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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急促的敲打声。卢克从睡梦中惊醒,他看了看钟,已经接近中午。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他才意识到刚才是被这个声音吵醒的。
家里没别人,彬妮早早就出门了。卢克披上一件夹克来到前门,伸手拉开门,发现那里谁也没有,只有个大大的花篮立在眼前。夸张的色调和上面放着的可爱布偶,只会让卢克想到一个人……这时,一个彩色的身影迅速跳出来,拥住了他。
“嘿,怎么……你怎么来了?”卢克由于紧张,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他飞快地将女孩的胳膊从他脖子上扯下,环顾四周。
“来看你呀!放心,你的‘龙夫人’早出去了!”女孩红扑扑的脸洋溢着喜庆的气息。卢克无奈地摇了摇头,责备地说道:“我还有邻居在……”
“那又怎样?……算了,看来我是不该来,我现在就走!”女孩见卢克瞻前顾后的模样很恼火,掉头就要走。可这时她一眼撇到彬妮的车正拐过弯,徐徐驶回来。她改了主意,立即转身再次拥住卢克。几乎同时看到彬妮车子的还有卢克,他睁圆了眼,拼命地要挣脱女孩的拥抱。花篮也在他们的推搡中,滚落到台阶下,鲜艳的花朵散落一地。
彬妮透过挡风玻璃远远看到这一幕。她好希望自己车子能瞬间掉头消失,而她身不由己地任由车子缓缓前进。她没有力气,更疲于同这些叫她心碎的人们理论这些让她心碎的事。所有这些都只会伤害她更深,叫她更决绝地逃避。
她的车驶到了尽头,只好停靠下车。她没有再移动,只是站在车门边,神色黯然地看着,有人脸色通红地匆匆离开,有人脸色惨白地埋头收拾地上的残局……仿佛卢克怕那些花会扎伤彬妮的脚一般。
彬妮凝视着不远处台阶上的卢克,他披着深色夹克衫,穿着浅色大裤衩,仿佛一个梦游的小丑。如果他是别的什么人,或许她会想发笑,可他曾是她独一无二的爱人,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手里抓着一把残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杵在原地,哭丧脸望着她。他有多可怜,她就有多心痛。
她无法控制眼泪了,但不愿让他看到,所以掉头钻回车里。她将车退出去,原路返回,消失在拐弯处。
卢克心乱如麻,他进屋后甩掉身上的夹克。用冻得通红的手指胡乱地擦拭眼泪,抓起电话拨出一串号码。
“妈妈!妈妈,傍晚来一趟我家好吗?……没什么事,您到时候来就好。好了,晚上见!挂了,妈妈。”
“……该死,接电话!求你,接电话——保罗,保罗,我死了,我肯定完蛋了,你得救我……我,我不能失去她……”
保罗这会儿坐在地铁里,神色疲倦,他用手揉了揉麻木的脸颊,一双大眼睛无神地扫视车厢里同样疲倦的人脸。
他至今没谈过几次像样的恋爱,他的朋友卢克一直是他的羡慕的榜样。卢克和彬妮的爱情长跑,朋友圈里人尽皆知。从小就相识,两个人好的不行。保罗一直希望有那样的爱情,深切、长久。
这次短暂的电话让他心神不宁。卢克什么也没说,只是慌慌张张地叫他来帮忙。卢克在那头声音哽咽,看起来事情不可能简单解决。他一头雾水就被拉扯进来,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
保罗想,自己还没开始经历什么海枯石烂,别就被别人的惨痛教训吓得裹足不前了……
天还没黑,沃洛太太就赶到了儿子家门口。卢克一脸憔悴,蓬头垢面,似乎还喝了不少酒,沃洛太太心疼地和儿子紧紧搂在一起。
卢克给彬妮打了几个电话,她没关机,可是不接电话。所以他又给她发了几个简讯,通知她回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彬妮尽管不情愿,但还是回来了。她看到屋子里卢克的老母亲在,有些惊讶,可只好无力地付之一笑……该想到,孩子气的卢克除了让母亲来还能怎么办呢?闻到一屋子的酒气,彬妮心里有股厌恶,又很难过。
保罗也在随后不久赶到他家里。房子散发出陈旧和酒的味道,保罗忧心忡忡地穿过狭窄而昏暗的门厅,深处旧白炽灯苍白无力的光线映照在家具、墙壁上。没人迎接的保罗顿时感到屋子里紧张的气氛。接着是身穿深色夹克的卢克以背影展露,彬妮的脸色和墙壁一样惨白,她正瞪视着面前的卢克。保罗忽而察觉不易让人注意到的角落里,卢克沧桑的老母亲正伏在小沙发里哭泣。
“保罗,你终于来了……”卢克一脸狼狈,他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他是真心期待保罗的救援。
“很好,你来的正好。”彬妮双手交叉在胸前,朝着刚进屋的保罗走来。
保罗点点头,目光有些窘迫地在卢克和彬妮脸上来回移动:“路上耽误了一会儿。”他下意识地再次看向卢克的老母亲,她此刻抬起憔悴的脸,正泪眼模糊地回望着他。究竟这是怎么了,他是一头雾水。
“保罗,真的么?……那个女孩是你的女朋友?”彬妮目无表情地问道。保罗心里一紧,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女朋友了。看来卢克撒了个谎,顺便把他拉下水了。可直觉告诉他,现在不能立即揭穿卢克。卢克和彬妮,他哪个都不能伤害。
“你女朋友今天给你买了个花篮,但是想让我帮她递过去给你……”卢克一脸祈求地看着保罗,希望保罗能帮助他圆了他编织的谎言,“我同意帮她递过去,所以她感激我,就拥抱了我一下……只是表示友好,你知道的!”
保罗瞪着他,稍稍皱了皱眉,他点了点头,含糊其辞地说:“这事就是……这么回事。”保罗现在大致知道发生什么了,他抑制着怒火,再次瞪了卢克一眼,意思是“之后再找你算账”。
可彬妮看起来并不相信,她正以一种让人不舒服的目光盯着保罗的脸。保罗心里很不好受,尽量正视着彬妮。虽然他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但眼睛还是不自觉地想要闪躲。保罗心里暗暗叫苦。
“真的是这样吗,保罗?”彬妮再次问道。保罗皱紧了眉头,他此时已经不敢再抬眼了,但还是点点头。彬妮突然发出了一声笑,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既然这样。卢克——你最心疼你的母亲,你若是敢用你母亲的名义发誓……发誓你和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关系,否则,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彬妮转向卢克,后者则一瞬间僵住了。
卢克回头望着他的妈妈,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母亲一开始还在劝,后来就一直在一旁哭泣。现在她哽咽着,凝视着儿子,轻轻摇头。看着可怜的老母亲,卢克更加无法以她的名义发誓。而彬妮知道这点,她知道卢克的弱点。彬妮几乎绝望地望着卢克转过去的侧脸,她知道他就要说出那个残酷的事实了。
“是的……我对不起你,彬妮……”果然如此。
望着卢克微醺的面容,彬妮感觉自己已经听不清卢克在说什么了。卢克的母亲扑过来,抱住彬妮的腿,让她原谅卢克……保罗也在一边拉住卢克,跟他吵着。场面有些失控,卢克醉得眩晕,任由保罗拉扯他,只是两眼发直地瞪着前方的地面。在之后,卢克用双手抓紧了自己的头发,抱住了脑袋。他冲过去扶起自己的母亲,彬妮也失去重心,跌倒在地上。卢克的母亲转脸,就责备地给了儿子一巴掌,她一面哭着,一面捶打着儿子的肩膀。
突然毫无预兆地,卢克掉头,冲向身后不远处的窗户。酒精在他脑子里抓挠,让他只想逃离这里,寻求一片安静、空旷的地方……只想逃离这里,到哪都好。
“不——卢克!”
卢克以前的时候这样做过,好几次。这是二楼,以前楼下有草地,年轻气盛,常常耍酷从这里跳下去,从没有差错。但这次楼底下的草地早在两周前改造成水泥地,而且他醉了,无法保持平衡……