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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拉拢幼弟食味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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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姐,福娘哪里不对么?”
罗小弟慌了。这阵子其实他也看出来了,阿姐象是恼了福娘了。理也不理她不说。连屋子也不让福娘随意进了。福娘为此找他哭了好几回。而如今,阿姐竟是觉得她不中用了?这,这是要卖了福娘么?赶紧忙不迭的摇头:“阿姐,福娘是你的乳母。咱们家的情况来历她都是清楚的。她再错惹您生气,留在家里要如何都行。可是千万不能卖出去的。若是她出去了找到裴氏乱嚼舌根,那咱们姐弟可就真的活不成了。”
啊?
找到裴氏?他们姐弟就活不成了?
这是什么意思?
谢臻懵了,这家人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姓裴的是大仇么?
她不说话,罗小弟却是急得连汗也冒出来了:“若阿姐觉得她不中用,那咱们就买一个进来。让她服侍长姐。至于福娘,就拨到弟屋中如何?”
拨到他屋里?
谢臻冷哼:“怎么?你还想和她混在一处?”
啊?
罗小弟完全不懂了。可长姐却是气极了一般,伸出纤纤玉指来,狠狠戳他的脑门:“缺心眼的东西,也不想想近些日子来那老货的作派。新食出来,先端到你屋里,你吃完了,才端过来给阿姐吃。阿姐倒不在意这前后次序的,可那老货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分明是觉得这一家之主到底还是你的。阿姐如今脸坏了,嫁不出去了。这才往你那边奉承过去的。若只是这般倒也罢了,毕竟是一家子咱们自己里面的事,她到底奶过我,我也不欲和她计较。可今天的事呢?阿姐给搭上这条线的用意,咱们心知肚明不就行了?偏她一个急吼吼的叫出来。这是屋子里院子里如今没有外人,若是让人听见了传到虞国公耳朵里,知道咱们在算计,你的前程还要不要了?咱们的性命还要不要了?”
罗小弟吓结实了,赶紧点头,末了又赶紧摇头。若让虞国公知道他们算计温氏,别说他的前程了,就算是性命也难保住了。可是:“福娘这么做确实不妥,但阿姐若要卖他她……也确实不行。”
真真是气死一个了!
“谁说要卖她了?哪个要卖她了?我不过是和你说,她不中用了,要你提防着她,别让她引到歪道上,卖了咱们之类的罢了。你怎的就想到那些地方去了?”
长姐气得又戳他,罗小弟却是让戳了几下后,觉得前些日子与阿姐之间产生的那些隔离全不见了。挤了挤,挤到阿姐身边坐下后才悄悄讲:“阿姐,她不过是个奴婢,不读书不明理,哪来的见识?更何况,她不过是个奴婢,弟怎会听她的话?”
谢臻冷哼:“奴婢怎么了?这史上被自己家奴婢害死的皇上都不知道有多少?更何况咱们这样的?守诚,你渐渐大了,该操的心还是要操起来的。阿姐也知道你读书辛苦,可到底一昧死读书是不中用的。你看看历朝历代的名相们,哪个是傻乎乎的只知道读书的?人情世故,阴谋诡计,人心计算才是正经。咱们家如今的样子……”
长姐的话停了,声里满是哽咽,却又强忍着不哭出来。罗小弟的眼圈跟着也红了,紧紧的挽住了阿姐的胳膊:“阿姐,勿要担心,弟一定好好读书,给你赚一个官身回来。给阿娘报仇,给阿姐出气。奉养姐姐,绝不反悔!”
——
自那天后,罗氏姐弟之间的心结竟是一下子全都过去了。白日里,罗小弟在屋里读书。谢臻便在厨下研究新菜色,一遍一遍的提炼新味道。然后,把各种各样的新食给罗小弟吃。晚上,谢臻便把罗小弟叫到正屋,持着他今天白日里读过的书,一段一段抽着让他背诵。
并殷殷切切的予他讲:“夜间虽有灯蜡烛光,可到底不似白日里明亮。你如今还小着,不觉得什么。待到上了年纪就知道,眼睛不中用该是怎样的光景了。再说了,读书习诵都是正道。一样的时间,不一样的安排,读书的效果并不见得会次。可身体就不同了。更何况,便是灯蜡,亦可减省些。”
罗小弟听得小脸胀红,乖乖应诺。
而转入六月后,长安的天终是一天胜似一天的热起来了。在这之前,他们穿戴的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衣服,绢衣绸纱都是好物。可一转眼,几个月过去,罗婉娘也好,罗小弟也好,身量竟似都长了。原来的衣服竟是都不合身了。然后,谢臻便带着罗小弟出门了。没有去更远的地方,只是在本坊的布匹店里转了一圈,然后,买回了一匹素绢,三匹细葛布。一色白,一色红,一色黑。均无花色在上,价钱自然十分便宜。
然后,罗婉娘叫了福娘进来,指着桌上的东西和她说:“素绢做里衣,不要多,一人两套即可。至于葛布,则全做外衣。我和大郎的白色为主,镶上黑红两边即可。你和旺伯的黑色为主,镶以红边。也是一人两身。”
福娘大怔:“大娘这是要和大郎穿葛布么?”哪有这样的道理?两位主子自生下那天开始,何尝穿用过这些?这也太委屈了。
而这次,不待谢臻说话,罗小弟便已然沉着脸开口了:“咱家的情况难道你不知道?阿姐为了养家,这般委屈。为何我等便不能俭素些?葛布如何了?别人穿得的,为何我和阿姐便穿不得?”
福娘说不出话来了。
可眼看着大娘却似十分欢喜似的,摸了摸大郎的头:“吾弟长大了。”
——
是故,待到明月楼的厨子再次来到罗家时,便见罗氏家中主仆竟然已经全部换掉了身上的绸衣,换成葛服了。两名奴仆倒也罢了,两位主子竟也如是。甚至还看到院中车马棚附近的角落处,竟然不知何时扎起了一个栅栏来了,里面叽叽咯咯的竟是已经养了十数只小鸡崽。
而这次教的吃食,竟然原料更加简单!
三颗鸡蛋,半碗白面,半碗素糖和半碗牛乳。加起来不过一百钱的东西,却在这位罗娘子手中,最后化成了又软又松香气四溢的小点心。尝上一口,便象咬到天上的云朵一般,好吃极了。这颜色也好,松黄略焦,看上去就有食欲。
只是唯有一点:“形状差了些。若能配上些花模子,扣出些好看的样子来就更好了。”
厨子这样讲,罗娘子浅笑道:“是这个道理没错。只是我这里倒不方便做什么精致模子。您回去不妨与主家讲了这点子,倒是您的心思,与我无关。”
学了一下晌,终于学会。临走前,罗娘子却又将适才做好的点心,放在一个匣子里,递到了厨子手里:“本该我亲自送去的,可是那寺里也是人多眼杂。竟是要劳烦您多走一趟了。替小女子将此物送予法师座前,也算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
那厨子自然没有不准的。当下出门便带着东西到了大慈恩寺,把点心奉上的同时,亦把罗娘子的话转呈了。听得窥基法师一怔后,便是失笑:“这小娘子倒是机警,深怕坏了她家名声。罢罢,你回去转告夫人,让她提点些下面的嘴,千万不可坏了罗家的名声。”
舅爷这般吩咐,厨子回去后自然转告了主母。尉迟夫人本便慈善,又听厨子养了那姐弟如今度日的模样后,便越是怜惜。当下自然又是一番吩咐。
温家的家规严重,又有主母三令五申的声明,自然没人敢透露风声。
可是这明月楼新菜却是引得无数新旧食客踏足而至。自然其中也有太多的人问这菜色从何而来?店主自然笑着回话说,厨子新意。平常客人听之一笑也便罢了。
可有一日,裴家郎君裴寂却是听言后,瞬时拧眉:“厨子新意?那你把厨子叫出来让吾一看。”
店主发楞,却还是顺从,将厨子叫了出来。然后,那裴郎君上下看了一顿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店主觉得不对,自然赶紧回报了管家。管家也觉得不对,遂令厨子到晋昌坊里要小心些。厨子自然听从,等到了月中时,去晋昌坊时便格外留神注意。可是,当他前脚进了罗家的小门,后脚却还是有两个青衣精干仆人从角落里,伸出了头来。
一个略是年长些的对另外一个讲:“我在这里看着,你回去赶紧禀告郎君。”
另一人应是,赶紧回去报信。而彼时,正在书房练字的郎君在听到此言后,竟是扔下手中笔,一路骑马奔驰而来。可,来是来了,来时快,待到近处时,却见郎君拧紧了眉头,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了。
仆役甚是奇怪,年长者便问:“郎君可要进去?奴去应门如何?”
郎君摇头。在马上坐了良久后,便到了巷口处一家食馆。挑了一间正对着巷口的雅屋,一坐便是一日。待到天色将晚时分,终于看到温家的厨子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只食匣。
裴寂冲随从使了个眼色,然后二仆出去,不到多时,提了一个匣子便回来了。裴寂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匣子,果然,里面是一道味道十分熟悉的菜色。
筱麦相思卷!
筱麦面烫熟成饼,擀到最细最薄,红白莱服丝切得又细又条,再加上烫熟的银牙和水芹。都是再简单不过的的东西。不要说在千年之后,便是在大唐,裴寂也吃过很多次这样的东西了。毕竟筱面此物汉时便有。这样的做法自然也不是她独一个想出来的。可偏偏就是,她做出来的味道最香。原因,就在于这碗调味醋上。
寻常的调味醋,不管千年以后还是眼前当今,都不过是加了香油蒜末便可。当然,千年后还会有辣椒油。可在大唐,辣椒还不存在。所以这里的人喜欢在里面加一些鼓椒之类的东西,来提升辛辣之味。可是,她做的不是。
她的调味醋里,除了蒜泥香油之外,还加了炒熟的生芝麻和核桃研成的粉,一点点的糖,一点点的蜜,还有她用好几种果脯子专门熬出来的醋。
让人一吃便再难忘记!
谢臻,你也来到大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