,不管我们如何算精妙设计,你都有本事堪的破,这游戏,真是没意思的很呢。”
      夜微翦水雾眸煞那凛锐森寒:“背后出谋划策者,果然知我夜微甚深。然而,夜魅疯了,你也疯了不成,害了容欢,琉毓天君那里,天后一样保不住你们!”
      雪紫樱微扬着头,撩起一绺长发放在鼻尖,眉眼含笑:“我们哪里是害他,没准儿,人家现在温香暖玉在怀,风流快活的很呢。销魂合欢散,那可是世间难求的宝贝,等他尝过那销魂噬骨的滋味,法力将会自行恢复,以他的火爆脾气,怕是要冲去冥空殿将三殿下挫骨扬灰了。啧啧,若他不肯动她,不过一炷香,便会经脉逆流,神魂抽离,暴血而亡……”

      夜微手握成拳,恐惧袭上心头,不能慌,要冷静!
      这会儿赶回去,想必还来得及。容欢虽是个火爆脾气,却有个冰寒身子,寻常人法力尽失耐它不得,容欢定能忍上一时三刻!
      深吸一口气,他冷笑道:“夜魅这么做,对他究竟有何好处?横竖是在找死!”
      说罢,捻花成刃,攻向雪紫樱。
      红光惊闪,雪紫樱不躲不闪,生生挨下。夜微不由吃惊,急忙收手,看他挥袖拭去唇畔血渍,仰天长笑:“对他有何好处?大殿下扪心自问,他这么做是为了谁?!”
      夜微浑身一僵。

      雪紫樱跄踉着站起身,嗤笑道:“夜微,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是什么颜色!后来我想通了,其实不用看,因为你根本没有心!哈哈,你以为我守在此处是为了拦你么?你错了,我是为了看你笑话!江山,美人,兄弟,我看你如何取舍!”
      夜微闻言,水眸犀利异常:“你以为,我夜微只有这点能耐?”
      不再与他磨蹭,夜微运气欲行。
      “大殿下有多大本事,我岂会不知?”雪紫樱连连击掌,轻蔑的挑起眉峰,面带讥色,“为了令冥君心生愧疚,你狠心将生母推下忘川河。为了除去绊脚石,你手不血刃,利用夜魅害死了多少人?单是这份狠辣决绝,六界中,除了天帝墨恒,谁堪与你相提并论?”

      夜微仅用余光扫他,却锐如万道利芒:“当初,我本不该一时心软救你出来,你莫不是真以为,我下不去手杀你!”
      “我倒宁愿当初你没有救过我……”
      雪紫樱轻声呢喃,似笑非笑的眯起眼睛,醉了似的凝望腕上玉带。
      半响,他陡然高仰起头,凄厉冷笑:“别忘了,你身上流的,不过是最卑贱的血统!一千年间,你崎岖而行步步惊心,忍尽常人所不能忍,如今,单单为了一个女人,便要将所有心血付诸东流吗?”
      夜微顿住,周身光影无声碎裂。
      雪紫樱看着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此刻露出阴郁、辛酸、懊丧的表情,心下灼灼一痛,却更尖刻的勾唇狞笑:“有些事,一步错,步步错,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动摇,不觉得为时已晚么?”

      惊雷落,风乍起,疏影残。
      浓重如墨的夜色,稀稀落落的投在夜微脸上,将他所有情绪,尽数淹没殆尽。指甲深陷掌心,殷红的血大颗大颗滴落,成千上万朵彼岸花在他脚边妖冶滋生。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淌,一如淌在他心头之血。
      良久,夜微转身背向城墙,松开紧攥的手,默然无力的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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