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的诡计心肠》云汲

52、涨潮

　　两百金，阿满拿的出来，却不划算。

　　紧盯老头浑浊的眼珠，阿满抿唇慢声轻讽：“鬼瞎子，你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老头咧嘴一笑，浓烈口臭熏得阿满稍往后仰头，“姑娘，我看你面熟得紧，想必知道老头子我从不虚假报价。”

　　“我不知道。”阿满还嘴，皱眉沉默。

　　身后的林不予想说些什么，可周围盯着这里的眼睛实在让她顾忌。想来想去，只好恶狠狠盯着依旧咧嘴笑的鬼瞎子，一副看老骗子的模样。

　　沉默了漫长的五分钟，阿满正打算松口。鬼瞎子眯着眼，气态十足。

　　卖方市场，她们确实需要有关八四执行部的消息。

　　“成、”话卡在嗓子眼，这片破庙的小空间剧烈动荡起来。碎石滚动，风卷呼啸，不明的震慑嘶吼带着腥咸海风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鬼瞎子面色巨变，老态龙钟的身体灵活得不像样。瞬间抽回面前的桌子，抬手欲抽板凳。连声抱歉，“老头子有急事，先走了！你们也赶紧跑吧！这单交易泡汤了！”

　　说完，周边的烂搭棚飞快消失。不消一分钟，整个黑市了然无声，恢复了破败烂房子该有的样。

　　阿满早在鬼瞎子抽板凳时飞快起身，面色严肃告诫身后的林不予和厌离，“跟紧我！”

　　说完，她的身形跟黑市的人无限重合。林不予和厌离使着空步紧随其后，踏入了阿满划开的一道黑口。

　　永恒寂静，无边黑暗。

　　“这里是黑市常用的危机躲避处，是暗面与灰面的夹缝，有一定概率掉入两界，跟紧我的脚步。”阿满严肃向身后两人解释，不自觉矮下腰身，警惕四顾。

　　看着阿满的样子，林不予也学着她的模样，开始鸭子学步。厌离拉不下脸学，但现在情况明显不对，身前走着的林不予猛力戳了一下他的肋骨，疼得他也矮下了身。

　　都低头了，厌离也只能愤然跟紧。

　　夹缝与所有界面都隔着一层，显示的浪潮人声隐隐约约传来，恍若慌乱的尖叫。

　　可怎么会呢？海牙市今天可是一副安宁平和的样子，大概是海滨城市常有的风浪吧~

　　心里带点宽慰开解自己，林不予继续跟随阿满。

　　漫长的黑暗总算过去，刺眼的白光突兀出现，眼一闭一睁，她来到了隔壁渡渡市的热闹黑市。

　　周边环绕天然良港的渡渡市，是天然的海运城市。热闹繁杂，是这里的主色调。

　　跟海牙市漆黑又脏污偏僻的黑市不同，渡渡市的黑市正大光明摆在城市中心，是一处有名的货物集市。

　　站在城市中心的广场上，明亮灯光刺得眼睛止不住泪流。朦朦胧胧，她盯着阿满的黑色背影问：“好了吗？”

　　……

　　滨川市在海牙市另一边，同海牙市一样，都被礁石包围。但与海牙市毫无半点沙滩相比，这里的礁石中心，是一段衔接的金色。

　　这里的金沙滩在太阳下会呈现漂亮的灿金色，是东部联邦数一数二的旅游景点，盛产珠白的大珍珠。

　　阿满身后跟着厌离，站在一片海礁后，正对大海的是藏于礁石下的滨川市黑市。

　　由于海潮影响，这个黑市的人流也不算大。但……

　　“……不予丢了。”阿满喃喃，神情掩不住的哀叹，“……我们的运气真的非常不好呢。”

　　厌离在恢复信号的铜镜上操作了几下，打不通安若蓝的电话，只好给他留言说明海牙市的情况。
　　接着，他查了一下黑市避难缝隙的消息，抬头对阿满说：“海牙市被三个城市包围，一个是这里，另一个是渡渡市，还有一个不临海的云川市。”

　　“按概率来说，大概在渡渡市的黑市。那边可是直接在市中心广场上啊……”阿满接口喃喃。

　　海牙市的执行部全员消失，周边的执行部也毫无消息，大概率来说，这一片可能都已沦陷。

　　“希望她的空步练得很到位。”厌离对着铜镜照照自己疲惫的脸，想不通自己这般年纪会活成老练平静的调查员。

　　海牙市的位置比滨川市和渡渡市更接近海洋，那边潮水涌动，两边尚还没有动静。

　　从滨川市黑市撤离了五分钟后，滨川市的海洋也开始咆哮。海里的生物好似有什么确切目标，一窝蜂涌上礁石，向城市扑来。

　　尖叫声，爆炸声，一瞬间的恐慌打破了人类社会的平静。阿满站在滨川市最高点，看着底下发生的一切。

　　渡渡市街巷中，林不予被一个穿黑袍的女孩拉着快速奔跑。身后的黑衣保镖穷追不舍，嘴里不断喊着她根本不承认的罪行。

　　虽说答应当调查员时就预料到之后的“精彩”生活，但不间断遇见这种不顺利的任务，到底是谁在给她们下降头啊？！

　　小偷、骗子、拐子……还喊她小三？？

　　林不予盯着身前用空步拉着她跑的女孩，直愣愣的眼里全是控诉。

　　身前人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头也不回地冷静道歉：“对不起，牵连你了。”

　　“……”

　　“……没关系……个鬼啊！”林不予迈步更大，与女孩并肩，扭头盯着她嚷嚷：“你到底谁啊？！”

　　这番循环已经发生两次了，可这个女孩总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回答林不予的问题。

　　不回答也算了，但是！这人也不放开她！！

　　“虽然后面也有追我的人，但这不代表就可以被你牵连！！听听那些人喊我什么？小三？我？不要嘴巴也不要脑子了？”

　　“对不起。”女孩来了一句。

　　“又来……对不起就放开我啊……”林不予无力极了，实在不想跟这位来历不明的小姐绑定。

　　阿满跟厌离丢了，她要去找他们啊！

　　使劲掰扯攥在手腕的手掌，跑路的同时憋气用力，指头都积血泛红了，还是掰不开！

　　啊……好讨厌……

　　盯着女孩被兜帽遮掩的后脑勺，林不予迟疑着。

　　时间真的不能浪费啊，本来她们的运气就很糟。要是再跟这位大小姐拖延，保不齐他们三人就要被逐个击破了。

　　定神，林不予决定动手试试。反正提灯里有阿满塞来的六瓶低级治愈药剂，还有一瓶中级的，能应对她猜错的后果。

　　空着的另一只手唰地放出蛇鞭，拉着她的女孩头也不回淡声道：“你最好别那么做，没了我，你不可能逃出渡渡市。”

　　怔愣一下，“啧”，蛇鞭利落收回了。她说：“你果然跟失踪案有关啊。”

　　同一时间，滨川市被海水上涌威胁，渡渡市的专属海潮也来临了。

　　风先诡异暂停，海边的鸟也同时屏息。晚间清凉的空气裹挟着不知何处来的海腥味，瞬间如炸裂气体传播到整个渡渡市。

　　诧异、惊叫、骚乱……听着耳边这些奇怪的动静，林不予歪头，“不解释一下吗？”

　　女孩的速度更提了两分，身后在人流密集时用普通人速度追赶她们的黑衣保镖瞬间脱下虚伪外表，一个个空步使得半生不熟，但紧缀两人身后。

　　“啊……”林不予恍然失声。

　　身旁的女孩依旧淡漠的声音响起，“如你所见，普通人也追求力量。”

　　“所以……”她猛然拽着林不予在破败居民楼房顶一跃，黑色空洞出现吞噬了两人。眼又是一黑一白，她们站在了渡渡市最高的建筑上，一栋三百米的混凝土灯塔。

　　林不予的眼睛无法从前方移开，如扑盖的幕布，海水遮掩着一道扭曲的高大黑影向城市袭来。数不清的扭曲大螃蟹、海水中腾跃的尖嘴大鱼，闪着高光的鱼眼倒映着城市，也倒映着其中无端由慌乱变得静默的人群。

　　“一次又一次，杀不死的我们被自己人杀死。”女孩也看着底下的一切，掀开了自己的黑色兜帽。

　　拧合的人脸缝着不同人的器官，眼睛一只双眼皮大蓝眼，一只单眼皮棕眼。唇瓣由两张不同的嘴缝合而成，张嘴，牙齿尖锐闪着寒光，冷冷盯视一切悲剧。

　　“……阿满、我的队友说，人类的炼金术无法达成长生。”

　　林不予看见了女孩，看见了她的狰狞与冰冷的仇恨。可她仍旧无法相信，整个渡渡市的人怎么可能都杀不死呢？啊，如果包括最早出现异常的海牙市的话，人数那就更多了。

　　“是啊，我们向那位求得了更多。”女孩诡异的眼睛移向涌起的百米浪潮，头微微恭敬低下，“……也被收取了更多。”

　　林不予是想下去救人的，可女孩凝固她身体的力量无法抗拒，底下被淹没的城市黑混一片无法救援。

　　热闹来得快，去得也很快。血水染红了海水，褪去的地方先是露出狰狞泥水和苍白残肢，接着就倒带退回了之前的热闹样子。残留人体脸上的恐惧瞬间回复到海潮前的平静宁和，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如果身旁的女孩不在，她也能动的话，林不予是很想相信这番假象的。

　　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所谓异常的一切恢复原样。林不予喉咙干涩地舔了一下起皮的唇瓣，开口说：“……你们死了。”

　　“不，我们没死。”女孩反驳。

　　她也在看着一切，一切的一切又一次恢复。指尖颤抖着抬起，可手腕处那条缝合的丑陋疤纹还是在原地。

　　重重甩开，她抬起怪异的眼睫，转头看向林不予，“是你死了。”

　　悚然气机钉在身躯上，对她的回答茫然的林不予在那双渴求的眼睛中看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