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夜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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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的晚上，月光微凉。北风卷着雪花落在绿海的深碧色外衣上。
这个走在雪地上的杀手，脚步踉跄。踏雪无痕，原本对他并非难事……
负伤？非也。他只不过是，“着了沉睡香的道儿”。
沉睡香，非处方药是也。各大药房均有销售，帮助失眠人士一夜好眠，无色无味无依赖性，可谓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怪只能怪，今夜绿海的刺杀目标是个资深失眠患者，用的正是高效沉睡香，撂倒一头大象都不在话下。
一剑解决目标之后，绿海从此人远郊大宅夺门而出，用上十成功力奔“冥界”返回。
北方冬天历来寒冷。今天的目标为了掩人耳目把大宅更建在远郊，如果不能在沉睡香药里全部发作前赶回王城。荒山野岭，大雪咆哮，倒在路边一夜，也许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绿海，要活下去，为了你的族人活下去，不论是什么身份，你一定要活下去……”意识渐渐有些模糊的杀手，耳边又浮现女人的叮咛。“娘？”那女子的脸这一年来反复出现在梦里，却从不曾清晰。一厢情愿地认为那个就是“娘”。
如果我死了，南凉……会是什么表情呢？真想戳破那家伙的扑克脸呢……还有夏天，那家伙从小一直吸我的血，万一这一次回不去，夏天会不会绝食，或者乱咬别人？咬了南凉还好，咬了月夜？可能会被月夜拔毛剁碎煮汤吧……
好在，应该就快到王城外围的街道了，如果能支撑到那边，也许，还可以在沉睡香发作之前找到什么地方救急……
困倦逐渐瓦解绿海的意志，绿海从袖子里抽出一只袖箭，在左手掌心划了一条伤口。身上渐渐没什么力气，所以伤口也不是太深，疼痛慢慢随着寒冷袭来。血从绿海的左手滴落，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颜色冶艳的花朵。伤口的疼痛抵抗着沉睡香带来的睡意，绿海终于支撑到了王城外围的街道，斜烟街。
哪一间才是客栈呢？绿海的眼已经有些迷离，脚步渐渐有些踉跄。
左手掌心流出的血已经湿了衣角，血痕竟然冻成了冰。
“大爷~进来玩玩吧。怡红院的姐妹们，出来接客啦。”既然是王城中心，自然客栈多、酒馆多、妓院，更多……
当街揽客的青楼女子看中了绿海，绿海浅笑，看自己也算衣衫华丽，眼神迷离，的确是典型冤大头。已经没有力气拉扯，绿海打算就这样随她去，无论如何，等到明早沉睡香的效力退了再说。反正，总比冻死路边要强。
就在那女子差点就把绿海拽进妓院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绿海耳边响起。“这是我的人，你们谁都不许碰。”邪魅而凉薄的声音，让人无法抗拒。浓郁凛冽的薄荷味道随之袭来，这样偏执的味道，除了南凉，又会是谁呢？
南凉从背后抱住身子有些下坠的绿海，不动声色之间已经封住绿海周身要穴。绿海放心地笑了笑，轻轻推了推南凉环着自己腰身的手臂，转过身，伸出手搂住南凉的脖子，头靠在南凉的耳旁，吐出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师兄，我只是中了沉睡香……需要睡一下而已……”
随后绿海便整个人倒在南凉的身上，沉沉睡去。南凉索性把已经睡着的绿海横抱起来，转身就走，留下身后错愕表情的若干拉客青楼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愤愤不平地说：“每晚来找夜莺姑娘，还说自己喜欢男人？男女通吃，真是没有操守。”
南凉也不回头解释，只是心里暗想，“夜莺啊夜莺，知己如你，总该原谅我重色轻友吧。此刻我可是温香软玉在抱，就少陪你下两盘五子棋，善哉善哉，莫怪莫怪。”
一路把绿海抱回“冥界”，南凉才算松了一口气。从绿海来到冥界，转眼已经五年了。两年前绿海出师，大大小小任务无数，今天是第一次出状况。这两年，随着十七爷时常闭关，南凉已经开始打理绝大多数的“冥界”事务。包括去见在怡红院卖艺的夜莺。夜莺是护国寺的密使，每次护国寺派给“冥界”的任务，都是从“她”那里得来的。
月夜半个月前南下执行任务仍然未归，“冥界”并没其他人。南凉把绿海放在他的床上，帮他盖被子的时候，感觉绿海的体温很低，害怕他自己一个人昏睡会着凉。南凉就挨着绿海躺下，方便随时照顾。
“冥界”是直接效忠王的组织，每个“冥界”成员都誓死效忠王，不同于其他很多效忠于王族的组织，所有成员都只服从于在位的王本人。在新王没有登基之前，暂时听命于护国寺，负责些错综复杂不适合其他人出面的刺杀任务。
“冥界”成员的身份绝对保密，只有护国寺负责联系的专人才找得到“冥界”组织。这也是“冥界”得名的原因。
“冥界”的主人被人称为“影护”。这一任的“影护”，是第七代影护，人称七爷。市井之间有很多关于他的传闻，最匪夷所思的说法是，他和先王之间曾经争过一个女人。传说那女人最后作了王妃，而“影护”极有可能出于私怨，与先王的早死有关系。这件事情沸沸扬扬传了很多年，没有结果。先王死于五年之前，膝下子嗣不多，只有太子体弱多病，三皇子岚冽和几个公主。开国皇帝曾经立下规矩，所有王子不得早于二十一岁登基，而这个月，太子即将年满二十一岁。
江湖传闻，“冥界”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三五百人，训练有素的精英部队。实际情况，却根本不是这样。七爷曾经告诉绿海，每一代影护，一般只收两、三个徒弟。精明能干、训练有素。这一代，七爷早年收了南凉和月夜两个徒弟，五年前受故人之托，收了绿海做关门弟子代为照顾。绿海天资过人，是练武奇才。三年已经尽得七爷真传。从绿海加入冥界的第四年起，七爷闭关练功。这两年，“冥界”的事务已经由南凉全权代办。
沉睡香的效力下，绿海的梦正甜。南凉轻轻为绿海拂去额头上飘散的乱发。
绿海养的雪貂夏天睡在房间角落里，蜷成一团的雪白毛球，睡得正香。五年前绿海来“冥界”的时候，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只有这只雪貂和他一起过来，像是从小养熟的。这小东西一向只粘着绿海，其余人一概不搭理。
窗外月光依然皎洁，月光照在绿海的脸上，十七岁应有的天真还不曾褪尽。左手的伤口，南凉已经小心包扎过。如果那时绿海没有来“冥界”，也许他就不必每天过与剑为伴的生活。
“绿海，你是我的宿命。”
南凉的手拂过绿海的前额，转而攀上绿海的脸颊，勾勒嘴唇的轮廓。南凉低下头，吻了绿海的嘴唇。绿海仍是未醒，沉睡香果然厉害。
“夏天，不要……你重了好多。不要大清早就跳到我身上。”第二天清晨，绿海养的雪貂跳到身上要吃早饭。被夏天叫醒，绿海看到的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绿海摊开左手，看到昨夜自己划下的刀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是南凉？昨晚的梦里面，自己好像跟南凉在接吻……
冥界的剑客，独来独往已经习惯。自从七爷闭关练功，绿海也没有什么机会跟南凉朝夕相处。绿海小时候的记忆仍然没有恢复，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是七爷、月夜和南凉。对月夜和对南凉，是不一样的，只有对南凉，眼睛才会情不自禁的追逐，绿海一直以为，也许这就是对大师兄的崇拜……
绿海还在走神的时候，夏天已经毫不客气地下嘴，留下两颗牙印。它喜欢咬绿海的胳膊，并不会吸很多血，很快吃饱就停嘴了。夏天是绿海失去记忆之后身边仅存的旧相识，依稀记得是娘送的礼物。记忆丧失，七爷也不太清楚原因，只是说绿海的记忆可能只是被封印。封印的效力过去，自然记忆也就会恢复。最近也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浮现，小时候生活的庭院，很宽敞，有一个一起玩的小女孩。
头仍然痛得离谱，绿海准备泡个澡，之后去跟南凉道声谢谢。
水很热。绿海解散头发。漆黑长发划过锁骨落在背上，飘下的发丝盖住了右臂上的刺青。或许是家徽，一只小小的蝎子。绿海来到冥界的时候已经有了。
蝎子，总是敌不过蜇人的天性。起初绿海很不喜欢这个刺青，小时候曾经和南凉一起洗澡，给南凉看过这个刺青。南凉很不以为然，说，“蝎子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其实他们很脆弱”。
南凉……这两年大家很少在一起了，长大了，就不象小时候那么亲昵了。月夜也经常不在，三个人反而很难凑在一起。等月夜这次回来，一起聚一聚热闹一下。再好的剑客，也可能会遇上意外，比如昨晚，想起来竟然还有些后怕。
就在这时，南凉推门进来。
“这么早就洗澡？”南凉勉强镇定，眼神却离不开眼前的人白皙的脖颈和肩膀。
“嗯，昨夜睡得有些太沉，早上头痛有些厉害。师兄，我还梦见了你。”
“梦见我怎样？”
绿海不禁有点脸红，总不能说“梦见我们在接吻”吧。忙说：“睡太沉了，已经有点不记得了。”
天气仍然寒冷，木盆里蒸腾出来的热气很快消失殆尽。“阿嚏”绿海打了个喷嚏，“师兄，帮我拿下衣服。”
南凉转过身等绿海穿好衣服，边等心里边纠结要不要回头看看。等了良久回头却看到绿海的头发还滴着水，脸上不经意有热水薰出来的一丝红晕。不由得顺手抓起块毛巾帮绿海擦头发。“着凉了怎么办，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我要是不在你身边，看你怎么办。”这个孩子就是让自己放心不下。
“师兄才不会扔下我不管呢。”即使在江湖上已经是响当当的剑客，绿海还是很享受在南凉身边撒娇。
就在这时候，一柄飞刀掠过南凉头顶，割断了几根头发之后插在了房间立柱上，刀尾是鲜艳的橙色。
“前厅客到”飞刀传书，只有短短四个字。
月夜那个丫头回来了。南凉不禁皱了皱眉头。虽然月夜是冥界唯一的女剑客，却和温柔娴静这种词毫不沾边。回来只有吵架拌嘴的份儿。橙色是月夜专用的颜色，她的飞刀，刀尾都漆成了这种鲜艳的颜色。
还舍不得怀里的绿海，但冥界始终没有访客，这次来访的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耽误不得。南凉只得转身就走。
绿海匆匆束发，去月夜房间见师姐。绿海向来喜欢各色小点心，他来冥界最晚，个性又伶俐讨人喜欢，月夜和南凉都对这个小师弟特地关照，每次回来都记得带些点心回来。
南凉很快见完来客，进门叮嘱绿海说：“绿海，明天早上会有辆马车来接你。明天起，你要保护的人是三皇子。一切要听三皇子吩咐。先去休息，我和月夜还有事情要谈。”
绿海起身出了房间，南凉微微一笑，“月夜，三皇子说想要冥界最狠心的刺客跟着他。你看绿海行么？”
月夜笑到：“绿海那个孩子太善良，远远没有你老奸巨滑，没有我心狠手辣。冥界最狠心的刺客，自然是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夜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