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III．Franci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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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也有那麼的一點兒眼紅。
不過跟小鬼那横衝亂撞的滿頭急熱不同，他是在品味。妒忌嘛，是猶如紅酒的感情，喉間會初嘗灼燒入心的火濃，但頃後就在舌尖留下綣繞不去的烈韻，這得歷經過千百年洗禮才能從中尋出玩味。把弄妒意而非被其戲玩，這點什麼都只懂搶第一的小鬼還需要漫漫長期去學呢。
訥，說回來吧。
伊莉莎白，他一早說過了，是註定永遠縛住小亞瑟的名字。也許當時是懷著報復的苦毒心態道出詛咒，但後來的事實證明哥哥的直覺毫無失誤嘛。
1604那年，小亞瑟焦點盡失的枯亡眼眸是早能預料的。往後，那人身上沾染了更多的死亡闇息，將本來純粹而平和的翠綠葬埋到冷酷邃底，再以優雅的禮服和笑意欺瞞覆去那煙味和血味。這反而成了法蘭西斯自己悲慘至極的失算。
知道性格顛轉無法避免──畢竟哥哥也走過相同的路──卻沒想過小亞瑟會用如此極端又激烈的手法去抗衡痛失；甚至似是掠奪上了癮的，陰險無情的海盜一當就當了幾百年多，這趟療傷遠比六十九年的回憶更長。
就算儼如被狠狠摑醒的1783年後，那個睥睨天下的身影依舊倔高依舊孤傲，法蘭西斯就知道，昔日口上絕不承認其實很在意兄長們的眼光、對紛亂和戰爭異常敏感、一有任何煩厭就喜歡騎馬往外跑逃避，那一個純粹的孩子不再存在了。早已陪同他曾經疼惜不已的人一起葬落過去了。
所以才說小亞瑟絕對是被伊莉莎白這名所束控的命啊，當然那位對他傾注一生一心的傻女孩亦一樣，能夠誕生前就顛覆國家的人不多，她完美地盡好這份高難度的工作直至長眠。
兩人對彼此的執著難以算計，即使兩人總是在錯誤的時間轉開凝望對方的視線，眼瞳流轉的情愫始終真確。
唯獨，不曾想像過這執思的火光會延續到今世，甚至以這般超脫現實的方法體現──拜託吧，誰會想到四百年後的某天遇上當年的人，而且還能動還能走的站在眼前？
『我的天啊。』
才踏出前腳他就差點回退一步，他佩服自己壓下湧滿胸口的聖母瑪麗亞神聖的天主上天保佑，但、但……他不禁呆佂，長裙或許能說成劇集的仿模品，但那臉孔無論如何都偽裝不了。證據單看小亞瑟無意識護住她的姿態就夠了。
萬聖節不是早就過了嗎？最近亦不是東方那邊的鬼月吧？還是小亞瑟把那什麼魔法伸展到新的領域了？
然而，卻除第一瞬間的驚愕，他發現自己接受這不思議的速度奇快。可能順著身旁兩只太過冷靜的小鬼所影響吧，雖然小阿爾的愣臉比較像不滿現狀又無從入手，但小亞瑟絕對是平靜自然過了頭。
先不管那兩人，禮儀更加重要，尤其面對高貴的淑女。
女王陛下美麗又驕傲如昔，他接過她的手，輕輕點吻。
『請原諒我，高貴的女王陛下，我已經有兩百多年沒練習過行禮了。』
『不過你的嘴巴還是一樣甜啊，法蘭西斯卿。』
女孩昂然的尾音跟她母親如出一轍，那說話不帶過剩敬語的調子更是完全沒變。他與她共舞到底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時間定格在那有趣的一夜了嗎？
他不期然笑了，這絕對是本人沒錯。那個懂得利用自己性別作籌碼，在他和安東利奧間來回周旋的英格蘭女王。
『我僅僅在恭候您的差遣，美麗的女王陛下。』
『夠了，』一臉不悅的小亞瑟堅決地揮開他握住女王的手，下令『紅酒混蛋，你一會去見我上司吧？告訴他我今天請假。』
果然會作出貪圖美色的選擇嘛。
『是的是的，哥哥會辦好的了。不過到底是請多少天呢？』
『慢著法蘭西斯！你不會真的讓這傢伙翹班吧？剛剛他可是被指派一堆工作，其中還有什麼去尋找外星竹竿的緊急任務耶！』
『囉嗦！我可是整個世紀都沒告過假一次，這次缺席一下又有什麼關係？還有我才沒辦法找到那飄忽無定的外星旅行家，那任務根本找錯人好不好！』
小阿爾難得那麼反應激昂耶，哥哥都不知道他哪時變得如此投入工作了。雖然說起來，另一邊小亞瑟的翹班行為也不正常，可～不～是～嗎？
但兩位倒是不要在女士前失態好不好？
女王陛下掩嘴輕笑，彷彿觀看那部她有獨特想法的有趣喜劇──或是笑話。
『亞瑟你說真的？明明我記得你老是一個人騎馬出去鬧失蹤，不然當時哪裡來的時間找我？』
抬起黑色的懾人眼瞳，目光始終溫柔唇角卻滲露出些諷。唉，小亞瑟似乎不自覺就把自己嘴巴的壞習慣傳染別人，明明伊莉莎白看起來是如此溫婉若弱的女性。
雖然不是這個模樣她也無法驚服整個歐洲了。
『才不是……』猶如被抓到把柄的小孩，小亞瑟急急轉頭回她，跟當日根本沒分別的臉一瞬燒紅『跟那時不同，現在樞密院幾乎每天也要見面……』（註一）
曾君臨世界的紳士難得一現的不知所措，連同語氣突然調低了重量卻升高了溫度，只因為注視他的眼眸來自這一位女士。喂喂這分明是差別待遇耶明明哥哥還要幫你跟那位陰沉要命的上司告假！
『而且現在世界各國的關係那麼緊張，亞瑟更加不應該無故缺席吧？』
我們的年輕H ERO還在做垂死掙扎。那副咬牙握拳簡直如臨大敵──他的確遇上最強的敵人沒錯，而且只有無力反抗的下場呢。
伊莉莎白的星瞳泛漾起久遠的恬笑，靜而不語，如果不是那出於接近母親的包容力，她大概會直接放狠話令小阿爾倒地不起。說什麼國家與外交，我們的榮耀女王連教宗亦對她束手無策。
『好啦。小亞瑟近百年的告假記錄確實是一片空白，現在難得想翹班就任他吧。跟女王約會又不是什麼每天都有的好事。』拍拍小阿爾孩子氣的肩膀，算是安慰他努力但無功的嘗試，再轉向那位幸運成為小亞瑟工作一大污點的女士，眨眨眼『高貴的女王陛下，請不要擔心。現在的樞密院可再也沒有像您一般迷人的美女，小亞瑟只能本著國家的責任去費寢忘餐地工作。看他為了您把國家重務都扔下，就知道他有多希望牽著您在倫敦大街漫步。』
『因為，』伊莉莎白同樣眨著眼簾，下巴抬得更高，聲音自信而溫柔，宛如陽光化身『我是他的妻子嘛。』
他只能笑。微笑於女王的無比率真和信心，以及臉紅微微偏過頭的小亞瑟。倘若這刻他們置身在1558年白廳的皇宮，他也不會驚訝。那時年輕但眼裡已充滿世界的傲然女孩，就用這樣真純的話語將他震懾。
不知覺中，他腰挺得更直，昔日穿梭宮廷累積的優雅教儀再次流動血內。他滿懷祟敬地鞠躬。
『那麼，忠貞而高貴的女王陛下，請容我享有為您更添美麗的榮幸。』
你倆追不回來的時間，就在今天盡情實現吧。他笑得惋惜，卻非常輕柔。
『紅酒混蛋，你聽著，如果你在不該的時間把手放在不該的地方，那你這一生都別想再見到巴黎！』
拉到牆邊一角，小亞瑟改不了海盜時代對他的惡稱和惡語，他百般無奈收下這恐怖的威嚇。
這總是過餘地執著彼此的兩人，就是因此才叫人妒忌啊。
『那麼，可愛的小姐，可以請妳幫哥哥我到對面花店買束白玫瑰嗎？』微笑，指尖從售貨員耳畔變出幾個錢幣，就一如所料，她垂頭的笑意有粉紅所襯托『對不起，要妳在這麼冷的天氣跑出去真讓哥哥我心疼……』
可愛的女孩笑著說沒關係就跑走了。
他回過頭，望向更衣室緊閉的廉布，這位從前換衣到束髮都有人照料的女王可真有勇氣，到現在還未出現任何布料撕裂聲或抱怨。
『法蘭西斯卿？』裡面輕輕喚了聲『過來幫我一下。』
但他此頃最怕的就是這場景！如果亞瑟找來他的什麼妖精監視怎麼辦？但身為法國人不去回應淑女根本是違背良心，啊啊這還真是兩難……
『只是背面的東西需要協助，快點來吧。』
『喔……』
那就好了。
儘管如此他還是低著頭為她束起蝴蝶結，並沒望鏡審視他的服裝眼光，但他深信女王穿起黑白格子的連身裙一定很美。
『法蘭西斯卿。』
『是的，美麗的女王陛下？』
『你跟亞瑟的關係比以前好了呢？』
果然跟亞瑟脫不了關係。他不禁笑著抬起了藍眸，面前鏡中的女孩恬靜回看著他。
『因為最壞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吧？我們還當過聯軍一起打仗呢，雖然在那之前、在您之後我們已經不知又打過多少次，但他總有辦法把哥哥我逼到地上求饒。他就算輸得轟烈的也只有那一次……』
──就是小阿爾從他獨立那次，法蘭西斯及時制住了雙唇的移動。
伊莉莎白深邃的凝視沒有偏挪，他確定她把自己秒變的眼神都捕捉到了。
只是不語不說。
所以他也退下那些華麗誇雕的言詞，就像他倆跳舞那晚的交談一樣。
『女王陛下，若妳早回來個兩百年，那就可以看到成為世界霸主的亞瑟了。當年他那不可一世的態度可真欠揍，我們卻沒辦法否認，那時世界的確繞著他而轉。我相信，當他手握七海財寶的時候，他最渴望妳會看到站在頂端的他。』
抱著純白玫瑰的售貨員回來了，他先抽出嬌綻最美的數朵，然後將花束送回給對方，附上他最自居的眨眼。
『這是送妳的，可愛的小姐，祝妳有美好的一天。』
他故意忽略女王玩味的眼神，雙手放在她兩肩之旁，頭微微彎下作為請求。
『Puis-je……？（May I...?）』
『S’il vous.（Please.）』
輕輕撫上她到腰的長髮，他一邊腦海構想合適的髮型，一邊等待她接下話題。
『雖然我期許他能成為強國，卻又不想他這麼輕易地忘記我。不過沒有我，他看來還過得不錯嘛。』
『原諒我的失禮，女王陛下，但我不覺得當時的他過得多好。物質和威信上或許他是天下第一，然而心靈上卻是另一回事。』
細心編著髮辮，他猶如不經意的藍瞳投視跟沉默的她在鏡中相遇。
『他很想妳，比我預料更要想妳。』僅僅如此罷了，為何道出會那麼沉重『失去了妳，加上那場你們近乎決裂而沒解決過的爭執，這兩件事狠狠地打擊了他。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裡其實一直留著這根刺。妳也明白，他是個性格扭曲的人，在妳死後，他才變了整個人的四處搶掠。』
遠望那個為了成為強國不惜負傷或殺人的身影，除了被搶奪的怨恨，還有的就是痛心。
曾經，那是個能眼睛映出繁翠綠地的溫柔孩子。只因為失去的痛苦而變成賜來痛苦的惡魔。
只因為──
『妳是他心目中，是獨一無二的存在，親愛的伊莉莎白。』
『笨蛋。』
兩邊的髮辮束成小髻，他將白薔薇別在金髮側邊，最後手撫過垂低的柔長髮絲──他知道亞瑟喜歡伊莉莎白長髮的樣子──才露出藝術家的滿足笑容，其中，又因她的喃話漾起深遠。
『沒錯，他的確是呢。是個只懂自責和內疚的遲鈍笨蛋。』
──過了多少年的朝共夕處，才驚覺自己深愛著她。
把手放落她的肩上，他穩重地輕語。
『讓他從四百年又甜又苦的思念解脫出來吧，伊莉莎白，他的女王陛下。』
．To be continued．
註一：樞密院，也就是Privy/ Council，君主時代的內閣，專門為國王或女王提供治國的意見。英國目前有幾個運作中的樞密院，其中最為人熟知的就是政府內閣（Cabinet），這裡亞瑟說的就是Cabinet。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III．Franci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