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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夜幕降临 ...

  •   『呵呵~你竟然会来找朕帮忙……看来,如今就连现世都变得危险起来了呢……?』

      那是“文字”。
      ——不,甚至用“文字”来形容都未免过于具体,那些莫可名状的“东西”就如一个单纯的想法一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脑海里——这样的“东西”不会被任何真正拥有着形体抑或精神的事物所认识,因为它根本就不具备足以被世间万物认识的与世间万物同等的形体抑或精神。

      「恰好相反,如今的现世可比以前安全多了呢——对于人类来说……麻烦的是那些闲来无事非要从常世探脑袋过来的家伙啊。」

      唯有他,可以将那些本该只能作为足以被忽视的“想法”来认知的“东西”当做“声音”而使之流入脑海。唯有他,可以认知到“它”的存在。

      『呼呼……嘛,妾身是无所谓啊……——但是,这个人情可就这么欠下了哦……?』
      那个“声音”十分愉悦地在他脑海中回响,带着些不会过度的高傲温柔却又犀利地悠闲着。

      「得了吧,对你来说那不过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对吗?」

      『哎呀哎呀~于情于理,拜托别人都不能用这个口气吧……?况且,就算只是举手也是会累的哦~~』

      「贪心的家伙……那么给你带个土特产如何?」
      舔了舔嘴唇,他发出的“声音”被戏谑充盈着。
      「比如——鵺的首级之类的——」

      『……』
      “声音”顿了顿,随后深深地叹息道。
      『……一点都不好笑哦,你这个放羊的孩子。』

      临战状态。
      组内干部平白无故地被外来妖怪袭击甚至差点丧命,就程度来说或许比上次四国八十八鬼夜行要来得温和,但就性质来说却并没有多少太大的差别。因此,用这个词来形容现在的奴良组绝对不会过火。
      鉴于有之前犬神闯入学生会选举大闹一场的经验在先,为确保一般人的安全,到了下午,陆生还是带上冰丽以及青田坊去了趟学校。好在学校内并没有什么变动,看来这次的敌人暂时还没有对人类出手的打算。
      陆生后面的位子空了一整天。据老师所说,伊吹空早上打电话来时就告了一天的假,这让陆生足以去相信酒吞童子绝对是抓到了什么。

      然后,夕阳西下。夜晚即将来临。

      “——好闲啊……~~~~~”
      河童把脖子以下的部位满满地浸在水里,拖长了声调如此说道。
      “库嘻嘻~~能闲着的也就只有这会儿了……等下可有着我们忙的呢~~~~”
      雨造在池子边的大石头上蹭了蹭,惬意地躺了下来。但或许是远野妖怪的天性使然,他大大咧咧的动作里透着些战前的士兵特有的兴奋与紧张。
      “还早着吧~~”懒懒地耷拉着眼角,河童嫌麻烦般小声地回答道,“出行最起码得等到入夜后才会开始……更何况,现在还根本没抓到任何与敌人有关的情报……”
      “也是呢……~~是说,在开打之前最起码得让我吃顿饭啊!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雨造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正巧与河童的视线对上。

      河童睁开了眯缝着的眼睛,一双黑色的瞳孔犀利地竖起。
      “——看来,今天是吃不成晚饭了呢。”

      在对方狡黠的声音里,雨造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也是呢~”

      他们身后那尚未完全被夜色吞没的天幕上,夜晚的第一颗星闪耀起了微弱却又坚实的光芒。

      “……酒天童子殿下。”
      身后传来安沉又恭敬的声音。酒天童子露出了些等待对方提问的意向,继续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
      “为何会带上本人呢?……不是还有星熊阁下和金熊阁下——”
      “不可能不可能~”把轻微的苦笑声隐藏在话语之中,酒天童子继续说道,“——那俩人都不是战斗的料啊——……虽说都很擅长用‘畏’压倒敌人,但在白刃相接的战场正中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何况,还得让星熊帮我引路呢……随随便便就把那孩子带在身边的话,他会兴奋得发挥不出实力吧……?”
      身后的手之目随即闭上了嘴。虽说人不可貌相,但他的确是只如外表所示那般沉默寡言、甚至让人感到有些阴沉的妖。

      “酒天童子大人,请在下一个岔路向右转——”
      听到虚空中单方面传来的毕恭毕敬的声音,酒天童子微微扬起嘴角,如恶作剧的稚童一般加快了那踏不出丝毫声响的轻快脚步。

      ——鸩。
      陆生盘坐在鸩的房间里。眼前不远处,被褥上的鸟妖依旧平躺在原地没有丝毫起身的迹象。但想想几小时前对方那甚至在睡眠中都无意识地死皱着眉头全身冒汗的反应,现在这平静下来了的状况或许还差可告慰吧。
      ——但如此纯粹的寂静却让他惧怕。
      闭上双眼,他突然没来由地想起了狒狒——关东大猿会的初代首领,与爷爷喝了交杯酒的元老级干部,被玉章的手下鞭扼灭了气息的妖怪。
      即便现在的他清楚地知道鸩不会步狒狒的后尘,却仍旧会止不住地在那些联想中徘徊,止不住地惧怕着那明明没有到来的“万一”。

      ——他是许下了会保护对方的约定了的。
      他明明承诺过的。

      “……陆生。”
      虚弱到了极致却又耳熟能详的声线在绝对的黑暗与静谧中升起。

      他迅速睁开眼睛。

      他觉得自己又被救了一次。
      又被同一个存在,救了一次。

      奴良组本部庭院里的那滩水池中,雨造和河童面面相觑着。
      “……果然还是我去吧!”雨造开了口,同时拍了拍胸脯一脸志在必得的样子。
      “唔——”河童抱着手,明明白白地摆出一副嫌麻烦却又不愿意就这么收手的纠结表情。

      争吵的起因十分简单。如之前所述那般,例行偷懒着的河童们突然被侵入了浮世绘町所在的这片水域里的某个“存在”惊动了。正当因为处于临战状态而有些兴奋的雨造正准备行动起来时却被河童制止了——他们根本不知道随随便便闯入浮世绘町的这只妖怪到底是不是奴良组的敌对势力。如果不是却就这么擅自惊动了组内成员的话,本部里这本就绷着的气氛怕是要闹得更僵。
      于是问题就被摆出来了,到底是谁去迎接这位“不速之客”而谁又该留下来看家并准备好随时向大将报告呢?

      “——果然啊,这里还是让我去吧!呐?!”雨造蠢蠢欲动得仿佛只要一商量妥当就会立刻蹿出去一样。
      “但是浮世绘町内的水道还是我要熟一点啊……——”河童苦恼地用带着蹼的爪子挠了挠脸,然后恍然大悟一般伸出手指说道,“——干脆这样吧,我们来比赛如何?”
      “……比赛?”雨造眨了眨琥珀状的大眼睛,歪头表示不解。
      “嗯。来比赛吧雨造——看谁能先找到那只妖怪……如何?”
      “……库嘻嘻嘻嘻~来就来吧……!”
      “嗯嗯~”河童点了点头,然后在雨造面前渐渐下沉,“——那么,我就先行一步了哦~”
      “哎?”
      “河童忍法——通道忍池!”
      “……啊啊啊——!!!?!?!你怎么能偷跑啊喂!!!!!!”
      雨造朝已渐渐趋于平稳的水面愤怒地嚷嚷着。

      “——你在干嘛啊雨造!好吵……?”
      随着夜晚的来临变成了女儿身的淡岛走了过来,露骨地朝向着水面大发雷霆的雨造投去了复杂的眼神。

      “!……酒天童子殿下。”
      “啊啊,我知道。”

      那已是踏入这片森林后不知有多久的事了。一成不变的景象与除去自己的脚步声外便一片死寂的此地甚至在与酒天童子同行的过程中给了手之目一种独自一人迷失在了“畏”之世界里的错觉。
      或许也因此,几乎被寂静麻痹了的听觉迅速地替他捕捉到了谁人踏在落叶上发出的微弱声响。

      “初次见面,酒天童子大人。”
      就连手之目那模模糊糊的单眼都觉得世界豁然开朗了。小步靠近的女子穿着一身洁白无垢的和服,将双手交叠在身前矜持地鞠了一躬。不知是否是错觉,手之目总觉得自己能在女子身上感受到一种淡雅而坚定的力量。一种无法形容的,温暖至极却又冰冻三尺的,力量。

      “——我自认为还是把气息藏得挺好的呢……”有些惋惜似地嘟哝着,酒天童子微扬着嘴角开口问道,“然后呢,你就不准备自报家门吗……?”
      “实在是失礼了。但,妾身并没有在向您报上名号后还能安然无恙的自信,所以就请原谅这一无礼吧。”操着如机械那般柔和又冷清的声音,女子再次深深地行了一次礼。
      “……是吗。”酒天童子伏下眼睑,这才在唇边做出了一个微笑,“——看来,这回是吊到条大鱼了呢。——说出名字后就会立刻被揭穿能力的妖怪……吗。在这个日出之国里可不多见呢。……但——”轻轻摊开双手,酒天童子无奈地一耸肩,“对我来说没意义吧。我可是睡了上千年最近好不容易才醒来的朽木一根哦……千年间,这个国家里到底发生了些怎么样的事我可是一点头绪都抓不着呐——”
      “就算您不知道,您身边有能的属下们难道就不能了吗?”优雅地提起嘴角,女子机械化地笑着。
      “——连金熊他们的存在都如数家珍吗……”顺利从对方口中套出话来,酒天童子收起微笑眨了眨眼,“……那么,你是专程跑来受死的吗……?”
      “不。”女子松开交叠在身前的双手,轻轻地抚住自己那微微隆起的腹部。盈盈的腰肢后方突兀地拱起两片比丝绸更为透明却又摒弃了所有轻盈之感的蝶翼。那莫名其妙的羽翼在女子身后静静地拓开其算不上巨大的横展,渐进夜深的月光透过片片的薄膜折射出奇妙的七彩之色,打在温润的大地,与他们那已没入了黑暗的眼底。
      ——“妾身,是来狩猎您的。”

      黑影在疾驰着。
      背负着罪恶感与大义与怀念与感伤与决意,黑影向那或许会通往过去的前方,一味地疾驰着。

      “……狩猎我、么……”
      仿佛听到了一句司空见惯的戏语,酒天童子面无表情地喃喃着。
      “是的。”女子抖了抖身后的羽翼,用温柔无机质的声音肯定道。
      “……哈啊——”酒天童子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他偏了偏头看向手之目,“——那么就交给你喽——手之目,赶快把这家伙给撂倒吧。”
      “?”手之目明明白白地摆出了一幅可以被称为“不解”的表情,“——酒天童子殿下、您不出手么……?”
      “是啊。”酒天童子干脆利落地转身,与手之目擦肩而过时如此嘟哝着,“——我才刚刚醒来没多久,手脚都还硬邦邦地施展不开呢……”
      ‘说谎……’——手之目默默地回想之前自己被KO的凄惨经历,不出声地反驳道。
      “而且,也不能无视掉她直接前进呢……”仿佛没有察觉到手之目的心思一般,酒天童子继续说道,“——对方好像没这个自觉,但自从进入了她的‘畏’的世界之后,与星熊的联系就断掉了呢。”
      “!”
      “如果不趁现在赶快摆平她,我们可能会就这样迷失在这片森林里……再说了,”酒天童子用那墨黑色的瞳仁静静凝视着手之目的侧脸,“——我还不知道,让你活下来于我而言究竟有益与否呢——”
      “……”
      即使没有张开右手心他也“看”得到,他看得到名为酒天童子的这个无法逾越的存在的要求——那要求自动幻化为了命令逐渐占据他脑海中司管着四肢百骸的一切的神经。
      ——他接到了这样的命令。从那他虽然还未发誓效忠却也已本能地畏惧着的存在那里,他得到了,或许能够被“认同”的机会。

      “嘿咻——”
      河童扑通一声把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将眼睛以下的部位浸在水中,他看了看周围便立刻分辨出了这里是哪一片地区的水域。
      “——接下来……”
      仿佛从平地上站起那般,河童轻易地将上半身拔出了水面。如提线木偶一般下垂着双手,他静静地伫立在渐渐荡起了波纹的水面之上。然后,寂静地向身后不远处屏息静气却肆意地散发着“畏”的某个存在搭起了话,“——随随便便闯进别人的领地可不是个好习惯哦……”
      河童转过头去,那个被他质疑的存在正如一只拥有着甲壳的蜥蜴一般湿漉漉地匍匐在方才还什么都没有的水面上,发出与雨造极其相似却又微妙得让人打从心底生厌的嬉笑声。

      “——那么,你是谁呢?”

      “——让她亲身体会猎物也是会反咬狩猎者一口的这个事实——”
      墨黑色的青年扬起下巴,夜间湿润又清冷的微风刮过每一片相通的战场,如此宣扬——
      “——然后让我看看你的强悍之处吧……手之目。”

      ——已该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后记:
      写战前的对峙让我好愉快啊嗯……=v=
      然后说最近的这几集里有好多时间轴的问题所以我写的时候也出现了很多问题……比如这一章都快要写完的时候突然发现忘写陆生与鸩的那个片段神马的……(无力锤地)
      嘛补上了就万事大吉了嗯……=v=
    关于本文中出现的第一人称“朕”与“妾身”——
      如大家所知,“朕”是皇帝的自称。而“妾身”则是已婚女性的自称。“妾身未名”这种说法则是“我还没有嫁”的意思。
      顺带小小的科普(?)一下,“哀家”这种称呼,是皇帝死后皇后的自称……而且这种自称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皇后与他人的日常对话中的,只有在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中才会出现,嗯。
    关于本文中出现的神道相关名词“现世”与“常世”——
      神道中有这么一种世界观:这世界有“现世”和“常世”两种。“现世”指的是人类身处、认知的这个世界,而“常世”指的则是人类理想中的世界——神域。
      “常世”有时候也被称为“常夜”。作为“常世”时,它相当于指的是天堂、乌托邦。而作为“常夜”时,它指的则是黄泉、奈落、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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