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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过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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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此乃破五节,过了这天,年也就算作过完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天转暖,天空愈发湛蓝,树木转而苏醒,大地开始回春。
而此时的我正躲在光秃秃的石榴树后面看着大师兄小心翼翼的用香点燃了鞭炮,然后一跐溜的跑到了我身旁,连忙用手捂住我的耳朵。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让人好生兴奋,我就喜欢这炮竹点燃后发出的硫磺的味道,师娘却告诉我闻多了硫磺味人会傻的,原本我生的不算聪明,要是在因为本来能自我控制的事情上使自己更傻了,我岂不要悔恨自己一生?
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多吸几口气。难怪六师兄总说我傻是一辈子的事。
一鞭炮竹响毕,总觉得不过瘾,我执意再放一挂,拉扯着大师兄的衣袖,他无可奈何,将檀香给了我后又回屋去拿了一边炮竹。
我从未放过炮竹,师兄们总说我,小女孩家家的放什么炮竹。凭什么女孩不能放了,我很费解。
所以,这次,就让我尝试一下,也好歹能够证明我们小女子并不比大男儿差。
在大师兄将鞭炮缠在树头之时,我努力的捏着自己的鼻子,眨巴着眼睛,使眼睛变得酸涩。
然后把香放到身后,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求着他,“大师兄,你就成全了小师妹我吧,我就点一下,就一下子。”
只觉得自己眼中荡起的波澜,定能感动大师兄。
大师兄是众多师兄中耳根子最软的一个,而且也不是狠心的人,我知道他会答应我的。
果然,在我的软磨硬泡中,他妥协了。
我连忙抱着大师兄的脖子,在他的耳鬓边来回的蹭,并用着连自己都肉麻的语调说着,“我就知道大师兄最好了!”
大师兄哎呦哎呦的直叫,可能是我抱的太紧了吧。
从大师兄的身上下来,我便举着那支香一步步的往炮竹走去。
直勾勾的盯着树上的那挂炮竹,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条红色的蛇,吐着信子,只要我点燃信子,它就会全身着火,然后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想着这些,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充满了激动。
“别放啦!快过来吃饺子啦!”谁跟那瞎嚷嚷的,吓了我一跳。
在我还没准备好的时候,手就那么一哆嗦,把那根香撇了出去。
怎么就那么巧,正好卡到了树杈上,与炮竹一接触,中间开始哗哗的燃烧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我还处在慌乱的状态中,哪里懂得要跑,只是傻傻的站在那,没等缓来神时,就被人架了起来。
此人两步并一步的走出了好远,将我放下来,我只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发抖。
“笨丫头,吓着没?”说话之余,掸了掸我脑袋上的炮竹渣子。
我抬头,看到了大师兄急切的眼神,似乎把他吓得也不轻吧。
也是,跟他一块我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哎呀呀,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你怎么不知道跑啊?”刚才大嚷的声音又想起。
原来他就是罪魁祸首!
我顿时想到了如果大师兄没有及时将我抗走我的小脸就要开花了的画面。
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有些后怕。
“□□淳!你在嚷嚷时能不能看看情况再喊!”我冲着□□淳的耳边大叫。
他却一脸嫌弃我的样子,狰狞着脸,双手堵着耳朵,背过去了身子。
“好了,瑶儿莫生老六的气,没事就洗把脸,咱们就去吃饺子吧。”还是大师兄对我最好。
我抬起头,对着□□淳哼了一声,然后冲大师兄咧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嗯!好!吃饺子去喽!”
想着饺子哪里还顾着什么脸面,一路小跑就奔着大厅。
一脚刚迈过门槛,就看里面的人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放到了我身上,我顿了顿,随即赶紧将另一只脚也迈入门后站定。
我暗叫不好,师傅他老人家正皱着眉打量着我呢。
其他的师兄们也静静地看着我,偷笑的声音响起,师傅拍了下桌子,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这会哪里敢吱声,自知自己理亏,这么多人为了等我看着满桌的吃的不能吃,真是罪过啊。
谁来救救我呀,我将头低下,就差跟乌龟似的缩进去了。
“薛慕瑶!”明知该来的是躲不过的,但师傅他老人家这阵势,还是足够让我抖上了一抖。
“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灰头土脸的!”我灰头土脸?我用手抹了抹脸,看一眼手心,是够脏的。
“桑丘,大过节的就别说孩子了。瑶儿给师傅道个歉吧,然后赶快跟我去洗脸去,跟个小花猫似的。”还是师娘好啊,有人给撑腰了。
“你总是这么惯着这个孩子。”师傅摇着头对着师娘说道,然后又转过头对我说:“别仗着有你师娘,该罚还是得罚!”
“师傅,徒儿知错了,我受罚,您老人家就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我连忙上前,拍着师傅的后背,帮师傅顺气。
师傅挥了挥手,打掉了我拍着他后背的手“脏手,还不快下去。”
这时大师兄和那个害我挨骂的六师兄也赶过来了,俩人站在门前行着礼,“师傅。”
“念林和正淳坐下吧。”他们跟师傅陪了不是就能就位,而我还得受这等摧残,这待遇怎么就不同呢。
“好了好了,既然都认错了就赶快洗脸去吧。桑丘,有什么话等待会再说,你们都先吃吧。”师娘连忙走过来,捏着我的脸,“你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师傅师兄不要等徒儿了,你们先吃吧。”我弯腰行了了一个大于九十度的礼,赶快随着师娘出了大厅。
回到了屋里,师娘给我打来了热水,拧了热毛巾给我擦脸,我不好意思,伸手就要自己去拿毛巾,师娘却挑眉说道:“看看你那小脏手,刚才干嘛去了,脏成这样。”
我把刚才的事大致说了一下,师娘笑着看着我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胡闹了。”
“不敢不敢了,下次让我放我都不放了。”我把手放到胸前左右的摆动,以表真实的情感。
“你也知道,你师父收了九个徒弟,你是唯一一个女孩,还是最小,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你,你又没什么武功,要万一真出什么事,我们怎么向你爹爹交代啊。”
正如师娘所说,师傅九个徒弟中我排老九,前八个都是男儿,可怜的我天天受师兄们的压迫。
大师兄苏念林就像是哥哥一样温暖,对每一个人都如沐春风般微笑,我总是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他就是我的盾牌。
而关于我,则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爹爹告诉我,我出生那天正好雨声迢遥,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母亲在夜里哭喊着将我生下,她因为大出血没有撑过那个夜晚。
父亲在那一个晚上,得到了一个女儿,却失去了一个妻子,那是何等的心酸,而我也从未见过母亲,心里总觉得缺少一块什么似的,空荡荡的。
爹爹将对母亲的那份爱加到了我的身上,可是老天并没有眷顾我爹爹,在我不到一岁时生了场大病,他担忧了好长一段日子,又给我请神,又给我寻补药的。
再后来,爹爹在庙里烧香求签时,解签的高僧说,天罗地网,命少寿寝。而我的命中,就带那让人气衰临煞、多罹大难的天罗地网煞。
不过也并非无药可救,来到这里就可以算作是在补救我那不争气的命运吧。
为了不让我气衰,爹爹便在我三岁的时候托付给了师傅,直到现在,我已经九岁。
爹爹是一个庄主,南方许多地方都有着他创下的钱庄,他想舒舒服服的养老,将钱庄交给我的哥哥手上,可是太多的身不由己,让他无法放下。
想着想着,我的心难免有些伤感,爹爹是多么的不容易啊,可惜,我是多么的不上进啊。
师娘似乎看出了我的忧,“瑶儿是想爹了么?过些天让你师傅陪你回趟家,正好拜访拜访你爹爹。”
听到这话,我都觉得我眼前一片光明,两年未回去,不知爹爹还好么?是胖了还是瘦了?是黑了还是白了?
我还记得上次我回去,那会我七岁,爹爹一看到我就把我抱起来转了个大圈,说我胖了,害我舍去了我爱吃的凤梨酥,饿了好几天头都懵了眼都花了。
哥哥连忙安慰我,说我正处于长个阶段,个子高了,自然而然的体重就会有所增加,我想来想去,是那么回事,这样才安心,又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还是家里的厨子好,做什么吃的都和我口味。
“我都饿了。”想着家中那么多好吃的能不饿么。
“快将脏衣服换下,咱们好去吃饭。”师娘帮我解了罗裳,又帮我穿上了一条淡红的罗裙。
“谢谢师娘!”我眯起了眼睛,微微一笑,心底却有些酸涩。
回到大厅,桌上的盘子早已空空如也,酒足饭饱的师兄们各回各屋了,师傅挪到了一旁品茶去了。
居然没有等我,连个饺子皮都没留给我!
太过分了,他们……他们太过分了!
难道,这就是师傅所说的那个给我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