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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有女穿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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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该喝药了,凌儿已经把药熬好了哦。”
被烟熏得黑乎乎的小脸蛋上漾着浅浅的微笑,小心翼翼地把冒着热气的碗放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轻轻地拉了拉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厚重破旧的被子缓缓滑动,渐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眉淡如烟,盖着眼睛的睫毛线条优雅如蝶翼舒展;悬胆琼鼻,苍白的唇静谧若失去生命的花瓣,花瓣随风坠落,微微勾勒出心形的弧度,淡淡的肌肤仿若白瓷,细弱得让人不忍触碰……
东方幻觉得自己仿若走进一个奇怪的黑暗世界:四周很宽敞,自己独自走着,脚下是干燥的泥土;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张开手,触到的是凹凸的墙壁,质感有如扑火飞蛾的翅膀,黏黏的粉粉的……
天地间空荡荡的,只有自己的呼吸,伴着绵长的韵律,扩散,回响……
很久很久了吧?她这样想着,有种奇异的感觉。仿若,这里的一切都为自己所有,山会因她悲喜发出沉重的咏叹,而风吟唱,只为抚慰她孤寂的眸……
“娘亲,娘亲……
嗯,哪里来的小孩子,声音暖暖糯糯的,像是小时候妈妈做的红豆糯米糕。香浓的红豆滋味,配上软软的清香的美味糯米,在冬日的午后,伴着树影婆娑,阳光暖暖,糯糯的米香碎在嘴里,靠在门边静静地仰头,看飞鸟在蓝天掠过的痕迹,是那个小小的会望着妈妈温暖地笑的东方幻呢。去哪儿了呢?她想,是再也回不去了呢。
“娘亲,娘亲……”
软软糯糯的声音还在小小声地叫着床上的女子,只是,嗓音已略略喑哑……
“娘亲。娘亲。您不要凌儿了吗?”
“凌儿很乖的……娘亲,凌儿会很听话的,你不要走好不好?不要走,不要……”
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
立在床边的小孩终于没能压抑住眼里的泪水,黑乎乎的脸上有溪流蜿蜒而下。为什么?为什么不要凌儿?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凌儿?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凌儿独自一人?
小孩子抬起手,拼命地擦着脸上的泪水。不、不是的,娘亲是喜欢我的,娘亲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她不会走的。不会留下凌儿的。娘亲的眼睛是和凌儿一样的黑色呢。她怎么会舍得离开?一定是娘亲太累了,要多睡一会儿。对,一定是这样的。
小孩子仰起头,拳头握得紧紧的,大大杏眼簇拥着璀璨璀璨的水珠,却固执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东方幻终于从那个不知做了多久的梦里醒来。
缓缓地睁眼,霎时有墨色冷冽如剑光,劈裂长空。
东方幻瞪着屋顶一只嚣张结网的蜘蛛,并不急着起身。静静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境况:嗯,没有绑起来也没被吊着,没有被拷在水牢也不是可怜地蜷缩在冷冰冰的石头上。有床,不软。有棉被,没有发霉。空气微润,应该是早晨……
意念微动,魂力懒懒散散地在这个新的身体游走,嗯,没有什么陈年暗伤,也没有什么受损的经脉,没有断手断脚……准确地说——一个伤痕都没有!毫无瑕疵!
看来雪媇那丫头也没有多悲惨嘛,还拿了自己的碧玺去逍遥了,这丫头!东方幻好笑地想,是看准了自己会答应吧。雪家的孩子,骨子里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看来我们温婉听话的小公主雪媇也不例外啊!
不过,东方幻转转适应了光线的墨色眼珠子,碧玺拿就拿走了吧。怎么没告诉自己这是谁家的孩子啊?年纪小小的,长得倒是俊俏得紧。雪媇的?不对呀,雪媇没有说过自己有孩子啊。可如若不是这小孩怎么一个劲叫“娘亲”啊?是有什么内情么?连自己都不能告诉的?
东方幻笑笑,算了。虽然没穿上婚纱也没拜过高堂就有了个私生子,嗯,这私生子还不是自己生的,感觉有点吃亏。不过,多一个人做伴,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想起梦里面那一声声温暖如糯米的“娘亲”,心里遏制不住地泛起柔软的涟漪。娘亲?那算是少数能够安慰自己的字眼之一吧?妈妈,若你在,也定是希望我能够幸福的吧?
收拾一下自己又开始游离的思绪,东方幻缓缓地坐起来——倒不是她不想利落点,只是,这个身体是躺了多久啊?雪媇这丫头也真是的,没病都给躺出病了,还累得人家一小孩辛辛苦苦去熬药!好不羞脸。
对了,这傻傻的一直和屋顶蜘蛛网叫劲的小孩儿叫什么来着?凌儿?
“凌、儿?”咦?没反应?
“凌……”再试试。
“哇……娘亲,娘亲。我以为,我以为……呜呜……”
“儿”字还没有出口,东方幻被那个扎进自己怀里的小孩子吓到了。
“呃,你还好吧?”低下头看着那颗黑色小脑袋。
“呜呜……”哭声不减。
“呃,那个,我没事儿了。”
“哇哇……”继续使劲哭。
“那个,凌儿,我有点口渴了,去给我杯水吧?”
“呜呜……嗯……嗯……”哽咽哽咽,抽泣抽泣。
还哭?该死的,是谁说这小孩子很好很乖巧很听话很好骗的啊。
“嘿,你再哭,我就上路了哦。”吓吓他。上路当然是重新回去的路。长着两个恶魔角的邪恶东方幻在半空吐了吐舌头。
“不要!”紧紧地抱着东方幻,活似守护至宝的小野兽。
“嘶——”天,幸好这小家伙勒的不是脖子。这元气未复还承接超时空魂力的身体可经不起他折腾。
“喂,凌儿是吧,你给我轻点儿。”
“哦。”小手微微地松了松。却并不完全放手,生怕自己一放手,眼前的一切就变成了梦中水月,转成空了。
“把头抬起来。”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小凌儿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顿时望进墨色的瞳孔,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看,是和凌儿一样的黑色呢。所以,娘亲是怎么也不会离开凌儿是吧?
“凌儿,听着,无论怎样,只要你没有离我而去,我就不会离开你。懂吗?”也许,相比你,我才是那个最害怕孤独的人吧。那些独自听着风响,数着呼吸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去了呢。
“可是,你刚才就差点儿离开我了……”
“你不都说了是差点儿嘛,差点儿就是没有,没有死就是完全活着。”有些怒了,谁家的小孩儿这么烦啊?
“好了,再和你吵这身体又要缺氧昏迷了。有话留着,先给我杯水。”
小凌儿愣了愣。这个,就是娘亲了吗?好像没有哥哥说的那么温柔啊。不过,好像也有什么关系呢。娘亲醒过来了,没有抛下凌儿。这就已经足够了不是吗?
娘亲大病初愈,有些反常也是正常的。
赫连家的大小姐不也是一样?落进荷花池被救上来之后就性格大变了,尽是捣鼓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一些什么人死如灯灭,生者趁逍遥的话……最后还在成亲当天晚上跑人了!至今也未有消息。
大概那个逝者的世界确是与这个世界有所不同吧。不过,真的有那样一个地方,不论身体肌肤,不分权贵贫贱,一视同仁吗?不太可能吧。要是真那么美好,那为什么自古以来大家都对其讳莫如深呢?
小凌儿胡乱地想着,走向桌子为“娘亲”倒水。
东方幻眯起眼睛,看着细小的灰尘在太阳的光柱里沉沉浮浮。
人生,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轮回,初生,成长,贪嗔,悔,悟,死亡。周而复始。自己在这里重生了,同时也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亡了。虽说来有些惊骇,想来却仍在命理之中。
东方幻小心地伸展身子。下床,上下打量:一床,稻草堆的,铺着厚重的褥子,摆着破破旧旧的枕头;一桌,两个茶杯,一个茶壶——此时正拿在小凌儿手里。三只小凳子,有一只是断腿儿的。一个衣橱,似乎曾经是精细的,有簪木雕花儿蔓延在木的纹路。只是,被时光模糊了痕迹,雨后残红般,斑驳得不成样子……
“娘亲,水。”
哦,水,是有些渴了。转身,接过那个湿漉着眼睛的小家伙递过来的茶杯。
“噗——”刚喝进嘴里面的水喷洒了出来。
“咳咳……”被呛到了,茶水冲向鼻孔的。该死。东方幻蹲下身子。
“娘亲,娘亲,没事儿吧?是水不干净吗?娘亲,娘亲,没事儿吧?没事儿吧?”她这一咳嗽可把小凌儿吓坏了,青白着小脸,摇着着她的衣角,一叠声地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只是被呛到了……”东方幻轻描淡写。
“你过来。”东方幻双手放在小凌儿小小的肩膀上,掰过他的身子,压抑着自己几乎冲口而出的笑声,很严肃地问,“你几天没有洗脸了?”
洗脸?小凌儿摸摸自己的脸,“我申时起来就打水洗脸了的呀……”
呃,怎么会这样?小凌儿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指,黑的?手端药过来的时候洗过了。那就是说,脸是黑的?有点湿?呃,是泪水,自己刚刚哭过……
等等,被泪水洗礼过的黑黑的脸?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大花猫?不要吧?小凌儿在心中呻吟,还想给娘亲一个好印象的说。
看看娘亲笑得花枝乱颤的身影,小凌儿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呜呜,娘亲,我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还不快去洗洗。”笑得肚子都疼了的东方幻终于有了点儿母亲的自觉。
“你是想改名叫小花还是小黑啊?快去快去。”遭了,看到这张脸,又忍不住了,这可比马戏团小丑面上的油彩逼真多了。
“哈哈……快去快去,别愣着了。”
“啊?哦……。”呆呆的看着娘亲脸上美艳绝伦的笑。突然有些明了为何人家都说雪灵公主一笑生百媚,倾国此一人了。
愣神之际,突然发现那张充满笑意的脸离自己如此之近。柳眉倒竖,双眼骨碌碌的瞪着自己,惊醒过来,惶惶地跑出去,半路被断腿儿的凳子绊了一趔趄,忙稳住身子,歪头想了想,仔细把小板凳搬好,看了看,确定它不会再倒了,才又急急忙忙跑出门去。
东方幻愕然地看着小凌儿一系列动作,终还是笑出声来,要不要这么可爱呀。呵呵……看来自己以后的生活怎么也不会太无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