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刑天》颜月

29、第二十六章

　　是夜，分别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公子刑天终于见到了七夜。
　　沉睡中的七夜那么苍白无力，黑色的发丝凌乱的躺在身下，穿着白色的单衣，安静的卧在床上。
　　白色的衣服，多久没有见过七夜穿了。是从十岁那年吧。十岁那年，七夜撅着嘴巴跟他说：“师傅，我不要再穿白色的衣服了，你也不要穿了，都找不到人。”
　　那时候，还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一眨眼的功夫，竟也这样大了。
　　细长如葱玉的手指划过飞扬的剑眉，落在闭合的星目上，留恋的轻点，顺着挺直的鼻梁一路下滑到有如刀刻般的薄唇，随即抽手。
　　冰凉的泪珠从低垂的黑眸间滑落，一滴一滴的掉落在沉睡得仿佛不再醒来的俊颜上。
　　“七夜，六十年前，我的第一滴眼泪即是为你而落。但是，即便是我掉更多的眼泪，你还是静静的躺在我的怀里，我等着你睁开眼睛叫我一声刑天大哥，直到你的身体开始腐烂都未曾等到。所以，我只能带你去天山，只有那里，才是终年冰寒，只有那里，你的尸身才可以冰封起来千年不坏。我在放你尸身的冰川上面盖了竹轩，发誓一辈子守着你，永不下天山。更不惜借助痴老的法力穿越时空的把你带回来。可是，违背天罡的人都会受到惩罚，所以，我死了之后，连下辈子投生的机会都不复存在。原来以为，我不在了，你会寂寞你会伤心，我不忍，不忍看到，所以习了痴老不老不死的密法。六十年后，你执意要下天山，我没有办法跟随，我要守着七夜，虽然你就是七夜，但是……我已经无法确定，你是否是我一直等候的七夜。”泪水落的更凶，公子刑天哽咽的道出六十年来只有自己知道的苦楚，细长绢密的黑发如绸缎般遮盖住彼此的颜面，“你还是我的七夜吗？是吗？还是吗？”喃喃的自问，待情绪平静了些许，公子刑天略微抬起身子，抽手从腰间摸出一只白色的小瓷瓶，然后拨开七夜紧闭的双唇。
　　起初，毫无动静，大约经过了一住香的时间，七夜的喉间起了一阵蠕动，慢慢的从嘴里爬出一条黑色油亮的小虫。小虫破唇而出，弯弯曲曲的爬向公子刑天手中所持的小瓷瓶内，公子刑天随即盖上瓶盖。
　　“七夜，毒已解，你我的缘分也就走到今天。从此之后，天涯海角，我南宇刑天不会再苦苦追寻。”公子刑天许下承诺，以跟拜月回苗疆交换解药。誓言已立，无论如何都要遵守。
　　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毫无知觉的七夜，白衣公子长身而起，旋足离开。

　　踏至门前，突被一根横空而来的手臂挡住去路。
　　“谁？”苍老的声音随后响起，白发须眉的老人喝道。
　　公子刑天敛下悲苦的愁肠，扯出一抹凄然浅笑，道：“是我，刑天。一夜，你老了，连我都察觉不出来。”也罢，今天就和老朋友道别吧。
　　“公子刑天？你终于来了，七夜怎么样了？”一夜急切的扯住刑天的衣袖。公子刑天此来，必然是带了解药而来，七夜有救了。
　　“解药已经给七夜服下，”顿了一顿，公子刑天眸光闪烁，道：“进去看看七夜，要好生照顾着。”
　　一夜许是真的老了，许是太过心急，竟没有听出公子刑天话中的离别之意，应了声：“好的。”便匆匆进到屋里，直奔着七夜而去。
　　七夜有一夜这番照顾着，他也该放心了。
　　转过身，再看了一眼不是昏迷而是睡着的七夜，公子刑天足尖轻点，飞身上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