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斯年（清穿）》杨斯年

60、断虹桥上，鳌拜断魂

　　庭院壮阔坦荡的乾清宫，本该是皇帝的正寝居所。乾清宫东西两侧为昭仁、弘德两座便殿。围绕乾清宫院落的庑房设有管理御膳、御茶、御药、御用衣冠、御用文具等等各类机构。交泰殿位于乾清宫与坤宁宫的中间，取《易经》中乾坤交泰之意。也是清代象征皇权的二十五方宝玺的贮存之地。李自成军攻陷北京后，明朝灭亡。李自成向陕西撤退前焚毁紫禁城，仅武英殿、建极殿、英华殿、南薰殿、四周角楼和皇极门未焚，其余建筑全部被毁。顺治帝出关至京城用时14年，才将中路建筑基本修复。但乾清宫如今还未经大修。

　　康熙八年的正月：太皇太后懿旨：“皇帝现居保和殿。以殿为宫，于心不安。可将乾清宫、交泰殿修理。皇帝移驾武英殿。”相对于孝庄绝大多数只涉及到后宫和祭祀事宜的圣旨，这道休憩乾清宫的懿旨已经算是涉及到前朝了。在孝庄一生中此类懿旨可谓是少之又少，然而那些轻描淡写的圣旨却道道对清史的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只是鳌拜没有注意到。或许一个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要给心爱的孙儿休憩宫殿是一件太过于平常的事，满朝文武也没有多少人嗅到波澜来袭的味道，宿世霸道的鳌拜甚至在酒桌上妄议：“不过是个贪图享受的毛小子。”

　　慈宁宫花园之南的武英殿位于紫禁城外朝的西部，位于外朝熙和门以西。南向，面阔5间，进深3间，黄琉璃瓦歇山顶。须弥座围以汉白玉石栏，前出月台，有甬路直通武英门。武英殿宽敞明丽，崇脊飞檐，应皇上召见而来的鳌拜沿着甬道走上一座青白石面、汉白玉栏杆的名唤断虹桥的单孔石券桥，径直朝武英殿御书房走去。断虹桥北面是紫禁城一景——十八槐，百年古槐成林，错落日光透过枝叶缝隙映射沉静时光，鳌拜一介武夫，此刻也有些沉迷于静谧之中。

　　待到行至书房前，索额图与几个侍卫正商量晚上赌局之事，索额图正念叨着昨日侍卫小子们赢了他好几百两银子今晚要翻本，眼见鳌拜阔步前来，忙恭敬请安。鳌拜虽素日与索尼有些心结，但索额图嘴甜圆滑，次次见鳌拜皆行大礼令鳌拜很是顺意，微微颔首便算是回礼。鳌拜正欲跨进书房，索额图却伸出手来挡了一下，鳌拜被挡很是不悦，索额图忙赔笑到：

　　“鳌少保，皇上如今亲政两年了。您是不是顾忌一点儿？”鳌拜眼见索额图的目光点了点腰内佩刀，示意他卸刀进殿。大手一挥道：“本官上朝都带着武器，这算什么？还不让开。”索额图料到鳌拜必定不肯，于是换个说法：“鳌少保忒爱惜东西了，谁不知道鳌少保是满洲第一巴图鲁，家中宝刀利剑无数，世侄不过借皇上的名儿想鼓捣鼓捣，鳌少保您就这么小气？”鳌拜的确爱刀，京中无人不知，平素就爱显摆一下，此番索额图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大大满足了鳌拜的虚荣心。鳌拜不知索额图心中计算，便轻易卸下了刀递给他：“我这刀可沉，你小子别剁了手指头，找我哭来。”索额图嬉皮笑脸地接过了刀，在鳌拜跨门而入的一瞬间沉了脸色。

　　第一关，索额图完胜。

　　进了书房门，康熙此刻正端坐于书桌前看书，脸上微微沁出汗珠，似乎刚刚运动完。康熙一身白色软厚棉布布库装，足瞪青色团龙靴。身旁立两个小太监低垂着头奉茶打扇，耿聚忠，纳兰容若于一旁肃然垂立。屋里一对对布库少年扭打得难分难解，鳌拜早知皇上沉迷于摔跤却不知练了这么许久，这些布库少年不仅姿态笨拙，使的还都是蛮劲。在鳌拜看来简直状若儿戏。

　　“皇上，老臣恭请圣安”

　　康熙见鳌拜前来，忙拽着鳌拜的手亲热道：“鳌少保，你看朕这些布库少年们身手如何？可有些鳌少保当年的英姿？”鳌拜本就对着鲁莽少年不屑一顾，又听康熙将这些笨拙姿势与他年轻时相比，似在暗示自己廉颇已老，心中不悦顿时升腾到脸上：“皇上，臣戎马半生，为大清打下无数疆土，可不是靠这么粗浅的几下子能搏来的。”

　　康熙听鳌拜这话并未生气，反倒唤了一句：“来人，赐坐。”

　　小六子搬来梨花木太师椅，然后紧靠在椅子后，鳌拜傲慢端坐于上。初坐在木椅上鳌拜觉得椅子腿有些不平，身子微微晃晃，竟然又稳稳不动了，便也不在意，只是问康熙：“皇上召老臣前来，可是有要事要议。”康熙心说你把我的奏折都批完了发出去才给我看，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议的，可是康熙脸上并没表现出丝毫异样，只是微微笑笑：“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御膳房最近研制出些新奇的点心，鳌少保每日为朕奔走，为国事忧心。朕有心和鳌少保同享美味。”

　　第二关，小六子完胜。

　　鳌拜是个粗人，也是一个急性子，心想皇帝小儿你大老远地把我找来就是为了让我吃几块点心，你这不是糊弄人吗？鳌拜满脸不痛快，起身说了句：“皇上，臣身有要事，就此告退。”耿聚忠眼见鳌拜要走，忙堆了一脸笑说：“鳌少保，您来都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这点心是聚忠福晋和硕柔嘉公主亲制的，皇上吃了直说美味就想请鳌少保一边品尝美味一边观赏摔跤。您有何事也留步尝一口，不枉聚忠这片心啊。”鳌拜的确有不给皇上面子的胆量，但是鳌拜却不能不给耿家和柔嘉公主一个面子。话说景寞的亲阿玛岳乐王爷曾和鳌拜共同驰骋沙场，是出生入死的交情。鳌拜闻听此言，只得又坐回凳子上。

　　第三关：耿聚忠和景寞完胜。

　　耿聚忠挥挥手，有小太监送来红漆木托盘，青花瓷碟上五个紫菜包裹的饭团子，饭团中间似有鱼肉青瓜。鳌拜一个清朝人哪见过寿司，每日吃的都是萨其马、马蹄酥等油腻点心，此刻见饭团子没得油水，心道：“这不过比乡野村人灾年吃的饭团好些，有何吃头。”想着给耿家和公主一个面子，不由得拾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刚嚼一口顿时辛辣味道直冲鼻腔，强烈辣味瞬间催下泪水使得鳌拜根本睁不开眼睛。皇上见状忙唤宫女上茶冲冲这辣味，白缨端来茶杯，鳌拜看也不看上手一拿，被经过滚水烫泡的茶杯烫得跳脚，猛地跌坐在椅子上。小六子就在鳌拜跌坐的一瞬间躲开椅子，鳌拜立马失去重心连人带椅子反扣至地上。

　　原来这椅子、寿司、茶杯早经过特殊处理，椅子东南角的腿早就锯掉了，然后又轻轻地用胶水粘上。虽说三角形是最稳定的有没有这条腿都无所谓，可是皇帝就站在鳌拜的东南方向，耿聚忠等人都站在这个位置，按照人的行为习惯鳌拜若要和东南角的人说话身子肯定是向东南角倾斜的，于是这条被锯断的椅子腿就一直吃劲。为什么没倒呢？因为小六子一直紧贴在椅子上。寿司表面虽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挨着碟子的那一面被涂了厚厚的一层日本青芥末。这种芥末味道最冲，不习惯芥末味道的人吃一点就得缓大半天。何况鳌拜吃了这么一大口。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白缨的茶杯了，白缨的这个茶杯在滚水中煮了一个时辰，皇上说上茶，白缨就用镊子将茶杯夹出来然后放到凉的托盘上，鳌拜被芥末辣地睁不开眼睛，根本无暇去看杯子，一拿杯子自然就被烫得跌坐在凳子上，此刻小六子瞬间躲开椅子。椅子失去了一直倚靠的力量没有重心，鳌拜便重重跌落到地上，正好反被椅子扣住。

　　第四关，白缨完胜。

　　鳌拜摔落于地上，附近所有布库少年掀起凳子一哄而上。待鳌拜勉强睁开眼睛时，方才那些他认为动作笨拙愚蠢的布库少年此刻动作瞬间灵敏起来，在容若的指挥下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层层压在鳌拜身上，使得这个满洲第一巴图鲁动弹不得。门外的索额图推门进来，手执一串铁链将鳌拜捆住。容若迅速打开皇上亲书圣旨，铿锵有力陈述鳌拜30条罪状，陈述完毕，鳌拜气结垂头。

　　第五关，容若完胜。

　　康熙踱步至鳌拜身边，此刻鳌拜被制服压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康熙仍是一脸微笑：“鳌少保，朕的意思你该明白了吧。你从前总想凌迟这个凌迟那个，现在朕赐予你这个荣耀——凌迟处死。”玄烨面色一冷，让容若拟旨。我却心急如焚，武英殿鳌拜伏法，按照景寞的记忆鳌拜应该在不久之后于狱中郁郁而终，所以此次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鳌拜。所以我必须要问清楚桀年的死和鳌拜到底有没有关系。可能你会想说这明明是孝庄告诉我的我应该去问孝庄才对。您太看得起我了，孝庄笃定不说实话的话谁能问出来谁去，我肯定不能。对了你可能还会问我此刻在哪儿呢。我就是站在康熙身后的那个小太监，当然我是混进来的。

　　我知道康熙对我太熟悉，一百米开完我露出半个肩膀的背影都能被他发现。所以这一次我选择了一个最佳位置——康熙的背后。此刻鳌拜眼看着一个小太监向他移动过来，禁不住耻笑一声：“连皇后也来给老夫送行，未免太看得起老夫了。”康熙此刻才发现我一直就站在他身后，气得跳脚：“朕不是说不让你跟来的吗？就应该把你绑在坤宁宫。”鳌拜不屑地一笑：“康熙小儿，老夫输在你手上，应该说是心悦诚服。但是你不要妄想可以篡夺大清江山。老夫只恨当年没有一箭射死你，抱撼终身。”

　　鳌拜一语出口，纵使言语蹊跷，我全然不顾只觉体内血脉倒流，心房剧痛。原来孝庄说的是真的。桀年将死一刻历历在目，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瞬间抽出康熙腰中的佩剑，清冷剑光指向鳌拜颈处：“你把话说清楚，你一箭射死了谁？”鳌拜望着颈处的剑，淡然一笑，随即头颅一缩一口钢牙咬住剑刃，我只觉手腕震痛失手扔了剑。只见一直压制鳌拜十几个布库少年齐齐惊呼，如爆炸般被震飞。一众人再望鳌拜，只见鳌拜青筋暴出大喝一声，随即紧紧缚住他身子的铁链应声而断。

　　第六关，皇后完败。

　　眼前这惊天逆转让御书房中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就在大家都以为鳌拜如瓮中之鳖束手就擒之时。鳌拜如睡狮惊醒般抖起威风，几近将朝服撕裂。惊讶中我回头望向另一个伪装的小太监景寞，不对啊，历史上不是这么写的啊。不是说布库少年擒住鳌拜，然后鳌拜被押往天牢不久郁郁而终吗？景寞一脸无辜地望着我，脸上写着：“别看我，我对历史的了解仅仅来源于小说。”在我读懂她脸上表情之后，景寞脸色突然大变，手指我身后，我慌忙回头，只见鳌拜如一头嗜血狂兽向我扑来。

　　鳌拜擒住我，一只手扼住我喉咙，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我双手，以我做人质逼迫康熙放他一条生路：“无耻小儿，我少年入伍，攻皮岛，打宁锦，扶幼主，为新君。你以为你窃走了大清江山还可置我于死地，老子打江山时候你爹还在尿炕呢。”我听这话不对，历史上的鳌拜是忠于顺治的，甚至为了顺治登基不惜得罪多尔衮因此导致仕途起伏跌宕。怎么此刻又骂起顺治来了。景寞也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清状况地教训鳌拜：“我说鳌少保，您不服当今圣上就算了，怎么连我皇阿玛也捎带上了。”鳌拜一脸鄙夷：“岳乐王爷一世英明，竟然生了一个如此糊涂的公主，可哀可叹啊。”景寞听鳌拜挤兑她，气得操起凳子要抡过来，鳌拜扼住我喉咙的力道加深我甚至喘不得气。急得康熙直嚷：“鳌少保，只要你放了皇后一切好说。”

　　鳌拜挟持着我退出门外，武英殿前侍卫早执弓上箭在外伺机等候，退至断虹桥上，鳌拜大喝：“都别动，索尼家的孙女，烦你送老夫一程了。康熙，我鳌拜是何等英勇？会怕一个死？只是我不能死在你手上，我鳌拜该在沙场纵马报国而死。你下令让弓箭手退下，不然你心爱的皇后将命丧我手。”待康熙一挥手，殿前院落所有侍卫齐齐退下，鳌拜又道：“赫舍里氏，你也算是可怜。你以为你这皇后当得光彩，索尼老儿以为他家出了皇后光宗耀祖。一群傻子！你们眼前的康熙根本不是真龙天子！老臣我耿耿忠心，之所以咄咄逼人全因这小子乃鱼目混珠之流。”

　　我心内大骇，想难道康熙身世之谜鳌拜早知道，怨不得这顺治朝忠肝义胆的功臣此刻会如此嚣张跋扈。再一想，这或许只是鳌拜脱罪之词。他口中侮辱索尼激怒了索额图：“鳌拜老匹夫，你把持朝政，广植党羽，此刻又敢质疑万岁爷身份试图混淆视听，你的命不要，你一家九族的命还要不要？”

　　鳌拜于我身后浅浅笑笑：“为人臣者，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我鳌拜为大清出生入死，索额图，你们赫舍里一族荣光至此也不过是下等奴才出身，你们打过几场仗？你看我这一身伤痕，为何却将我入罪治死？”我只觉身侧一股气力震动，原来是鳌拜将上身衣服震碎，一身狰狞伤痕赫赫入目，的确教人敬重。目睹之人无不动容。

　　此刻康熙踏前一步，眼睛微湿：“鳌少保，你赫赫军功，大清不会忘记。但你矫旨换地，抗旨杀人，将苏克萨哈一族斩尽杀绝，难道你我就可以不去追论吗？朕无数次让步于你，而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若每一个朝臣都似你一般，那这大清江山如何打下来的就要如何还给汉人。鳌少保，朕并不想杀你，是你一味逼朕。”

　　鳌拜嗤之以鼻，道：“康熙小儿，你善读汉人书籍，能言善辩，老夫一介粗人，只懂得制敌之道。老夫心知今日就是死期，但明年今日，也便是你盛宠皇后之祭日。”

　　我颈前一紧，被鳌拜扼住的脖颈几乎被扭断。将死之际，我只恨景寞将降服鳌拜的那段历史讲得太简单，陷我于险境。鳌拜此刻下了杀心，于我耳边低语：“皇后娘娘，要怪就怪您把剑刃抵在鳌拜的牙前了。”他距离我如此之近俨然让我想到现代社会挟持女性的色狼。就在我几近气绝之时，鳌拜自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提醒。我突然张开大口将嘴前鳌拜的手狠狠咬住，一口见血，鳌拜痛得松开另一只扣住我双手的手，我马上将随身携带的装满辣椒水的迷你皮袋朝鳌拜猛挤。耿聚忠和容若见我脱险一个飞身过来将在地上痛得打滚的鳌拜捆住。

　　我怎么都想不到，堂堂鳌拜竟然栽在现代女性防狼必备的辣椒喷雾上。

　　第七关，杨斯年，完胜！！！！鳌拜，你以为只有你的牙口好？本宫这一嘴吃肉的牙也不是白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