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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压力很大的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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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最近事情很多,很杂,我还得时时刻刻小心谨慎察言观色的学习各种必要的知识,以防露出马脚,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欢送燕王回北平。
大家都明白,虽然他是用看望我的名义回来的,但是事实到底是咋回事儿,谁都不清楚,或者说,只有我不太清楚。
自从我占了这胖子的身体,我就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一直处于不够用的状态。
前一世我还属于心思比较重,被周围人评价为有些内向的人,到了这一世,我觉得我的行为处事就是个婴幼儿,这些经历了八股取士、朝堂风波的人,一个个油滑得简直让人望而生畏,说句话都要掂量着说,三思而后行是肯定的,最大的问题是,即便三思了之后说出来的话,有时候也漏洞颇多,到最后,我只能尽量不说话,少说少错,不说不错,每次都要在心里面暗示自己:我就看看我啥都不知道。
X的,起点那些穿越什么的,都是骗人的,他们吃香的喝辣的建功立业,戏耍个把古人跟买大白菜一样,同样是乌龟,他们身上都是王霸之气,我呢,大概是只忍者神龟。
只能哀叹一声,同人不同命——
我唯唯诺诺地站在燕王面前,他正提笔写字练书法中,我斜眼看了看,比皇太孙的字差了点。
不带偏见的说,燕王是个美男子,一双细挑的凤眼,正面看人时凛凛生威,深不可测,低头时,长长的眼睫投下暗影,带着一股柔和的波纹,穿着一袭深紫色绣万福纹的长袍,身材高大魁梧,更是让我羡慕不已,低头看看自己肚子上的游泳圈,唏嘘不已,想当年,我至少也拥有一副正常人的身材。
燕王练完了字,走到窗前,把窗户推开,几株修竹立时映入眼帘,绿意醉人。
我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要和我说什么,自从上回训了我一顿之后,他就再也没单独和我说过话了,每次请安,都是随意的点点头了事。
“炽儿。”他突然随意地唤道。
“儿臣在。”我恭谨地跟在他身后。
“过几日,本王就回北平了,朝廷不久必有大乱,你行事还需谨慎,时刻小心。”燕王说。
“父王——”我叫了一声,有些疑惑,难道他未卜先知?
“详细事情,你不需知道,有不懂的地方,自去询问士奇。” 他看我畏缩的样子有些不耐地说。
士奇是杨寓的字。
我立刻低头,“儿臣遵命。”
燕王挥挥手,“退下吧。”
我躬身后退,正走着,脚一软,倒在了地上,叹了口气,刚才站得太久了点,这腿受不了罢工了。周围的侍从早在我进门的时候已经被遣干净了,只好自己用手撑着地面爬起来。
正费力的时候,手臂被一只宽厚的大掌牢牢抓住,被提了起来。
抬头就看到那张成熟的酷脸摆在眼前,视觉冲击真够强烈的。
“儿臣失仪了。”居然劳动燕王帮忙,这脸又丢大发了,虽然丢脸已经成为常态,但是在他面前,我不自觉的还是想表现好一点,似乎燕王的某个眼神,都能让我欣喜或者畏怯。
这胖子心理上还没断奶,我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眼神分明是那种小辈看着长辈的崇慕和尊敬,那种长久以来不得正眼相待,却依旧存在的濡慕之情让我心头泛起了一些淡淡的酸涩,这胖子真可怜真质朴,难怪活不长。
只是燕王眼中分明没有对儿子那种淡淡的宽容和爱意,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弃,虽然我可以理解你,不过好歹是你儿子,不喜欢也就罢了,厌恶和鄙弃是不是也过了点?
燕王的手劲用得颇大,像钳子一样的夹住我的手臂,我疼得倒抽了一口气,但是又不能叫出声。
“这副样子,他人见了,大概真当燕王后继无人了罢。” 他冷声说,甩开了我的手臂。
我忍住揉手臂的冲动,低头道,“儿臣给父王丢脸了。”
“丢脸?”他轻轻笑了笑,“本王的脸,早在——”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脸色更冷,看着我的眼神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恨意。
房间的气氛顿时变得让人心惊肉跳,燕王好像随时会失控暴走,掐住我那有三层下巴的脖子,直到让我气绝身亡。
一会儿之后,他硬着声音道:“退下。”
——
等走出房门的时候,我轻轻松了口气,揉了揉脸,装孙子也是件难事啊,幸好这胖子外在条件得天独厚,我都想,是不是应该不继续减肥了?留着这身肥肉做伪装好像是个不错的办法。
我自得其乐的坐在轮椅上,费力的推着轮子,路过回廊的时候,看到上面挂着好些鸟笼,里面有只特别聒噪,不停地喊着“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也不知道是哪个拍马屁的教会这鹦哥的。
指了指那只鸟,我示意周围的侍卫把它带到我房间里,“叫得这么好,回头我再教它几句更好的。”我满脸笑意地盯着那只鹦哥。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偷偷敲了敲那只鹦哥的头,它叫一声,我敲一下,到最后,它终于不叫了,世界清静了。
我满意的看着它,“这才乖。”
拍完却有些惆怅,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天天装傻也考验演技,不装傻吧,可能明日就会大祸临头,举目四望,居然没有一个地方能让自己安心睡个觉,这胖子估计也就是在这种日夜折磨中挂掉的吧。
步步为营,以活着,不,是好好活着,活得很好为人生最大目标。
——
第二天,我遛弯的时候,一时兴起想去看看那位神秘的贵客。
刚到那所清幽的院落,就看到白墙青瓦下,那个和尚着一袭黑色僧衣站在门口,似乎在等候着谁,看到我过来,双手合什,朗声说:“贫僧恭迎世子大驾。”
我惊奇地看着他,“难道大师一早就知道我要来?”
我知道这个后世传说中有“黑衣宰相”美誉的和尚,是个集众多杂学于一身的人,其中包括算卦、占卜、天文、权谋机断、兵法等等,这些在普通世子眼中属于旁学末流的东西,他一一精通,所以也不排除他今早儿看到喜鹊叫了几声,摆了个卦,算到我今天会上门拜会。
道衍笑而不语,他已经六十多岁了,看上去却依然精力旺盛。
我们进门,宾主落座,他亲手给我沏茶。
我喝了一口茶,忍不住赞了声,“好茶!”
茶味甘香,先清后浓,回味悠长,道衍泡茶的手艺堪称一绝。
放下茶杯,我看了看陈设古拙的屋子,说:“既然大师能测到我今日登门拜访,那可知我所为何来?”
道衍闭目不语,我也沉住气,不说话,继续喝茶。
良久之后,他终于睁开眼,眼中并无一般老人的浑浊,而是一片清明,“世子须知,万事万物有因有果,昨日因今日果,世子只要遵循本心,心中所忧之事自然无碍。”
——我实在很讨厌神棍。
我哼哈两声,连连点头,以示受教了,转头继续问:“ 大师说得太高深,恕我愚钝,还请大师明示。”
道衍沉默了一会儿,“昨日的世子已不是今日的世子。因果相继,世子依旧宅心仁厚,却更为通透圆融,我等自会跟随左右。现下,世子还须潜隐为上,以待来日。”
听到这句话,我的手一抖,茶水泼在手上,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招来侍者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挥挥手让他们退下,道衍还是一贯的敢说敢做,大逆不道的话,只要周围没人,就直接脱口而出。至于话里另外一层隐含的意思,我就不深究了。
“有大师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点头微笑,撑起有些酸软的身体,挪到旁边的轮椅上,指了指自己的腿,“大师看我,可觉得无用?”
道衍几乎是立刻回答:“身残心不残,劳心不劳力。”
我喃喃的重复这句话,身残心不残,劳心不劳力,确实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