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途逆旅》九少土

76、我们谈谈

　　一年后，正当夏季。

　　某天，何启齐在已毕业的班群里组织了个同学聚会的接龙，要参加的就接。

　　说完，何启齐点开陆川连的聊天页面，特别关心陆川连去不去，不去的话也要劝说到他去。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陆川连答应了他会调时间回来参加聚餐，但是不确定自己能否待到聚会结束。

　　何启齐一口应下说没事，你人到了就行，只待五分钟也够用了。

　　一不小心说漏嘴，何启齐很快咳嗽把刚刚的话掩盖了过去，突兀地问起来了陆川连的近况。

　　陆川连随便说说，兴致已然没有刚才的浓厚了，之后便找了个机会挂了电话。

　　何启齐明白陆川连猜到了自己在给谁争取见他的机会，大概他心里还有根刺，何启齐感觉到陆川连之后的语气顿时冷了下来。

　　挂了电话后，何启齐大大地松了口气，总算给乔倚苍争取到一个宝贵的机会。陆川连近段时间的音乐事业发展得很不错，社交平台也快五十万粉丝了，大忙人一个。

　　陆川连能赏脸来已经很给面子了。

　　只不过，何启齐不清楚他办的局，会不会令陆川连反感讨厌就是了。

　　同学聚会的时间在周五下午四点，七月的阳光火辣地普照大地，路上车水马龙。

　　光斜照进窗户，照耀着公交车后排靠着窗的乘客，帽子替他遮掩着下午毒辣皮肤的太阳光，他身形高挑，尽管坐着也能看出来他很大一只。

　　这趟公交多的是年轻人，时不时有女生注意到他，频频将火热的目光投向后排，同时，车上响起低低的私语与羞怯的笑声。

　　“你快去啊……”一个女生推了推同伴。

　　“你怎么不去？是你要拍的……”同伴被推了出去又退了回来。

　　“再不拍他就要走了……求你了我们一起去吧……”

　　“你请我吃雪糕，我就陪你去。”

　　“没问题！”

　　半熟睡的乔倚苍被人轻轻拍了拍肩膀，他迷糊间睁开双眼，看向惊扰了他的两个女生。

　　一个女生递给他一部手机，有些紧张地问号和询问：“帅哥你好，你可不可以帮我们拍一下对面那辆公交车上的男生？”

　　“他就是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男生，你随便拍几张，能看就行。”同伴进行补充。

　　乔倚苍十分善于助人为乐，他接过女生的手机，“可以。”

　　打开相机，对准旁边那辆有点落后的公交车后排。后排的男生戴着顶鸭舌帽，下半张脸被口罩遮住。穿搭清爽干净，他耳边挂着时髦的耳饰，阳光照过去时熠熠生光，气质非凡。

　　乔倚苍慢慢聚焦人像，就在按下拍摄键的那一刻——

　　那双眼睛看了过来。

　　乔倚苍正巧撞进对方的眼中，他带给乔倚苍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就如同他千万次在手机屏幕上看到的那个感觉，这一瞬间，乔倚苍整个人如雷贯耳，耳边嗡嗡作响。

　　手一抖，他居然把小姑娘的手机给摔了。

　　公交车上响起两声惊呼。

　　乔倚苍手忙脚乱地去捡起女生的手机，低下头去检查，所幸手机并没有任何明显擦伤，他抱歉地看向女生：“抱歉啊，你看看手机有没有坏的地方，等下你拿去修，我赔钱。”

　　女生接过手机，没多久，松了一口气，手机没坏：“没事，你刚刚是怎么了？被谁被吓到了？”

　　“没有，手滑而已。”乔倚苍掩饰道，“抱歉啊。你想拍的话我让位给你，要吗？”

　　“行啊。”女生没觉察出乔倚苍稍苍白的脸色，说着就走过去。

　　乔倚苍站起来，迅速往前走了几步抓住头顶的扶手，没敢回头，怕再与另一辆车的人对视上。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个乔倚苍不敢去看的人却一直盯着这边，目光不曾移动过一秒。

　　……

　　陆川连来到的时候，正值上菜时段。何启齐出来接陆川连往里面的一个包厢走，边走边侃起了近况。

　　“我还行吧，挺满意的。”陆川连边回答何启齐抛出的问题边摘下口罩。

　　“挺好的。”何启齐说，“哦对了，你能吃油腻辛辣的食物吗？不能的话我再叫过别的清淡点的菜。”

　　陆川连也是多少靠嗓子吃饭的，还是过问下饮食习惯比较好。

　　陆川连低头看了下手机，婉拒：“不用麻烦了，我可能待不了多久，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这样啊，我知道了。”何启齐开门，指了个靠近门口的位置，“你坐这可以吗？这儿离门口近，走的时候可以麻溜点。”

　　陆川连没问题，坐了下来。

　　这个座位属于偏向于正对门口的，门口一来人，最先看到的是陆川连，而陆川连也能最先看到进来的人。

　　何启齐给乔倚苍捎了个信：乔倚苍你给我来快点！再不来人家就要走了！

　　乔倚苍很快回了：等会儿，让我先做下心理建设。

　　何启齐恨铁不成钢：你做个鬼的心理建设，你快进来，迟早得面对！

　　不一会儿，包厢里差不多都来满人了，乔倚苍的兄弟姐妹都到场了，整个饭桌上好像就差他本人了。

　　包厢内时不时响起些许嬉闹声，但过了一会儿莫名又没声了，静得可怕。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等待着乔倚苍的来临。

　　下一秒，包厢门被猛地打开了。

　　所有人屏息凝视地去看门口，生怕下一个来的人不是乔倚苍。

　　不过这要让他们失望了，来的人是上菜阿姨。阿姨一进门几十双眼睛看过来，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后面才想起来自己是上菜的。

　　门被关上，沈雨忍不了了，催乔倚苍赶紧进来，好不容易有次机会，她都怕陆川连下一秒就会走乔倚苍错过了。

　　沈雨刚消息轰炸完乔倚苍，下一秒，门又被人打开了。

　　所有人再一次望向门口，这一下真的是连呼吸都停止了，这次来的终于是本尊了。

　　乔倚苍一进门，好巧不巧，他再次与陆川连对视上了。

　　宛如心脏骤停，他丧失了行走的能力，就隔着不远的距离与陆川连对望。

　　不过两秒，陆川连便云淡风轻地移开了目光，仿佛面前这个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关系普通的高中同学。

　　“你终于来了啊，等好久了，大家就等你一个呢！”见气氛有些怪异，何启齐开口说话，活跃着气氛。

　　“就是啊，多大脸啊？让所有人等你一个啊？”沈雨打趣道。

　　乔倚苍回过神，走了过来，这偌大的包厢里此刻只有陆川连旁边有一个空位，强装镇定地说：“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

　　事实的真相是他早到了，陆川连在这没敢早进来所以在外面晃悠了半小时才舍得进。

　　见他撒谎也不带脸红的知情人士何启齐没拆穿，面向众人：“行了，现在全员到齐，大家可以动筷了！”

　　久等的饥饿开了闸不受控制，饭桌上不再死气沉沉，而是变得热闹起来。酒杯与欢声笑语碰撞在一起，点燃了久别再见的气氛。

　　“怎么样啊，你们高考都考去哪里了？”

　　“你说这个就是坏气氛了啊，换个话题。”

　　“我问你们考去哪座城市了，什么大学可以不说啊，如果考得好允许你炫耀一下啊！”

　　“别说了，考进大山里去了。”

　　“你……”

　　唯独乔倚苍与陆川连这里，依旧是一片冰冷，其他人的欢乐波及不到这片小区域。

　　陆川连拿着酒杯喝着水，他握着的手劲很紧，以至于看起来指节有些泛白。

　　他始终避着乔倚苍，以防两人之间有任何视线交流，时不时看手机这个动作暴露了他隐隐的焦躁。

　　乔倚苍坐着没动，余光里却将陆川连描摹出火花来了，手指互相交叉缠绕着，即使到了现在，他居然还在纠结与苦恼如何开口。

　　陆川连的一举一动，乔倚苍余光里都注意得一清二楚。

　　而乔倚苍的举动，陆川连根本不想去看。

　　跟着，乔倚苍动了，他伸手把自己的座椅往陆川连的方向移近了一些。

　　陆川连：“……”

　　移近了一些，乔倚苍简直就跟初开情窦的毛头小子一样，心率快得跟玩一千米的蹦极一样，极其的紧张与心慌意乱。

　　正当他刚想开口，一段铃声蓦然响起，打断了乔倚苍。

　　陆川连赶忙接了电话，没避开乔倚苍。

　　乔倚苍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陆川连待会就要走了。他不能再等了。

　　挂了电话，陆川连面色平静，选择率先打破冰封已久的僵局，眼睛也不看他一眼，就这样问他：“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还是什么都没变，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

　　陆川连这句简单的话把附近的人的听觉激活了，一个两个的也不聊天说笑了，纷纷竖起耳朵来仔细听。

　　乔倚苍一出声，嗓子就跟几年没说过话一样怪异。

　　“我……咳咳！”乔倚苍用力清了嗓子。

　　“你要走了吗？”这么半天，乔倚苍就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陆川连连头都不想点，也没看他，只是又喝了一口水。

　　“……什么时候走？”觉察出陆川连的不配合，乔倚苍又问了。

　　“等下。”陆川连说，语气毫无波澜。

　　“……”乔倚苍说：“那我们要谈谈吗？”

　　众目睽睽之下，陆川连站起来就要走，干脆利落：“走。”

　　乔倚苍目光追随，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